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獅子的心

    “李龍淵，久仰前輩大名！”儘管有些受不了昂熱熱情過頭的態度，他還是秉持着中國人最基本的問候禮節。

    “哦?那你說說，在你眼裏，我是一個怎樣的人？”宛如獅子般的老人拋出這樣一個問題，就像長輩對於年輕人的考教。

    出生於英國約克郡哈羅蓋特市的昂熱自小受盡磨難，憑藉驚人的天賦與毅力入讀劍橋大學，最後被卡塞爾學院獅心會初代會長梅涅克·卡塞爾所挖掘，經歷“夏之哀悼”事件後，身旁朋友近乎死絕，留他一人獨自走在復仇龍王的道路上。

    “挺帥的老頭子，至少比我祖父酷多了。”俊秀男孩端詳着面前穿着考究，黑色西服胸前口袋裏塞着白絲方巾的優雅老紳士，認真地說道。

    昂熱啞然失笑，回頭對着李承乾挑挑眉頭，似乎在說，你的孫子比你有品味。

    平靜坐於原位的枯槁老人沒有擡頭回話，只是一粒一粒地撿起散落在地的玉石棋子，他在憑記憶覆盤之前的棋局！

    “老朋友，你這樣就沒意思了。”昂熱耍起無賴的樣子如同菜市場大媽砍價般駕熟就輕。

    李龍淵甚至沒有感知到身旁老人多餘的動作，就看到地上灑落的所有黑棋瞬間消失，盛着滿滿黑棋的棋罐也到了昂熱手裏，好似憑空出現一般，快，太快了。

    如果剛纔老人手裏拿着的是一把尖刀，那麼直到這把刀割開他的喉管，殷紅鮮血噴涌出來的時候，他才能真正體會到這種極致速度的可怕。

    這就是被稱爲現世最強屠龍者的祕黨代言人嗎？是使無數高危混血種僅僅聞名就顫慄不止，令校董會排擠忌憚，卻不得不花重金繼續聘用他的希爾伯特·讓·昂熱嗎？

    李龍淵心裏不由興起一抹熱烈的戰意，自己以前最害怕的，是成爲整個混血種世界裏最孤獨的怪物啊！

    如今的老人已經讓他見識到了混血種的極限還可以更高，既然如此，他還能有什麼束縛自己力量的念頭呢？

    老人看着孩子露出的熱切眼神，顯然很滿意。他需要的就是這樣不懼強權的屠龍勇士。

    儘管現在的他還如一塊璞玉需要細心雕琢，可他終究會成爲一塊價值連城的美玉。

    “咳咳，天台頂的風吹得人有些冷了，龍淵啊，扶我下去。”老人怒視着右手正拿着玉石棋罐，眼神放光地盯着李龍淵的昂熱，輕輕咳嗽一聲。貌似是在朝他炫耀，也不瞧瞧是誰的孫子？

    昂熱這邊同樣不甘示弱，一邊左手伸入棋罐裏捏出一枚黑棋把玩着，一邊很認真地說：“這盤棋算平局，最多輸你半目。”

    這句話差點讓李承乾一口老血噴出來，就差沒指着他鼻子罵道：“你一個剛學棋的臭棋簍子居然有臉和我這個專業九段棋手說平局?”

