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泰坦

    宴會於衆人震驚的高潮部分結束，許多同學直到邁出雕花大門時的神情都有些恍惚。

    男孩之前的沉默已經變相承認自己的身份，他們這才明白，這哪裏只是個有錢人家的少爺，簡直像是即將登基的太子嘛。

    “雯雯，聽說今晚石林會放孔明燈，到時候有漫天輝煌的燈火，我們叫幾個同學一起去觀燈？”

    柳淼淼面上表現出很期待的樣子，眼神裏卻帶着憂慮，藏着心事。

    剛剛在宴席上，她們已經知道李龍淵去的是卡塞爾學院，聽說楚師兄同樣是被這所學校錄取了。

    青春期少年少女的憂愁往往來得如此簡單又突然。

    “好啊，這些年城裏因爲禁火令放不了孔明燈，這次我們可以好好玩玩。”陳雯雯應聲，心想拍晚上的燈火入鏡應該很美吧。

    “叫上曉檣和趙檸吧！”

    柳淼淼微微思索，決定去找這兩位女孩同遊。

    陳雯雯蹙眉，趙檸是柳淼淼的好朋友可以理解，倒是蘇曉檣令她有些驚訝，她們平常不怎麼和這位小天女打交道的。

    柳淼淼沒有過多解釋，拉着陳雯雯的手腕就走了。

    銀鉉酒店二層，牀頭昏黃的檯燈亮着，路明非躺在白色大牀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他實在沒想到，上午還在大巴里和自己閒聊遊戲的同學如今搖身一變，就成了千億財閥的繼承人。可惜他不是個女兒身，不然妥妥的瑪麗蘇劇情啊。

    還有陳雯雯最後敬酒的神情，她不會對李同學有什麼想法吧？

    一顆心都放在這個文靜女孩身上的路明非感覺很敏銳。

    “不會的，雯雯不是這樣的人！”男孩自己又連連搖頭，低聲否認。

    …………

    晚間的石林一直是幽深靜謐的，比白日少了點莊嚴肅穆，總之氣氛詭異。

    可是如今的石林中心，喧囂的聲潮打斷此處的氛圍。人羣聚居的地方總是能讓女孩們莫名安心。

    蘇曉檣一行四人結伴，觀賞着四周的嶙峋怪石。不少身穿仕蘭中學校服的學生們就地紮營，各式帳篷搭建於此處，順着曲折的山坳連綿，熱鬧非凡。

    “聽說放孔明燈前許個願望很靈的。”

    柳淼淼從附近的小攤販處買來用竹篾，白紙，細鐵絲等材料製成的孔明燈，託在手裏細細觀賞着。

    “真的嗎？那我們快點把它升起來吧。”

    原本興致缺缺的蘇曉檣問言眼睛一亮，主動催促道。

    趙檸很快就把手裏的白燭裝入底架，隨着燭火燃燒，其內空氣受熱膨脹，孔明燈的紙罩逐漸充盈鼓脹起來，有着緩緩升空之勢。

    “來，曉檣，你先許願吧！”

    柳淼淼將手裏擒着的孔明燈舉在身穿淺紫套裙的漂亮女孩面前，明亮的燭火搖曳着，將紙罩渲染成橙黃顏色後又映照出她此時虔誠的臉色。

    “嗯，希望蘇曉檣永遠永遠，不要忘記李龍淵。”

