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日照

    由高速旋轉的風流形成的水龍捲如炊煙般嫋嫋升起，高十五米，最寬處的半徑達三米。

    它兇悍、凌厲、強勁，旋轉的雨滴因爲極速而變得凜冽如刀鋒，類似於水切割機高壓下的工作原理。

    這實在是一層恐怖的屏障，既能阻礙住江中怪物的突然襲擊，也能給它以一定殺傷力。

    而這也是凱撒和楚子航他們第一次正面見到李龍淵言靈的威力。

    “這是……言靈·風王之瞳？”金髮年輕人望着幾乎接連天地的水流龍捲，總覺得和自己以往理解的有些偏差。

    楚子航按着黑色鮫魚皮包裹的刀柄勉強站起身來，望着四周升起的水幕，依舊保持警惕。

    曼斯費力地將半人高的黃銅罐拖進船艙，他已經有些猜測，這大家夥是因爲這黃銅罐才一直跟着他們不放。

    “大副，準備啓用水下炸彈。”男人對着控制艙裏的船員吼道。

    “是。隨時待命！”船員高聲回覆。望着聲吶雷達裏的一圈圈朝外擴散閃爍的紅點，神情嚴肅。

    軍艦改造的遊輪一路順着暴雨後的江河順流而下，大功率的燃起輪機帶動螺旋槳飛速轉動，速度一度達到50海里\/小時。

    可雷達裏的紅點依舊保持着與摩尼亞赫號相似的速度，以生物構造強行追平鋼鐵科技。

    “船長，它的速度加快了。”負責觀察聲吶監測器的二副傳來消息。

    “發射魚雷！”曼斯果決地下達命令。三枚又三枚呈品字形發射的水下魚雷自摩尼亞赫號的腹部艙門中露出，隨後修長金屬的魚雷內部燃料充分燃燒，產生龐大的推進力令發動機旋轉，它們一騎絕塵，直奔目標而去。

    這是一次完美的獵殺陣型，採用最新型熱動力的線導魚雷不禁擁有超高精準度並且有着超遠射程。

    可想象中的爆炸並未如期發生，一直在江水裏高速行駛的龍侍竟然能瞬間停下前衝的身形，並朝其它方向快速移動。

    這已經是超出科學範圍的一幕，就像百米短跑運動員衝線後需要再跑一段距離緩衝減速而不能立即停下。

    要麼是它此前未盡全力，要麼，就表明這怪物對於身體掌控的精準程度已經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

    江中，漆黑龍侍修長有力的尾瘋狂擺動着，身後一道道鐵青色金屬外殼包裹的魚雷劃破江水，帶起一連串透明的氣泡。

    短短幾息時間，便已經貼近怪物的軀體，可它每次靈活多變的方向改變卻讓這些魚雷失去準心。

    “船長，還剩三枚魚雷了。”二副望着聲吶監測器屏幕上，紅點周圍較小的綠色光點，顯然有三枚魚雷已經跟丟，失去方向後徹底變爲廢品。

    曼斯神情嚴肅，從懷裏掏出一根古巴雪茄點了起來，一時間雪白煙霧瀰漫。

    “船長，魚雷追上那怪物了。”終於，大副欣喜地說。幾道淡青色光點終於與紅色光點靠在殺傷範圍距離內。

    “主動引爆。”曼斯鐵灰色的眸子露出冷厲果決。大副聽命按下紅色引爆按鈕。

    “轟！”劇烈的爆炸聲響起，可摩尼亞赫號船身緊跟着猛地震動起來。

    熾烈的高溫火流將雨滴形成的龍捲順間摧毀，如果不是李龍淵用暴風角形成的防禦，魚雷爆炸的金屬碎片和威力幾乎會將整艘遊輪炸穿。

    “怎麼回事？”因爲爆炸而劇烈搖晃的衆人踏在甲板上，望着暴雨覆蓋下的洶涌江面，眼神驚疑不定。

    就在剛纔，一直在江中遊蕩的龍侍張開大嘴，硬生生地將三枚魚雷吞進腹中，魚雷在它如鐵一般的消化道裏炸開，隨後爆炸的威力在它修長的消化管道裏被強行收束成線，隨後火焰連同碎片朝摩尼亞赫號反衝回來。

