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 章 徹查鹽務,追封之爭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混亂不堪字數:5288更新時間:24/07/04 21:22:24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

    禮官正高聲主持着,一身大紅喜袍同一襲綠色嫁衣,手持團扇遮住面容的新娘在堂前行禮。

    坐在輪椅上的寧遠侯顧偃開,同小秦氏一左一右,坐在靠北的高位上,只是二人中間的高几上,卻擺着一塊神主牌位。

    這種情況別說是東京城了,便是滿天下劃拉,也是頭一遭。

    賓客們臉上滿是笑容,時不時便拍手喝彩,可私底下卻不免好奇,低聲細語的談論着。

    顧偃開兩口子臉上都帶着笑容,尤其是小秦氏,神情根本看不出半點異常,好似真的胸懷寬廣,根本不介意那塊擺在她和顧偃開中間的排位一樣。

    旁邊的顧二的四叔和五叔,臉上也不見笑容,冷着臉就跟顧二欠了他們幾萬兩銀子一樣。

    顧家這陣子發生的事情,也不是什麼祕密,顧老四和顧老五兩人剛剛從侯府搬出去半個來月,連家產都被分割的清清楚楚,聽說顧偃開把顧家的絕大部分產業都留給了顧廷燁,只等着今日過後,便把這些產業都交給顧二的新婦。

    他們臉色難看,似乎也不能理解。

    “一個活人一塊排位,還有兩塊排位的見的倒是不少,可兩個活人一塊兒排位的,倒還是第一回見。”

    “今兒可真長見識了!”

    “小秦大娘子這也願意?”

    “不願意又能如何?如今顧家就顧二郎這麼一個有出息的,老侯爺如今又病成這樣,將來整個顧家不還得靠顧二擔着。”

    “誰能想到,昔日的東京第一紈絝,如今卻成了寧遠侯府的頂樑柱!”

    “······”

    賓客們交頭接耳,議論不絕。

    在新房行過合髻之禮後,顧二就被王重等人拉了出去,挨桌的敬酒。

    男賓和女賓分作兩處,顧偃開還坐着輪椅,自然不方便招待賓客,好在有桓王在,顧二的四叔五叔縱使心裏不順,也不敢在顧二的婚宴上鬧出什麼幺蛾子了。

    晚上,明蘭和王茜兒一左一右,挽着王重的手,走在馬車前頭,慢慢朝着郡主府而去。

    時光荏苒,轉瞬又是大半個月過去,顧二婚禮上的那樁子熱鬧,也逐漸被人們忘卻。

    反倒是另一件事兒,又引起了人們的熱議。

    據傳,顧二和張大娘子成婚的第二日,寧遠侯顧偃開就在顧家的祠堂之中,替三個兒子分好了家,將顧家諸般產業一一託付,寧遠侯府的管家大權也交到了顧二的大娘子張氏手上。

    大朝會。

    “有事啓奏,無事退朝!”內侍那獨特的公鴨嗓響徹整座大殿。

    “臣,三司鹽鐵副使王重,有本奏!”

    每回上朝,一向不怎麼發表意見的王重忽然自人羣中走了出來,走至殿中,手持笏板,躬身見禮後,朗聲道。

    “准奏!”

    趙宗全的聲音響起。

    王重道:“啓奏陛下,啓奏大娘娘,臣蒙陛下看重,調入三司,任鹽鐵副使,主鹽務諸事,陛下如此看重,臣萬萬不敢懈怠,自入三司以來,先是出了過往十年的賬目,發現自十年前起,至嘉佑六年,先帝下令在江浙、福建沿海州縣增設鹽場,數年間鹽稅非但沒有絲毫增長,反而一年比一年少。

    自嘉佑六年至今,江浙沿海等地增設鹽場合計四十八處,嘉佑六年至嘉佑八年,鹽稅連年增長,可至嘉佑九年,卻又再度下滑,臣又調出了再往前十年的所有卷宗,花了數月時間將其從頭到尾整理了一遍,發現歷年鹽稅均有不同程度的下滑,雖幅度不大,可這二十年間,我朝境內雖偶有災禍,但絕大多數時間都是風調雨順,這其中定有蹊蹺,臣請陛下下旨,徹查江浙、兩淮以及蜀地鹽務!已還國朝清明。”

    “愛卿此言當真?”趙宗全神色一凜,一臉凝重的問道。

    “臣萬萬不敢妄言!”王重急忙自懷中取出一封摺子,雙手捧着:“此乃臣數月來統計的歷年鹽稅總和,請陛下過目!”

