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野心

    老舊的房子，已不知經歷了多少年月，到處都是修補的痕跡，院子不小，卻有些凌亂，堆滿了柴火和各式各樣的雜物，還用竹片圍了籬笆，養着雞鴨，院子西邊還有個兔籠，裏頭至少有五六十只兔子，兔籠旁邊坐着個十一二歲的男孩，頭髮剪的極短，皮膚曬得黝黑，一雙眼睛卻很是明亮。

    此刻男孩正坐在小凳子上，旁邊是塞得滿滿當當的揹簍和鼓囊囊的麻袋，裏頭裝的全是新鮮的草葉和剛從地裏摘回來的新鮮菜葉。

    “小龍！”石頭壘成的低矮院牆外頭，楊書記探出腦袋，跟兔籠邊上正打算喂兔子的小男孩打起了招呼。

    “二奶奶？”

    小男孩一見是楊書記，臉上當即就露出了笑容，當即十分禮貌的起身相迎。

    “喂兔子呢！”楊書記笑容和藹的道。

    “嗯！”

    如今的呂清漪，光是江北那十九家錦繡的加盟店，每年就不知爲她帶去多少的現金收入，更何況錦繡的加盟店並不是呂清漪唯一的產業。

    小龍搖了搖頭。

    楊書記點了點頭，又問道：“你初中打算上哪兒讀？”

    想着樑凡和蕭然即將跟呂清漪見面，商談魔都寫字樓的相關事宜，楊巡就忍不住想立馬追過去，告訴他們自己也想摻一股。

    楊書記臉上露出慈祥和藹的笑容，說道：“他們兩口子剛剛成立了一個助學基金，就是爲了幫助像你一樣，家庭困難，沒有條件繼續上學的孩子，解決你們上學的問題。”

    自打上回呂清漪通知了楊巡之後，楊巡就通過宋運輝，從宋運萍處打聽清楚了，原來樑凡和蕭然準備去魔都投資寫字樓，而他們之所以投楊巡的新項目，就是想在自己的項目啓動之前，通過楊巡的項目積攢一些經驗。

    小龍仍舊低着頭，在楊書記看不到的地方，那雙明亮的眼睛裏，已經有些溼潤了，只是這孩子是個倔強的，此刻正強忍着不讓自己哭出來，只在心中暗自神傷。

    伴隨着一陣剎車聲，一輛汽車停在了家門口的馬路上，宋母聽到聲音，抱着孫女兒就從屋裏跑了出來，剛出門就看到了從汽車後邊下來的外孫王遠。

    野心這東西，若是沒有還好，可要是一旦滋生出來，那就跟野火一樣，終將燎原。

    “喂！”

    誤會解開，三方之間的合作自然也就不會再有阻礙，而楊巡也對樑凡和蕭然口中的魔都寫字樓，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咱們窮苦人家，沒什麼本事，只會伺候天地，只有讀書，將來才能出人頭地，才能······”

    深吸了幾口氣，強壓下內心的衝動，看着窗外正施工的現場，楊巡那顆已經躁動了的心，卻怎麼都平靜不下來。

    “呂姐？”楊巡的眼睛當即就亮了，臉上也露出笑容。

    想到這裏，楊巡的臉不禁有些黑。

    如今這些個家庭條件比較貧困的，基本上都是當初錦繡服飾和天運藥業招工的時候，沒被選上，又沒有別的工作的。

    “不用忙活，我不渴！”楊書記道：“你媽呢？”

    對於這種懂事早熟的孩子而言，讀書是多麼讓人嚮往的事情，可偏偏現實的殘酷，卻讓他不得不放棄讀書，放棄自己的夢想。

    至於膽魄和決心。

    楊書記看着小龍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中，搖了搖頭，笑着感慨道：“到底還是個孩子。”

    “二奶奶！”沒等楊書記說完，小龍就擡起了頭，用那雙倔強的眼睛看着她到：“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可我家裏情況伱也知道，爲了給爺爺治病，爸爸媽媽管親戚朋友借了很多錢，到現在還沒還完，我弟弟妹妹也還小，爸媽供不起我們三個一起讀書！”

    “見面？不知道，他們沒跟我說。”

    呂清漪和樑凡還有蕭然的資金都已經打到了賬上，雖然如今掌權的還是楊巡，可不管是呂清漪還是樑凡，都派了人進公司，既是爲了防止楊巡卷錢跑路，也是爲了實時監控這批資金的動向，防止楊巡挪去他用。

    “是我！”

    思緒越飄越遠，不知何時，桌上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

    早在上世紀，魔都就有十里洋場之稱，其地理位置，其歷史價值還有其他各方面，全都不是東海能比的。

    說起這個，小龍的腦袋就低了下去，話音也比先前低了幾分：“我不想讀書了！”

    小龍點了點頭，道：“知道，王遠她媽媽是錦繡的老闆，他爸爸是醫生，還教咱們種藥材，我們家每年種的藥材，都是賣給他爸爸。”

    “想辦法？想什麼辦法？”小龍的年紀雖小，考慮事情雖不周全，但並不是那種不知世道艱難的溫室花朵。

    雖然他現在在東海大小也算是個人物，可跟樑凡和蕭然這兩人比起來，還差了不少，樑凡就不說了，官二代一個，大少爺的性子，本事不大，但背景卻十分深厚。

    掛斷電話，楊巡臉上的笑容立馬就消失了，眼中的亮光也隨之黯淡了下去，眉頭也皺了起來，口中喃喃說道：“樑凡這是什麼意思？邀請呂姐吃飯，要談合作的事情，卻不通知我？”