    如同迫擊炮炮彈自炮膛中炸響。它以自身爲炮架，將敵人的魚雷變爲自己的炮彈。

    這才是一個完美的龍族戰士，不僅有着強健堅韌的軀體，更有着狡詐靈活超於常人的戰鬥邏輯。

    淒厲詭譎的怪笑依舊自江底傳出，似乎在嘲笑他們的自不量力與愚蠢醜陋。

    之前發射船員的大副如今額頭上已經浮現冷汗，不論是對龍類殺傷力巨大的鍊金槍彈還是威力超凡的深水魚雷都傷不了這傢伙分毫。

    難道他們真的要死在這裏不成？李龍淵營造出的龍捲被撕裂，碎片混雜着水滴濺落一地，好在無人受傷。

    他轉過身去，與凱撒和楚子航對視一眼，三人默契地點點頭。同時握緊手中的鍊金武器，現在這種情況，怕也只有冷兵器肉搏能給龍侍造成實質傷害了。

    漆黑的影子開始浮上水面，猙獰的首，碩大的暗黃色瞳孔，森然漆黑的堅韌鱗甲，這是龐大的脊椎形生物。

    它大張開如鱷魚般的吻和細密排列的枯黃尖牙，最前排的兩顆利齒足有彎刀般鋒銳。

    迅猛地突進，十五米的修長身軀爬上遊輪時便是遊輪都輕輕一震，尖牙利嘴瞬間掃來。

    每一顆枯黃尖利的牙齒都暗藏着強烈的神經腐蝕性毒素，瞬間破壞人體內部器官組織，哪怕毫克級別的微量都足以致命，比氰化鉀的毒性還要高三倍。

    執行部部長施耐德當初便是罕見龍毒入體而未死的混血種，卻也變得不人不鬼的樣子，呼吸器官極度衰竭，終身需要佩戴氧氣面罩。

    漆黑怪物徑直朝李龍淵奔去，它憑藉直覺判斷出幾人中最大的威脅，蘇茜操縱的金屬槍彈還是在一刻不停地攢射，卻已經不能給它造成實質威脅。

    一襲黑風衣的俊美年輕人弓步朝前，雙手持劍，被雨淋潮的溼漉漉額發下，黃金瞳裏火焰熾烈燃着，堅定沉穩。

    那張大開的嘴離他越來越近，李龍淵甚至可以看見無數尖牙利齒後的幽深消化道。

    點點赤紅火星餘燼熄滅在它的身體內部，在艦戰中足以擊穿千噸級別驅逐艦的mK48-1型魚雷竟然沒有給它造成嚴重的傷勢。

    特別是在密度比空氣大八百多倍，幾乎不可壓縮的水下，爆炸的餘波成倍增幅。

    在某些方面，這傢伙生命力頑強堅韌的程度甚至能超過清道夫魚。這才是龍族吶，不論在哪個方面總是出類拔萃。

    如果不是它們的貪慾暴虐與無道的統治，說不定現在還是龍類主宰的世界。

    李龍淵想着，手裏的太阿中活靈仍在張牙舞爪地咆哮着。區區龍侍，怎敢挑釁王道威嚴？

    古劍術之日照俊美年輕人微微垂眸，決定用出他至今掌握的最強劍招自正統千年來所收藏的所有劍道資料，共編出七部古劍術。

    一曰日照，二曰岐山鳴鳳，三曰甲子庚辰，四曰影斬，五曰亂世人間，六曰道，七曰除命這七部劍術各有各的神髓，習練方式又各有不同。

    就拿第六部劍術來說，道。其劍招起手姿勢動作只有薄薄的一頁紙，整本劍經卻有兩千四百五十二頁，不可謂不厚。

    況且同樣修行的兩人不論是劍招和威力均相似，可家老卻說一人會了，一人不會。

    悟透了便是悟透了，悟不透便繼續悟。總之雲裏霧裏說了很多，卻始終無人得起要領，只能自己回去揣摩。

    相比之下，日照便要簡易理解，而且威力也屬於剛猛爆裂的那一種，便適合現在。

    李龍淵的心思在電光火石間閃過，並做出決斷。他修長白皙的手指緩緩拂過太阿霜寒劍身每一寸，如有九霄龍吟後，太阿劍拔地而起。

    李龍淵雙手握住如墨劍柄，腰腹處轉動陡然發力，帶動太阿劍猛然自而上的迅速切斬而出。

    有些類似於日本劍道中的逆風，發力姿勢卻與逆風截然不同。這一刻，如墨劍柄上最上面那一圈金紋正隱隱散發着光與熱，而劍身帶起赤紅光芒如同一輪驕陽冉冉升起。

    日出東方，普照萬界是爲，日照霜寒冷冽的劍鋒浸染上殷紅熾熱的火，一劍美輪美奐如同藝術，便是劍弧在上撩的過程中都劃過別樣的赤紅日暈。

    然後，一輪上升中的太陽徑直撞上枯黃森利的尖牙，彎刀如鋒。這會產生什麼可怕的後果？

    劇烈的爆炸聲陡然響起，李龍淵全身上下無一不在用力，雙腳緊緊抵住甲板，硬是不願被這衝撞力擊退。