    “呈上來!”

    趙宗全話音剛落,身邊的內官當即就躬身應諾,快步走下玉階,接過王重手中的摺子,拿給趙宗全。

    趙宗全打開摺子匆匆掃了一眼,立即就從龍椅上坐了起來,躬身捧着摺子,對着龍椅後的簾子道:“請大娘娘過目!”

    當即便有內侍走出來自趙宗全手中恭恭敬敬的接過摺子,返回簾子後邊,交到坐在鳳椅上的曹太后手中。

    “什麼?”

    曹太后起初還有些不以爲意,這麼多年來,鹽務要是有問題,嘉佑帝難道發現不了,可當她看完王重奏摺後面附着的圖標之時,卻也忍不住震驚。

    “竟少了這麼多?”

    若只是幾十萬兩的銀子,那也就罷了,可一年少個幾十萬,幾年下來,就到了百萬,多年累積,總數早已超過千萬。

    饒是在六宮之主的位置上坐了三十多年的曹皇后,看到王重統計出來的數據和圖表,也忍不住爲之動容。

    “啓稟大娘娘,嘉佑六年之前,鹽鐵司每年的鹽課都是有數的,鹽稅縱有起伏,頂天也就是幾十萬兩銀子,先帝在位時,我朝同遼國,西夏修好多年,邊境已有近二十年未起戰事,縱偶有天災,也不過是疥癬之疾,縱使是受民間私鹽影響,可鹽稅也絕不至於年年減少這麼多,請大娘娘明察。”

    “自皇佑二年至嘉佑六年,不過二十年的時間,鹽稅竟少了三百萬兩!這麼多的錢都哪裏去了?”

    “徹查,此事必須徹查!”

    此刻的曹皇后,宛若盛怒的母老虎,激動的高聲咆哮着。

    “大娘娘所言甚是!”身爲皇帝的趙宗全,卻猶如臣子一般,給曹太后躬身行禮道:“鹽稅乃是朝廷基石,決不可姑息!”

    “王重!”

    “微臣在!”

    曹太后卻話音一變,忽然說道:“你是鹽鐵副使,你覺得此事該交給誰去查?”

    王重倒是還好,可站在龍椅邊上,躬身面朝着簾子後頭的趙宗全卻身子一僵,似是感受到了那自簾子後頭射出來,正在自己身上打量的目光。

    “朝廷自有法度,而且微臣如今身爲鹽鐵副使,更該避嫌。”王重不卑不亢的朗聲答道。

    頓了片刻,曹皇后的聲音再度響起:“皇帝怎麼看?”

    趙宗全拱手道:“王副使說的不無道理,朝廷既有法度,那便依法度行事便可。”

    曹太后似乎對趙宗全的回答頗爲滿意:“不知韓大相公有何高見?”

    列於文臣之首的韓章走至殿中,躬身拱手禮道:“回大娘娘!鹽務之事,涉及國本,當由大理寺、刑部、御史臺三司會審,以正視聽。”

    “既有章程,那就依章程辦就是了!”

    趙宗全衝簾子後頭拱了拱手,坐回到龍椅之上,目光掃過階下羣臣,心中卻不知作何感想。

    身爲皇帝,卻如同臣子一般,頭頂上坐着一個太上皇,朝中諸事,皆要問過曹太后才能決定,剛開始的時候,曹太后還會問一問他這個皇帝的意見,可近些時候,這情況卻發生了變化。

    王重退回朝列之中,曹太后又點了齊衡出來,問了問清查逆王餘黨的進度。

    待得朝會散去,出了大殿,顧二急匆匆的追了上來,拉着王重在廊下等着桓王到了,三人才一塊兒往外走。

    “今日過後,彈劾子厚的摺子,怕是又要堆積成山了!”顧二搖着頭感慨道。

    “子厚不必擔心。”桓王道:“鹽務糜爛,父皇早有整治之意,奈何先前局勢未穩,南境又出了亂子,這才壓了下來,如今戰事平定,時局也逐漸穩定了下來,是時候該整治鹽務了。”

    王重卻道:“只怕這事兒沒那麼簡單。”