    小天女白皙十指相扣握拳，微微貼在額頭，雙目緊閉，用僅容一人聽見的聲音許願。

    緊接着三位女孩都輪流許出願望，看着這盞孔明燈藉着風力越升越高，逐漸化作一顆明亮的光點。它好像要一直飛到漆黑的天穹上去化作一顆閃耀的星星。

    與此同時，周圍的少男少女們也放飛自己手中代表着希冀與夢想的孔明燈，一時間，千燈於無盡夜空明晃，成爲承載天與地的橋樑。

    一點點少年意氣的飄搖燭火匯聚起來，逐漸點燃了這個寂寞漫長的黑夜，明黃絢爛的焰光照在擡起頭嚮往光明的人們臉上，美不勝收。

    當然，人羣內也有模糊的身影戴上兜帽，不願讓一縷昏黃的燭火光澤觸碰自己。

    夜晚就是夜晚，哪怕迎來短暫的光明，下一秒也會被如潮黑暗所吞噬得一乾二淨。

    現在，是他們這些墮落混血種的主場！

    鮮血與哀嚎，才是愉悅感的來源吶！

    柳淼淼四人身後的山石腹部，有雙長滿鱗片的猙獰利爪率先探出來，緩緩劃過嶙峋堅硬的石英巖壁，伴隨着尖銳的摩擦聲濺起一片赤紅火星，黃金瞳在黑暗處如白熾燈般明亮，與草原上兇殘豺狗的幽幽綠眼一樣令人心悸。

    …………

    羣山聳立，高石之巔，有一道身影顯現。他就靜靜盤膝坐在那裏，閉目。卻如同此境山河之主，帶着無人可擋之勢。

    身側威嚴古劍連着劍鞘隨意插於山石的裂縫裏，劍身隱隱震動，發出輕吟。

    千家閃耀的燈火自他身旁緩緩飛過，映照出其人年輕俊美的面龐，李龍淵。

    少年於此刻突兀睜開雙眸，眼中黃金瞳獰亮。

    他已然褪去精緻的黑西服，只穿着裏面單薄的白絲綢襯衫。甚至爲了方便拔劍解開了領口和雙手袖口處各一粒金屬釦子。

    真君儀式的血泉洗禮雖說沒有令他的言靈·尊位更上一階，卻助他更好地把控天空與風之王的權柄，能夠更好的操縱風的力量。

    言靈·鐮鼬，就是他如今憑藉着風王之瞳的場域所模擬出的能力，在周身一定範圍內，風流可以將所有的聲音都帶入他的耳朵裏。

    少年站起身來，身後狂風驟起，額前黑髮獵獵。

    他已經聽見獨屬於混血種心臟的強勁跳動聲，那是夾雜着本能慾望的迫切與渴求，他們在呼喚鮮血。

    而真君，就是爲了斬它們存在的啊！

    “終於露面了，躲在陰暗裏的老鼠。”

    俊美如天神的少年咧嘴，露出冷酷笑意，拔出身旁太阿劍，自險峻山巔一躍而下。

    …………

    男孩倒栽下去的身形如同現代的無動力翼裝飛行者，駕馭着風流飛速滑翔着，自一座又一座交錯矗立的石峯狹小縫隙中靈巧穿過。

    終於，長劍刺入鐵灰色巖壁，李龍淵的身體還在疾速下墜着，硬度係數將近九的大理石巖此刻如同豆腐渣般被太阿摧枯拉朽的切開，劍身在這座山體表面上劃出一道狹長而筆直的豎線。

    野獸般高超的警惕性令藏於此處山洞的羅剎就地往左一個翻滾。下一秒，霜白劍身從天而降，帶着凌厲的風勢切下，但凡它之前慢了一步，便會被一劍分屍。

    “你是誰？”

    鐵青色鱗片的怪物盯着面前的修長影子，發出沙啞的低吼，黃金瞳裏帶着殺意，又暗藏一絲恐懼。

    “斬你的人。”

    來人擡起頭，白襯衫下藏着一副精壯完美的軀體，黑髮遮掩的黃金瞳好似燃着灼灼烈焰，無形的龍威瀰漫開來。

    “赫赫赫赫赫赫！”

