第兩百一十六章:薪盡火傳

    清一色車標爲銀色環形三叉星的黑色奔馳S500轎車如展開的雁羣緩緩駛過CBD區最繁華的街頭，路上買菜溜達的行人偶爾投來感興趣的目光。

    隊伍中間的一輛轎車裏，李龍淵簡單一身西服，太阿並上劍鞘齊整裝入棒球包裏，右手輕輕搭在車窗沿邊，閉目養神。

    趙曦坐在他身側，手裏又多出個大的零食袋，薯片蝦條塞得滿滿當當。

    司機是個扎着髒辮的年輕人，濃眉大眼，長相硬朗，下巴微微冒出點鐵青色的胡茬來卻並不顯得頹廢粗獷，反倒多出些陽剛的男人味來。

    看其侃侃而談的模樣，很明顯是個話癆。

    副駕駛的男人戴着金絲纏繞的無框眼鏡，麪皮白淨，白襯衫黑西褲，身形削瘦，很有演斯文敗類潛質。當然也夠毒舌，每次都會冷不丁刺旁邊的年輕人幾句，懟得他啞口無言。

    正是正統真君李龍淵的兩位副手，周辰，司曜。

    「公子，卡塞爾學院究竟有沒有能打的？上次見到的加圖索家繼承人，貌似也不是很強吶。」

    周辰一隻手打着方向盤，還不忘回頭瞥一眼閉目養神的年輕人，帶着好奇的態度小聲詢問，不敢吵擾。

    「哼~現在會打有個屁用，出來混是講背景講勢力的。凱撒·加圖索好歹也是歐洲混血種的名門世家出身，對公子如何不說，至於你？還是算了吧。」

    司曜平靜推了推鼻樑上架着的眼鏡，露出一副令周故恨不得一手掐死他的欠揍表情。

    「噶幾噶幾……」

    趙曦再度撕開一包黃瓜味的薯片，三下五除二倒進嘴裏，小臉隨着不斷咀嚼鼓動起來，如抱着堅果的倉鼠。

    李龍淵依舊閉目，搭在舷邊的手指輕輕律動。

    「對了，公子，聽說你在卡塞爾執行一項任務時受傷了。」

    周辰話鋒一轉，眼神在李龍淵周身上下打量着，看着他完好無損的模樣，貌似想找出某些可能的隱患來。

    「嗯，這次回來，幫我找一找名諱「赤王」生物的資料。」

    年輕人輕輕一哼，並未否認。那如淵如獄的血色身影在月華下振動着霸氣雙翼，隱有零星的火焰四濺，氙燈般的黃金瞳給人的壓迫感簡直不亞於純血龍王。

    實乃生平罕見的勁敵，無形中給他不少壓力。

    「當然，正統古籍無數，所載資料不可估量，總能摸清這傢伙的根底。」

    司曜贊同地點點頭。能讓公子都認爲棘手，且背景神祕的人物，必須得得到重視。

    「不過您離開的這段時間，咋們轄區內的野生混血種真的異常安份，就算是想給自己找點事做也沒法子，最近手都生了。」

    周辰熟練地自儀表臺下的儲物盒裏翻找出香菸和火機，剛想給李龍淵遞過去順便給自己點一根的時候，就碰巧和年輕人睜開的雙眸對視，墨瞳清冽如泓潭，彷彿看不見邊際。

    「不要教壞小孩子，也不要讓人吸二手菸。」

    他瞧了眼旁邊還在自顧自吃薯片的女孩，隨意推開男人相當健碩臂膀。

    周辰訕笑着連連點頭稱是，將嘴裏叼着的還沒打着火的香菸取下來，看了看一臉萌態的蘿莉，心裏暗道臥槽，忘記了這位姑奶奶。

    他印象裏的趙曦可不是這副模樣，那可是一襲黑衣冷麪，肩負喋血長槍的凶神。哪裏是現在吃了睡、睡了吃的乖寶樣子？

    這已經完全從野生的豺狼退化成家養的柴犬呀。

    周辰不由捂臉。

    …………

    次日清晨，正統麟德殿，以黃金琉璃瓦作頂，硃紅圓枕木爲柱，屋脊高聳如飛橋相連，立於縹緲嫋嫋之雲端，三殿四間，地闊百丈，設箭靶

    武場，視野開闊至極。

    中央金面螺獅獸首雙目圓睜，銜着圓環嵌入硃紅殿門前，赤日高懸於殿前，曠遠巍峨的氣息如同天宮，亙古未變。

    直到那對硃紅巨門吱呀一聲大開，才打破此地長久的平靜。

    來者一襲青袍，袍角處可見若隱若現的團白雲紋，華美異常，純手工縫製，每一線針腳都足見精細。

    年輕人劍眉星眸，亦是神采昂揚，光芒奪目，行進間不疾不徐，自由一番雅量氣度。手中提着的一柄橫鞘古劍足以表明身份。

    而他的對面，自那演武場橫排的堂鼓處，赫然走出一道白甲銀槍的挺拔身影，如山脊般屹立，隔着百米步距與他遙遙相望，黃金瞳洞然起火，焰勢熊熊，宛若燎原。

    周故很久沒有穿戴如此正式了，當那張如樸實中農的臉隱藏在盔甲的堅實厚重下，渾身氣質也發生截然不同的轉變，放在古代也可稱馳騁疆場的天下名將。

    他倒抓着一杆銀槍，槍身素白，槍尖在日光招耀下只透出一點寒芒，卻如同太陽般璀璨耀眼，刺人心魂。紅纓隨徐風招搖，殷紅如血。

    槍名梅花雪，並非沒有緣由。

    兩人遙遙而望，無人說話。

    駐足約一盞茶功夫，白甲銀槍的周故便拖曳梅花雪暴衝而來，就連空氣都顫慄地發出轟鳴聲響。

    將軍身下沒有座騎，速度卻恐怖異常，幾乎眨眼便突至身前。

    周故雙手把住槍身，兩臂掄圓，原本倒提的銀槍便劃過殺傷範圍極廣的大弧，冷冽寒芒一閃而逝的槍尖直奔咽喉刺去。

    槍勢如龍，永往無前。是槍道至簡的體現。

    刺眼的寒光反射在年輕人冷峻的眉眼，他甚至可以看清自己於槍尖刃鋒所倒出的青袍身影，槍速快若奔雷。

    此刻唯有拔劍，而已。

    鏗鏘一聲錚錚金鳴，橫劍劈斬，上撩開直突面門的一擊，寒光猶如實質般化作利刃驟起。

    而李龍淵所做出的反擊顯然處於周故預料之中，他只是腰身一擰便穩住力道亂竄的槍身，原本如怒龍咆哮般大開大闔的槍勢隨槍尖抖動化作羣蛇，狂風驟雨般地探出尖牙。

    逼得年輕人邊打邊退，槍劍以一種極度狂暴的頻率不斷交擊，毫無保留，凌冽寒光激射。

    李龍淵並非沒有想過，以當初在極樂館用過的龍首湛金槍和槍術來應對。可他清楚，此舉勝率極低。

    因爲他在槍術上一身所學皆繫於周故，若說他將槍術練的爐火純青，那周故則已臻入化境。

    如今後浪方興未艾，前浪卻如日中天，談論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未免言之過早。

    所以他用劍，要以威道之劍作他的膽，鑄他的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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