    桓王面色頗爲凝重的點頭道:“鹽稅乃是朝廷每年稅收最重要的一項,不管再難,也必須徹查。”

    ······

    沒幾日,齊衡就帶着衙役跑到顧家四房五房家裏,將顧二的兩個堂兄,顧廷狄和顧廷炳五花大綁抓到了開封府衙,關進了大牢。

    這一下子就捅了馬蜂窩了,不過這羣馬蜂不是針對齊衡,而是針對顧二的。

    好在顧偃開雖然病重,但意識還清醒着,只是不能走路,說話也正常。

    又半個月,清查逆王餘黨一案漸漸落下帷幕,刑部那邊,也派人到了鹽鐵司,將歷年的賬冊、卷宗悉數調走,開始調查鹽稅案,御史臺和大理寺從旁監督,只是這案子牽涉太廣,一時半會兒是查不清的。

    只是鹽鐵司被查,王重倒是暫時閒了下來,眼瞅着明蘭的肚子也一日日大了起來,王重就拉着明蘭,帶着王茜兒,淑蘭一家子跑到城外莊子上小住起來。

    明蘭還特意讓翠微回了趟盛家,讓盛老太太領着長棟還有衛恕意到莊子上會合。

    中秋將至,板栗也差不多快熟了,莊上的小山上有幾十顆栗子樹,一大清早,天才剛亮,王茜兒和王旭、長棟幾人就準備好了,扛着竹竿,帶着鉗子、揹着簍子徑直去了慄樹林裏,待到日上三竿之際,才一人揹着一簍子帶殼的板栗回來。

    板栗尚未熟透,外殼還沒有裂開,但個頭已經長的差不多了,裏頭的果肉也十分水嫩,果皮多是淺黃和白色,是生吃最好吃的時候。

    若是莊戶們,自然不會這個時候去打板栗,因爲這些尚未熟透的嫩板栗不易儲存,放上幾日就壞了,板栗對尋常百姓而言,是可以當做口糧的東西,怎麼捨得這麼浪費。

    王重則帶着明蘭和老太太,跑到湖邊,一人拿着一根魚竿,釣起了魚。

    王李氏和淑蘭還有衛恕意三人,則鑽進了廚房,又是做糕點,又是交流廚藝的。

    沒有勾心鬥角,也沒有爾虞我詐,日子過的愜意又自在。

    王重在莊子上一住就是七日,需要上衙了,便一大清早騎馬趕回城裏,下衙後又趕回來,直到中秋節的前一日,才拉着一大家子人回到城裏。

    九月初,大朝會。

    某個早已投入熙寧帝麾下的小官忽然上奏,爲趙宗全的生父先舒王追封。

    隨即禹州一系以及早已倒向熙寧帝的大相公韓章,便提出了尊先舒王爲‘皇考’的提議,可隨即卻遭到了一大批文武官員的反對。

    禮部侍郎柳洵更是直接指着韓章的鼻子罵道:“考爲父,妣爲母,昔日,陛下爲太子時,已然過繼到了先帝和太后大娘娘的名下,於皇室族譜之上,已然隸屬先帝一脈,同先舒王再無關係,如今先帝才是陛下的父親,太后大娘娘才是陛下的母親,大相公讓陛下尊先舒王爲皇考,將先帝至於何地?將大娘娘又至於何地?”

    “大相公難道是想陷陛下於不孝不義嗎?”

    “陛下明鑑,大娘娘明鑑,臣絕無此意!”韓章立即爲自己辯解道。

    柳洵卻冷哼一聲,瞪了韓章一眼,衝着龍椅方向拱手躬身道:“臣請陛下、請大娘娘治韓章之罪!”

    “柳侍郎此言差矣。”柳洵話音剛落,便又有人站了出來:“先舒王乃陛下生父,若無先舒王,焉有陛下······”

    可那些不同意尊先舒王爲‘皇考’的人也不在少數:“一子豈能有二父!陛下乃是過繼到先帝和太后名下的,自然便······”

    不過片刻,朝堂之上頓時就吵成一片,雙方爭的是不可開交,個個都引經據典,說話不帶半個髒字。

    一時之間,大朝會儼然就成了菜市場。

    直吵到下朝,也沒爭出個所以然來,散朝之後沒多久,一封封奏摺便如雪花一樣,遞到了趙宗全的案前,基本上全都是彈劾韓章的。

    以韓章爲首的部分官員和禹州一系,堅持要稱先舒王爲‘皇考’,以禮部爲首、御史臺、臺、諫二院,御史臺、翰林院等一衆文官清流匯聚的衙門,則堅決反對此事,認爲此事不合禮法。