    男孩俊美的面孔甚至因此而略顯猙獰，黃金瞳爆燃，獅子示現。產生滾滾澎湃的風浪將俊美年輕人背後的黑色長風衣鼓動得獵獵飛舞，而他們交戰場域中的雨滴都被風吹得斜灑出去。

    一大一小兩道近乎懸殊的身影此刻竟然在遊輪中顯現出僵持不下的力量來，這是足以顛覆所有研究混血種身體素質的專家們想象的一幕。

    特別是這十五米長，五十噸重的亞龍種。當它全速衝撞起來，便是高速行駛的列車頭也不過如此。

    “哐當！”一聲，熾熱的爆炸後一顆枯黃尖牙飛了出來，掉落到鍍漆的鋼鐵甲板上。

    它扭曲盤旋的樣子如同波斯彎刀的刀鋒，體型甚至比普通的彎刀要長，上面瀰漫着琥珀色的裂紋。

    這傢伙的引以爲傲的一顆龍牙竟然被一劍削了下來。漆黑色修長龍侍仰天發出一聲淒厲的嚎叫，聲浪滾滾震盪開來。

    便是凱撒也在第一時間關閉言靈·鐮鼬，不然高分貝的吼聲會瞬間穿透他的耳膜。

    莊嚴肅穆的龍威瀰漫全船，猙獰的巨首處，碩大如銅鈴般的黃金瞳望着衆人，氣氛壓抑駭然。

    哪怕是A級血統的混血種也在這種堪比次代種的龍侍面前驚懼，而那些普通混血種出身的船員們更是雙腿止不住地哆嗦。

    他們能感受到這水怪眼神中的滔天怒火，生理上的天然劣勢會令他們感到驚懼害怕。

    就像獵物遇見獵手般慌亂。然而它最後望了眼持劍屹立的年輕人，默默迴轉，遊入江底後消失不見。

    衆人皆是恍然，剛纔那聲怒吼，難道不是進攻的表現？幾分鐘後，聲吶監測屏幕上，象徵着怪物的紅點已經消失不見。

    它，放棄了襲擊。所有船員都陷入一種劫後餘生的喜悅中，隨後脫下寬大的海員帽揮舞着，發出愉悅的歡呼聲。

    他們竟然在堪比次代種的龍類襲擊中活下來了。船員們望向那道如今正納劍入鞘的挺拔身影，眼中的狂熱愈發濃郁。

    他們見證了一位絕世屠龍者的成長，或許要不了多久，他便可以接替昂熱的職位成爲新的傳奇。

    李龍淵。鉛灰色的烏雲裂開縫隙，整場暴雨不知是因爲自然天象的原因還是龍侍的離開而減弱變小。

    天空開始放晴，金色璀璨的光線裂過厚重壓抑的烏雲綻放出來，還在淅瀝落下的透明雨滴折射出七彩光暈。

    曼斯坐在船艙內重重呼出口氣，原本緊繃的情緒隨之鬆懈下來。可他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這個黃銅罐不應該是它鍥而不捨爲之追尋的東西麼？況且身爲龍族最精銳的戰士，守衛龍王陵墓千年的衛士，它應該是不懼死亡，捨命衝鋒的。

    可它竟然轉身逃了，難道真的是因爲李龍淵的實力太過強勁，逼迫它不得不跑？

    曼斯皺着眉頭，仔細回想這些細節。他望向甲板上那道身影，眼睛中流露出別樣的情緒。

    “返航！”終於，曼斯教授感受到衆人劫後餘生的喜悅，當即通令全船。

    這次任務完成相對來說是成功的，他們不僅找到青銅城的位置，還從裏面找尋到可能是龍王諾頓的物品。

    人員傷亡情況較小，至少比上次格陵蘭冰海行動全軍覆沒的慘烈情況無疑好了很多。

    凱撒和楚子航一前一後走到李龍淵身邊，什麼也沒說，只是站在船舷邊望着波瀾壯闊的長江夔門。

    “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蘇茜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們身後，自顧自吟出兩句詩。

    楚子航聽懂她的意思，卻是個悶葫蘆。至於凱撒，對詩文一竅不通，只能乾瞪眼。

    當年李太白參加永王幕府一事受到牽連，被流放到夜郎，直到白帝城，所犯罪行才因爲朝廷大赦天下被寬免。

    由此寫下膾炙人口的《早發白帝城》一詩。如今他們的遭遇，又與當初劫後餘生的李白何其相似？

    唯有一旁的俊秀年輕人鼓着掌，他聽懂了，也樂意捧個場。可惜摩尼亞赫號順流直下的路程終究被一搜搜駛來的艦艇所阻住，旗杆上面飄揚寫着錦繡盛唐的四字旗幟。

    來者，李氏正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