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羅剎，真君

    “李龍淵麼，我記住了。”楚子航點點頭，“有空一起打球。”

    如果換做仕蘭中學的任何一人聽到楚子航這番話，估計會激動得臉色漲紅連連鞠躬，大喊着向師兄學習。

    因爲這番話代表着你已經獲得了這個近乎完美的男人的高度認可，甚至有機會成爲楚子航二號。

    “好啊！這場比賽總得有個真正的結局。”李龍淵的迴應同樣簡潔，只是後面這句話未免有些雲裏霧裏。

    楚子航倒是知道他說的是什麼，自己如果壓秒投出最後一球的的話，對方根本不會有反敗爲勝的機會。只是他不屑於做這些，遇到合適的出手機會就出手，僅此而已。

    “好，週末有時間可以來市少年宮劍道館來找我，我叫……”

    “楚子航嘛，在座的幾乎都知道。”這次的對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少年略顯戲謔地望了望仕蘭中學觀衆席的方向一眼，上面甚至有粉絲後援團拉起了楚子航的巨型海報橫幅。

    順着李龍淵的視線望去，楚子航僵硬的臉上也不禁浮現出一絲無奈。

    “淼淼，你見到小思了嘛？她明明告訴我今天會來的。”穿着仕蘭中學校服套裙的短髮小姑娘舉着巨大橫幅的一角，一邊迎着楚師兄望來的目光欣喜地晃動着，一邊有些疑惑地問着前方的柳淼淼。

    作爲楚師兄後援團的一員，鄭小思和她們一樣都很敬業。

    特別是對於這種難得能近距離欣賞師兄美色的活動，哪怕球賽和課業時間衝突。鄭小思也是那種能準時抵達臺下，一邊揮舞着紅色不及格的成績單，一邊大喊着楚師兄好帥的狂熱粉絲！

    “或許是家裏臨時有事吧？”柳淼淼同樣察覺到楚子航的視線轉到這邊，略微有些害羞的撇過頭去，小聲呢喃道。

    其實她很想說可能是來的路上出了意外情況，可惜這句話聽起來總有些不好的意味在裏面，才沒說出口。

    “或許是吧。”短髮幹練的小丫頭擺擺手，儘管她也不覺得家境富裕的鄭小思能有什麼大事。

    如果此時恰好有無人機從仕蘭中學校門處起飛，航拍這所私立貴族中學的整座操場。會發現這裏有無數的烏黑人頭躦動，身穿藍色與白色校服的學生們匯聚成潮，交織涌動，產生的巨大聲浪直衝雲霄。而當某道細小如螻蟻的人影匯入密集喧囂的人潮，就再也難覓蹤跡。

    有野獸披上了衣冠踏入了人類領土，魔鬼的力量在此間甦醒，那是初次品嚐權力的甘美後傳來興奮的低吼，猩紅與暴虐完美的隱藏在城市的樊籠裏。

    ……

    ……

    雕樑畫棟的古殿，兩杯青蔥茶水端正擺放，清茶之上熱氣氤氳，模糊了長條根雕茶桌兩側的二人面容。

    一老一少，同樣盤膝坐於華美筵席之上，面對着面，卻無人開口。

    自唐代的茶聖陸羽出了第一部《茶經》之後，茶文化順着絲綢之路和海岸航線傳遍世界。日本的遣唐使同樣帶去這一風俗飲品，被當地人吸收改良並融入自己的見解後形成了日本三道文化之一的茶道。

    可惜作爲茶道起源的中國，卻只剩下部分人還保留着對於茶道的傳承和探索了。

    品茶之前需要靜心，這是一個探索自我，返璞歸真的過程，當腦海裏的雜念一一褪去，剩下的唯一念頭就會變得清晰明朗，那是初心，亦是未來。

    “見過那個孩子了麼？感覺如何。”大殿正首，面朝南而坐的銀髮老人率先發問打破沉寂的氛圍，語氣悠然隨意，彷彿與道合一。

    儘管面上的皺紋如老樹虯枝般昭顯着歲月的風霜，渾濁昏黃的眼眸開闔間偶然流露的卻是一閃而逝的精芒。

    不難看出，這是一個很老很老的男人了，曾經卻也是一個獅虎一般的男人。略顯佝僂的身姿裏依舊藏着難以想象的偉力，足以令暗處所有心懷不軌的窺視者匍匐顫慄。

    李氏正統第六十二代家主，李承乾。

    “嗯，見到了。他的身體力量、敏捷程度、以及學習能力都遠遠超過常人，完全符合混血種的特質。”一直按膝靜心的俊秀男孩緩緩開口。

    “而且他長的很帥，儘管冷着一張冰塊臉。”穿着簡單白T的俊秀男孩伸手，拿住面前的清茶吹了吹，蹦出一句難得的俏皮話。

    這句話在一定的程度上也是事實，混血種總是要比普通人更優異，無論是在哪個方面。

    一場球賽的接觸已經足夠他獲取有用的信息，加上楚子航在仕蘭中學的名聲十分響亮，幾乎不用怎麼費力調查，只需要在校門口隨手拉住一位男生，就可以在他們咬牙切齒的顫聲裏得知此獠的全部事蹟。