    甚至還有人當着韓章的面,就彈劾韓章屈膝魅上,挑撥官家和太后的關係,話說的簡直不要太直白,太難聽。

    這一吵就是好幾個月,始終沒能爭出個所以然來,有一次吵的上頭了,禮部左侍郎柳洵過於激動,直接在朝堂之上,一口唾沫就吐到了韓章身上,對韓章破口大罵,說其這麼多年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云云,那架勢,絲毫不比街頭那些罵架的婦人差一分一毫。

    若非是旁邊幾個同僚拉着,只怕柳洵當場就要給韓章一個大逼兜。

    然後被甲士叉了出去,以御前失儀爲由,罰奉三月,禁足一月。

    可少了個柳洵,那些反對的聲音非但沒有減少,反而愈發激烈了,其中尤以齊衡這個初出茅廬的愣頭青跳的最是咋呼。

    文武百官的注意力都被這事兒給吸引了過去,先前王重提出的徹查鹽務一事,反倒是被蓋了過去,可刑部和御史臺、大理寺對鹽鐵司的調查從未停止,甚至已經派出人手往江浙、兩淮還有蜀地而去。

    這日下朝之後,在朝堂上爭的面紅耳赤的同僚們看到彼此分外眼紅,冷哼一聲,撂下一句道不同不相爲謀,各自拂袖而去。

    王重和顧二,則被兩個小內侍叫住,待桓王到了以後,便跟着桓王徑直往宮內走去。

    三人在御花園裏的亭子裏等了不過一小會兒,已經換了一身常服的熙寧帝就到了,三人趕忙起身見禮。

    “不必拘禮,都坐吧!”熙平帝率先坐下,擡手示意三人坐下。

    “多謝陛下賜座!”

    三人圍桌而坐,小小的亭子裏,自然站不下幾個人,除了兩個伺候的女官,其餘內侍皆被打發的遠遠的。

    熙平帝的目光率先落到了王重身上,說道:“子厚可還記得,先前所奏,重組皇城司之事?”

    “陛下可是遇到了難處?”王重問道。

    熙平帝嘆了口氣,說道:“先前子厚所言,朕深以爲然,三月前便以讓英兒重整皇城司!”

    “皇城司隸屬內侍省!”旁邊的趙策英補了一句。

    王重瞬間就明白了,所謂內侍省,便是指的宮裏那些宦官,歷任勾當皇城司的,宮中宦官,而能夠擔此重任者,皆爲皇帝心腹,先前勾當皇城司的,自然就是嘉佑帝的心腹,如今嘉佑帝雖已故去,然曹太后仍然健在,而且手握大權,威望甚隆,而且曹太后執掌後宮已有三十多年,宮中那些身居高位的內侍女官們,無不是曹太后的心腹,勾當皇城司的宦官又如何能夠例外。

    “逆王兵變逼宮之時,皇城司未能察覺,致使先帝和太后落入險境,險些喪於逆王之手,皇城司上上下下,難辭其咎,陛下既然要重組皇城司,不如徹底一些,將皇城司獨立成軍,剔除其中老弱病殘,自良家子中招募兵員,重新加以訓練!”

    “獨立成軍,重新加以訓練?”趙宗全和趙策英對視一眼,隨即不約而同的看向王重。

    旁邊的顧二急忙看着王重問道:“子厚的意思是,招募新兵,用訓練斥候的法子訓練他們,待訓練好後,再把他們都散出去,充當耳目?”

    不得不說,顧二的思維當真敏捷,一瞬間就有了猜測。

    “不止如此!”王重道:“充當耳目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讓陛下手中有一支完全掌握在陛下手中的軍隊!”

    趙宗全和趙策英父子二人的眼睛瞬間就亮了。

    皇城司的性質,跟秦時的黑冰臺,唐時的不良人,還有明朝的錦衣衛有些類似,不過在某些程度上來說,皇城司遠遠的權勢和手段遠不如其餘三者。

    而王重建議趙宗全重組的皇城司,就是初步具備錦衣衛大部分職權的新衙門。

    聽着王重深入淺出的詳細解釋,這對父子的眼睛越來越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