    剛纔要不是自己玩心大起，貓戲老鼠似地捉弄昂熱一番，早在第五十四手的時候，他就足以屠掉黑子大龍，收官棋局。

    “祖父，你身體不好，還是先回去吧。”李龍淵生怕這兩個像小孩鬥嘴似的老人再說下去會掐起來，無奈地在一旁勸着。

    “哼……”李承乾重重一揮白布袖袍，佯裝怒氣地轉身。

    西裝筆挺的昂熱臉上帶着得意，將手裏的棋罐放下，緩步走到天台邊緣，眺望着這座濱海城市的夜景。

    李氏重工是這座城市最高的地標性建築，昂熱如今就站在這棟大樓的頂層天臺上，兩手按着冰涼的金屬護欄，如同皇帝般高高俯視着芸芸衆生。

    往下看，是川流不息的繁華街道，無數車流人流在其中涌動，如潮漲潮落般瞬息萬變。

    再朝前望去，鱗次櫛比的金屬高樓矗立，LED高清顯示大屏播放着美輪美奐的宣傳短片，與漫天的七彩霓虹燈光一起成就了這座不夜之城。

    視線的盡頭，依稀可見一艘艘鋼鐵巨輪停泊於海灣邊，層層雪白浪潮拍打着沙灘，不知疲倦。

    難以置信，中國日新月異的發展速度簡直令全世界爲之側目，昂熱一邊欣賞一邊感嘆。

    他最早是從山彥那裏瞭解到這個古老的東方國家，那時候的中國國民們大都還留着又粗又長的大辮子，思想封建保守又愚昧自大。

    山彥死後，他抽空親自去了一躺中國操辦他的後事，因此結緣了這位李氏正統的家主。當時也只覺得中國不過是個有潛力的國家。

    可如今，再來中國的他覺得自己有些老了，時間零的領域開發得再極致，也跟不上這個時代發展的速度了。

    他突然有些想老朋友了，山彥、酋長、老虎、梅涅克，菸灰和鬼……

    昂熱擡頭望天，漆黑的夜空神祕莫測，宇宙的暗物質吞噬着一切光亮。他舉起手，像是在朝老朋友們揮手。

    玻璃鏡片下的眸子反射出深邃的星光，不知是宇宙倒映在他眼裏，還是他的眼神本就蘊藏着這片星空。

    …………

    “小淵，祖父有件事要和你商量一下。”正扶着白袍老人坐上檀木梨花椅的李龍淵身形微微一滯。

    “是去卡塞爾學院上學嗎？”男孩顯然有所預料，昂熱之前的眼神裏毫不掩飾着對自己的滿意。

    “是啊，你也快到了上大學的年紀。既然是混血種的話，去卡塞爾學院應該會更適合你吧，你也無需再壓抑體內日益磅礴的力量了。”老人輕輕點頭，說出了自己的思量。

    “什麼時候去？”男孩站在老人跟前，微微垂首，看不清臉上表情。

    “等你的真君繼位儀式舉辦以後就動身吧，對卡塞爾學院這種特殊學校來說，提前一年入學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老人拍了拍男孩的肩膀。

    “好，我知道了。”

    李龍淵沒有拒絕，心裏情緒微微有些複雜。

    或許自己只是某個女孩生命中微不足道的過客而已，這個普通人的世界本就不該屬於自己。他已經，貪婪地享受了這麼多年，是時候清醒過來了。

    “你們之前談了些什麼？”

    男孩擡起頭望着祖父，眸子裏的光愈發明亮，如同身體裏沉睡的君王在復甦。

    “做了筆交易，用未來你在祕黨執行部手下三年的工作合同換了一份東西。”老人顯然感應到了男孩周身涌動着的無形威勢，那是如同龍王般的實質威壓。

    “老家夥，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心一黑就給小爺籤了三年賣身契。”李龍淵當場氣得嗷嗷叫，之前什麼君王般的威壓頓時煙消雲散。

    老人嘴角一抽，就知道這小子每次正經時候都不超過三秒，當場也不顧忌什麼祖父的威嚴，直接一巴掌蓋在李龍淵頭上。

    “臭小子，老頭子做這筆交易還不是爲了你。你要是現在就有宰了龍王的能力，你想幹嘛就幹嘛，誰能管你，誰敢管你？”李承乾劈頭蓋臉地數落着李龍淵。

    “整天覺得自己牛逼哄哄的，認爲自己是個年輕混血種中的異類。

    其實呢，意大利加圖索家的凱撒兩手沙漠之鷹玩得又猛又準，打你們上次任務中遇到的死侍基本一槍一個。

    還有那個叫楚子航的孩子，他覺醒的言靈是君焰吧。如果他不計後果地施展言靈是足以產生上位言靈·萊茵的效果吧，你真確信自己能在近距離正面擋住這種相當於小型核彈爆炸的威力？

    至於日本蛇岐八家現任的皇，單憑身體素質就能舉起幾十噸的重型貨車。上一代的皇更是擁有言靈週期表序列110號的高危言靈·黑日。僅是吟詠完成後的言靈場域散發的漣漪就能讓你灰飛煙滅。

    再看剛纔那個悶騷老頭，估計一手折刀插進你喉嚨裏，你到死都反應不過來。”老人貌似越說越激動，雪白的唾沫星子從嘴裏飛濺出來。

    李龍淵下意識地往身旁躲了躲，只是眼神卻越來越熾熱。

    “祖父，您說得是真的？”男孩隱隱有些激動。這麼多年了，終於能遇到值得拔劍的對手了，而且一下子出現了這麼多。

    “當然了，剛纔昂熱那一手你也看到了。你在沒有防備之下能擋住嗎？”老人沒好氣地道。

    李龍淵茫然地搖搖頭，昂熱的時間零領域展開後，施展的動作實在太快，即便是以他的目力也只能捕捉到大概身影。不過，若是在自己有所警惕的情況下加上言靈·風王之瞳形成的風域應該可以擋住致命一擊。

    “都怪我這些年只把你放在這小小的正統裏，才讓你養成了井底之蛙的眼界，小覷了天下羣雄，是我之過啊！”得到李龍淵的肯定，李承乾又是一陣假模假樣地長吁短嘆，像是一個養廢孫子的自責老人。

    “祖父你別說了，我去卡塞爾學院上學就是了。”李龍淵被老人一番話搞得頭都大了。

    見到自己的緊箍咒攻勢成效，老人心裏得意地笑了笑，“小樣兒，你可是我一手帶大的，還治不了你了。”

    “下去準備吧，十天後就是真君繼任大典，大典結束後就捲鋪蓋滾到太平洋那邊的美國去。”老人坐在椅子上懶懶地揮手。

    “哦！”李龍淵轉身欲走。

    “回來！”李承乾又及時叫住他。

    “去了美國那邊，別和現在一樣表現得老實憨厚的，得敢打敢拼。那邊的精英混血種可都是相信達爾文弱肉強食，適者生存的進化論那一套的。總之不像咋們正統講究一團和氣就對了。”老人不放心地叮囑着家裏即將遠行的孩子，內容卻是在教他爭勇鬥狠。

    李龍淵撇撇嘴，不置可否。這要是有人真信了您老人家這番話，那才是見鬼了呢！正統一團和氣？一團殺氣才對吧。

    衆所周知，中國的治安是全世界最好的，不論是普通人還是混血種的世界都是如此。

    前者暫且不提，後者，呵呵。那些認爲正統一團和氣而肆意挑釁的墮落混血種們，如今都已經見到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