    “這些只是機械的數據分析，無論是歐洲祕黨的諾瑪還是我們正統的宰相都可以輕易獲取這些信息。”老人嚴肅地看着面前的男孩，顯然沒有對這樣的回答滿意。

    作爲李氏正統的公子，未來的家主，他應該領悟到自己發問的意義，並給出正確答案。

    感覺，只有真正意義上的生物才會有感覺，也是人工智能系統一直缺失的部分。

    男孩不置可否地聳聳肩，繼續抿了一口清茶，方纔開口：“他之前應該受到過某種刺激從而覺醒過黃金瞳，龍族血統無時無刻不在改造他的軀體。”

    男孩閉上眼，一邊體味清茶在舌尖縈繞的清香一邊繼續報告。

    “但很可惜，我並沒有在他身上發現言靈的影子，就好像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空有國王的寶庫卻沒有打開的鑰匙。不過他屬於那種意志堅定如鐵的人，短暫時間內應該不會因爲體內龍血的侵蝕而迷失方向。”

    空闊瑰麗的大殿內，老人靜靜聽完男孩的彙報，古井無波的表情直至最後方纔有了一絲細微的變化。

    “世界歷史的背後往往有龍類活動的蹤跡。人族和混血種們在純血龍類眼裏不過是卑賤的盜火者與螻蟻。”老人舉起檀木茶杯，發出一聲對於早期人類命運的長嘆。

    “可悲的是，不少混血種丟棄了爲人的尊嚴與品格，盲目追尋着強大的力量企圖靠近純血龍族的世界。一旦不穩定的龍血血統超過臨界血限(50%），隱藏在混血種身上的龍族基因就會將屬於人類的基因吞噬掉，一次次的鹼基配對會把他們推向完整的龍族，那會是絕望的深淵。”

    老人滄桑的聲音響徹古殿，緩緩道出了整個混血種族裔中隱藏着的最可怕的真實。

    “那他們最後會完全變成純血龍族嘛？”男孩顯然也被這番話引起了不小的好奇心。

    縱然他是李氏正統的公子，也無法在任何古籍上查閱得知混血種墮落的根本原因，這是一份禁忌。

    “不會，他們只會無限接近純血龍族卻又無法完全靠近，接受古龍族裔控制，視作僕人和奴隸。

    被龍血侵蝕了神智的混血種們完全喪失了使用武器，戰鬥技術等等智慧生物的手段，只能憑藉嗜血的本能和強健的肉體行事。”

    老人舉起手將面前清茶一飲而盡，眼神裏滿是對那些在追尋力量中迷失自我之人的嘲弄。

    “我知道，這類墮落的混血種們被祕黨稱爲死侍，被蛇岐八家稱爲鬼，被我們正統稱爲羅剎。”男孩緩緩點頭，表示聽懂了祖父的話。

    “《慧琳意義》卷二十五中有載：羅剎，此雲惡鬼也。食人血肉，或飛空、或地行，捷疾可畏。他們就是世間極惡之鬼，出現的意義便是吞食活人。”老人一字一句吐出梵文裏對於羅剎的定義。

    “而當世間極惡出現之時，總會有人們心目中期盼的英雄出現，他們會憑藉手中刀劍斬開惡鬼，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老人面上的神采逐步飛揚起來，語調也更爲激昂。

    “有人說過您很適合學京腔麼？”男孩在一旁小聲地吐槽。

    老人笑了笑，“我小時候倒是真的起過跟着戲臺班子唱戲的念頭，可惜當時家裏的老頑固們涕泗橫流地抱着我的腿阻止我說優伶誤國啊，陛下。”

    “大清亡了，時代變了，我們是生長在紅旗下不折不扣的社會主義接班人。”男孩突然正襟端坐起來，顯然是對深受舊社會封建帝制思想荼毒的老人表示強烈譴責和進行思想改造。

    “是啊，時代變了，我老了，以後的天下就要交給你們年輕人了。”老人狡黠的眨了眨眼，就像深山裏的老狐。

    “我已經將你推舉上我們李氏正統的真君之位，不日即將召開大典。”

    大凡族羣聚居之地，皆會推舉出領袖。諸如卡塞爾學院的校長，蛇岐八家的皇或者是李氏的真君。這是一個名號，同樣是一種威懾，是用成千上百年來無數墮落的混血種們的血液築成，令人聞風喪膽。

    “在此之前我需要準備些什麼？”男孩微微擡起頭，並不感到吃驚。

    這是他的宿命，亦是他的責任。就像在海上漂流的輪船總會觸碰到無數礁石和風暴，闖過去，可以迎着第二天日出的壯闊奇景看那美好的新世界，運氣不好，永遠停下便是了。

    名字變成和先人一樣的牌位供奉在李氏宗祠裏，以示後人瞻仰，倒頗有些瀟灑不羈的氣概，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