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一十二章:平安夜

    卡塞爾是所包容性多元化的學院，源於學生來自世界各國，膚色、語言乃至宗教信仰和生活風俗都不一相同。

    爲了儘可能滿足每位學生的飲食習慣和生活風俗，每逢重要節日，學院管理層都會貼心舉辦相應的慶祝活動，六個院內餐廳也會提前準備特殊的菜餚供思鄉情切的學生們品嚐。

    譬如今天，就即將迎來西方國家最隆重的節日，聖誕節。

    金髮碧眼的學生們自早開始佈置過節的場景，大批大批掛有金鈴鐺、雪花片、紅襪子、小彩燈等喜慶裝飾物的常青樹被肩寬背闊的前海豹突擊隊退役士兵從貨運卡車上扛下來，擺放在各式高聳的教堂式建築前。

    西服西褲搭配一顆鋥亮光頭的曼施坦因教授站在圖書館的中央控制室裏，手上正用根小銀匙攪拌着白瓷杯裏的黑咖啡，看着監視屏幕上學院周遭的變化。

    說真的，倘若沒有屠龍這項威險事業，他真的挺喜歡這種寧靜祥和又帶有喜意的節日氛圍。

    「MerryChristsEve！（平安夜快樂！）」

    門突然被推開，端着咖啡攪拌的曼施坦因手一抖，戴着大紅色聖誕帽的白胡子老頭就冒出來，禮花筒「砰」的一聲爆開，彩色的星星碎花散落一地。

    「古德裏安，下次你要在中央控制室裏搞這種不着調的慶祝活動，小心我用靴子狠狠踢你的屁股。」

    曼施坦因惡聲惡氣的語調近乎咆哮。他好歹是風紀管理委員會的主任。

    「嘿，送你的禮物。」

    裝作聖誕老人的古德裏安麻利地自肩上大紅布袋裏裏掏出一頂同款聖誕帽給曼施坦因那顆光頭戴上，帽尾還嵌着顆閃爍彩光的小球。

    「瞧上去順眼多了。」

    他看着男人因爲光頭顯得兇厲的長相如今被一頂聖誕帽所改變，自顧自地欣賞。

    「……」

    曼施坦因一時語塞。

    「啪！」

    就在這時，那扇門再度被人推開，一位穿着同樣喜慶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

    只是，那人竟是，在學生羣中一向以嚴肅著稱的曼斯教授。

    三人無語凝視，良久。

    「這是，中國的唐裝嘛！」

    還是扮作白胡子聖誕老頭的古德裏安率先開口。

    沒想到棕褐瞳，鷹鉤鼻，面容深邃硬朗的曼斯竟出奇地符合這身衣服的氣質。

    「葉勝給我寄來的。」

    在執行部一向以鐵血手腕、行事果決著稱的曼斯言語間卻有難得的羞赧之色，日常眼底的陰鬱也在緩緩消解。

    「聽到我接下來還有帶隊去埃及研究古代法老陵墓和龍族遺史的任務，沒空參加婚禮，他們還特意寄來了喜糖和家鄉特產。」

    男人似乎想到了什麼，在唐裝廣袖上衣的繁瑣口袋裏上下摸索着，終於掏出來幾顆紅紙包裹的喜糖，遞到曼施坦因二人面前。

    「中國新婚夫婦會在婚禮上爲客人發喜糖，寓意生活甜蜜，幸福美滿。」

    曼斯顯然下過功夫瞭解一番中式婚禮的習俗。

    兩人對視一眼，伸手接過。

    隨後曼斯腳步匆匆地窘迫離開。

    「他是特地來給我們送葉勝婚禮喜糖的。」

    看着中年教授離去的身影，曼施坦因笑着說。

    「是啊。」

    古德裏安贊同。

    「曼斯·龍德施泰特，沒有家人，也沒有朋友，幾乎一輩子都葬送給屠龍事業。葉勝和酒德亞紀，已經不只是他的得意門生那般簡單了，更像他的兒子和女兒。」