    先是低低的笑聲自石洞裏傳出，隨後逐漸猖狂肆意起來，被鐵青色鱗片覆蓋全身的人影因爲激動止不住的顫慄着，臉上露出嘲諷笑意。

    他等這一天來臨已經很久了，終於，終於能感受到體內這種彷彿無窮無盡的力量感了。

    不論一隻貓，還是一個人，如今在他眼裏都沒有分別，全都是，可以任意把玩的布偶啊！世間再沒有任何規則可以束縛住他。

    可現在對方竟然告訴他，是來殺自己的？

    怎麼殺，就用他手裏那把精緻卻過時的藝術品？

    “你很得意？希望待會我一顆一顆敲碎你牙齒的時候，你還可以笑得如此燦爛。”

    李龍淵沒有因爲這番舉措而動怒，反而咧嘴露出一口鋒利的白牙，好似鄰家大男孩的笑容裏有絲絲殺機蔓延。就像一個更大的怪物。

    對方沒有再回話，只是口中不斷吐出古奧深沉的音節，他在進行言靈詠唱，周身三十丈方圓地面的碎石都開始隱隱震動。

    言靈·泰坦，大地與山之王一系權柄，取自希臘神話中天穹之神烏拉諾斯和大地女神蓋亞之子的名號，表示此言靈掌控大地之力。

    施術者可以操持領域內所有土塊石粒爲己用，所能操縱的總體質量視言靈開發程度而定。如果換龍王當面使用的話，估計能直接引來一座山峯砸下來。

    與言靈·劍御通過控制場域內磁導線從而操縱金屬有着異曲同工之妙。只是其中前者擅於防守，後者更偏向進攻。

    “雖然很不想打斷你，可是我很趕時間吶！”

    看着面前石子不斷匯聚吸附在鐵青色怪物的軀體上，將他變成一副擎天石人的模樣。男孩直視着那雙藏於無數細小灰石堆砌成的孔洞深處的黃金瞳，勾起一抹冷笑。

    “逆臣！”

    黃金龍瞳裏繁麗的花紋點亮，鐵青色怪物的腦海裏頓時出現遮天蔽日的龍影，那是如尊貴君主降臨般的赫赫威嚴，下位者當匍匐覲見。

    於是言靈·泰坦場域被強行中斷，無數吸附在羅剎周身的碎石散落一地。其陷入短暫的恍惚時間。

    下一秒，一柄霜白長劍不帶任何花哨的姿勢直刺而出，附於劍身的蟠龍活靈清鳴，迅疾如風，力若奔雷。

    長劍劍尖刺破怪物腰腹處後鐵青色堅硬鱗片直至深處，發出“叮”的響聲，殷紅鮮血瞬間噴涌而出，劍身附着的磅礴巨力連帶其魁梧軀體一退再退，最終抵在石洞邊緣。

    “你當你是誰，不過是迷失在力量裏無知無畏的可憐蟲罷了，雜種！”

    俊美男孩右手持劍將怪物抵在牆跟，將它的頭顱狠狠按住，貼在凹凸不平的石壁前，冷酷卻清晰地說着，黃金瞳裏的光熾烈無情。

    對方的信息已經被宰相蒐集整合出來了，從小被養在普通孤兒院的混血種，因爲血之哀形成心理陰暗的性格，經常以虐待小動物爲樂，這陣子城內幾名年輕女性的失蹤案也與他有關。

    “吼~”

    對方聽見這番話已然暴怒，骨骼變形的龍鱗利爪駭然上舉，撕裂空氣發出尖嘯。

    李龍淵一腳踏在石壁上，借力後退，完美避開這一擊。

    長劍亦隨之拔出，鮮血自怪物的腹部汩汩流淌而下，染紅附近大片地面。

    “不許叫我，雜種！”

    鐵青色猙獰怪物歇斯底里地咆哮起來，聲音裏隱隱帶着男孩的激動瘋狂，似乎這句話撕開了他內心深處的傷疤。

    無形的風幕自李龍淵進入石洞起就已經升起，在這樣密集的石林裏，言靈·風暴角的殺傷力無疑大幅度減弱。

    可憑藉風流形成一片相對真空的地帶還是可以做到的，這樣才能保障他們戰鬥的聲音不會有一絲一毫泄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