    曼施坦因小心揭下包裹的糖紙，將一顆方正的喜糖丟進黑咖啡裏繼續攪拌，隨後端起來抿一口，原本濃烈的苦澀也好似被甜味沖淡。

    「有些時候就是需要一點甜的東西，才能讓命途多舛的人生多一點走下去的動力啊。」

    光頭男人如是感嘆。

    曼斯剛纔的神態表現，很像他曾經在一部中國寫實記錄片裏面看到的，老實沉默耕了一輩子地的農民父親在見到兒子成婚時，眼中那一剎那的動容和複雜情感。

    只會站在門口乾巴巴地用粗糙的手和笨拙的語氣來迎接每一位爲兒子婚禮送上祝福的客人，木訥卻深沉。

    他只是恍惚，原來只會屠龍的德國教授，也會和老實巴交的農民有共通之處。

    「不清楚還能不能吃上你的喜糖。很期待副校長那時的表情，會不會激動地老淚縱橫抱住你說，兒子，你太棒了，真是我的驕傲。」

    古德裏安把糖果塞進服裝口袋，背起大紅口袋後笑着揶揄。

    「恐怕那老神棍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我的婚禮上喝得酩酊大醉，然後藉機和出席的貴婦們攀談，最後抓着我的手醉眼婆娑地說，兒子你終於長大成家了，這樣爸爸就能放心離開你去尋找屬於自己的幸福了。」

    聖誕老人的腳步一頓，不由覺得，並非沒有這種可能。

    「平安夜還要出去麼。」

    靠在桌沿的曼施坦因推了推鏡架，看着窗外突然下起的雪花道。

    「當然啦，學生們還等着煙囪口裏掉下來的禮物呢。」

    古德裏安緊了緊滿滿當當的紅口袋迴應。

    扮作聖誕老人在平安夜爬學生公寓的煙囪遞送禮物可是卡塞爾學院教授的傳統。今年的名額還是古德裏安好不容易搶來的。

    學生們不會想到，歷年在平安夜鬼鬼祟祟給他們襪子裏塞禮物的，會是平常看起來醉心學術且文質彬彬的老教授們。

    劍道社

    鬚髮皆白的平田次老師傅跪坐在角落裏的榻榻米上，有一口沒一口吃着學生送來的櫻桃蛋糕。

    身爲武士，在道館裏吃東西無疑是對劍道的一種侮辱。

    嗯，他七十歲以前也是這麼固執地認爲的。

    現在嘛，只能說一句「七十從心所欲而不逾矩」了。

    當然，消極怠工的不止他一人。

    自楚子航和凱撒曾在劍道社約戰且不分勝負的消息不脛而走之後，這間道館就逐漸成爲獅心會和學生會中高層相互切磋的地點。

    切磋就切磋吧，那羣傢伙還時不時以指教劍道的名義請李龍淵這位獅心會「榮譽會員」前來觀摩。

    這不，李公子一襲青袍，盤膝坐在原本屬於平田次老師傅的正中首位上，百無聊賴地用手撐住白皙下巴，看着不遠處兩位年輕成員近身格鬥。

    然而在無人注意到的角度下，寬鬆的袖袍裏卻還藏着iPad，正播放着日本新出的熱血番《Fatestaynight》，看右上角頭像還是兩人一同觀看的狀態。

    動漫裏，額前吊着撮撮藍髮的輕佻男人隨意持着一杆槍尖彷彿燃燒赤焰的紅槍，在空中轉移騰挪間與一頭白髮，穿猩紅戰衣、持雙刀的冷臉男人打得你來我往，火花四濺。

    李公子盯着袖袍下的動漫目不轉睛，偶爾撇一眼同樣打得難捨難分的場外真人PK，不時輕微點一下頭。

    這倒讓不明所以的學生會及獅心會觀衆更受激勵，以爲得到李公子的認可，大聲爲各自陣營的出戰成員助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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