    可東海和魔都的寫字樓，完全是兩個概念。

    “我弟跟我媽下地去了，小妹剛跟我回來，這會兒在屋裏睡覺呢！”在楊書記跟前，小龍表現的很是乖巧。

    嘆了口氣，楊書記揉了揉小龍的腦袋，語重心長的說道：“傻孩子，奶奶知道你在想什麼。”

    就算是經濟才剛剛興起的如今，魔都的一座寫字樓，若論價值的話，也遠勝過楊巡的商場和周邊那就算建成以後的寫字樓和住宅區加起來的總和。

    蕭然則早在改革開放之初就下了海，憑着自家背景和本錢，着着實實掙了不少錢，資產不是現在的楊巡能比的，能積累到如今這個規模的資產，其能力自然也是有的。

    小龍立馬高興的跳了起來：“二奶奶，你先坐一下，我去叫我媽回來！”

    “說到底還是實力不夠啊！”楊巡看向落地窗外，雙手已然緊緊的捏成了拳頭。

    小龍的心裏是感激王重的，要不是王重領着鄉親們種植藥材，他們家的日子只會比現在更加艱難，正是因爲這些年爸媽種藥材、打工掙了錢，他們家的日子才過的下去，欠下的那些外債，才有還完的可能。

    正如此時的楊巡，一開始不知道還好，可一旦知道了，心中的那點野心，那點貪慾，也便滋生出來了。

    “真的嗎？”小龍臉上頓時露出笑容，一臉期待，原本已經有些暗淡了的眸光，也瞬間再度亮了起來。

    如今不是農忙時節，地裏的藥材也不用天天伺候，小龍的爸爸就趁着這時候進城打工去了，這幾年城裏發展的也很快，好些個工地都在要人，小龍的爸爸會點泥瓦活，如今在工地上跟着村裏幾個鄉親一塊兒給人砌磚，收入不高，但也比成天在家呆着啥也不幹強。

    雖有也行，卻沒有相匹配的實力，而房地產的潛力，楊巡自然看的到，不然的話，也不會在商場邊上投資寫字樓和住宅區了。

    當然了，也不絕對都是這樣，有些還有部分自己家庭突然遭遇變故的原因。

    錦繡服飾和天運製藥雖然在提供了大量的工作崗位，但就算把門衛保潔這些全都加上，數量也有限，紅衛鎮可是有着十幾萬人，好幾萬戶人家，有的能照顧到，自然也有那沒照顧到的。

    小龍道：“我媽下地去了，還沒回來呢！”

    敢在這個時候，去魔都建寫字樓的，又豈會缺少膽魄和決心呢。

    像這會兒楊書記來的小龍家裏，小龍的父母一開始招工的時候就沒能進錦繡和天運製藥，後來家裏又出了變故，小龍的爺爺得了老年癡呆，那會兒幾個孩子年紀又小，兩口子根本脫不開身，家裏花錢的地方又多，家庭條件自然好不起來。

    “沒有！”小龍搖頭道。

    “媽！”副駕駛上的宋運萍也下了車，駕駛位上的王重下車後直奔後備箱，將後備箱裏的行李取了出來。

    另一邊，宋運萍給老兩口在東海買的房子裏頭，宋母一大清早就去菜市場買了外孫喜歡吃的新鮮大蝦、牛肉還有黃瓜、豆角和西紅柿等許多菜，宋季山也不出門跟人下棋了，而是在家幫着老伴照顧孫女兒宋涵，幫着收拾家務。

    “外婆！”王遠一下車就衝着宋母高興的喊道。

    ······

    東海，商場頂層，辦公室裏，楊巡站在落地窗前，眺望着遠方，腦中卻念頭一個個閃過。

    辦公樓和住宅小區已經完成了招投標，施工隊已經進場，拆遷的工作雖然耽擱了一陣，但在楊巡的親自把控之下，到底沒出什麼幺蛾子，順利的完成了。

    看着面前分明已經十三歲，卻生的瘦瘦小小，身上沒有二兩肉，跟當初自家楊巡幾乎一個模樣的小龍，楊書記心中觸動不已。

    “二奶奶進屋坐會兒，喝口水！”叫小龍的小男孩趕緊拿毛巾把手擦了擦，準備進屋給楊書記倒水。

    宋運萍已經領着兒女湊到了宋母身邊，王遠和王宛都十分好奇這麼久沒見了，小表妹現在長成什麼樣了，尤其是王宛，這丫頭現在還記得，當初宋涵剛出生的時候皺巴巴、紅彤彤、醜兮兮的樣子。

    楊書記道：“你弟弟妹妹也跟你媽下地去了？”

    “我年紀也不小了，家裏的活兒我都能幹，我已經想好了，等這批兔子出籠之後，下一批就讓媽媽多養一點，我幫媽媽照顧兔子······”

    這年月電話費可不便宜，小龍的爸爸又只是在縣城裏做活，沒有去多遠，平日裏要是有事兒了，多是託熟人帶口信回來，實在是碰上十萬火急的事情才會打電話。

    樑凡有背景，蕭然有頭腦，有資本，呂清漪同樣實力雄厚，若是他們三人合作的話，那必然是強強聯合，可自己有什麼？

    楊巡不禁想着，除了如今腳下這個商場，還有旁邊正在施工的工地，自己就只剩下銀行那邊欠的一屁股貸款。

    楊書記看着這孩子乖巧懂事的模樣，不由得想起自家那幾個，心中一嘆，“你爸呢？最近有打電話回來嗎？”

    如今小雷家的施工隊，正開着機器在工地上往下深挖，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着。

    “那先這樣，呂姐你先忙！”

    楊書記道：“你跟王遠不是同學嗎，他爸媽你知道嗎？”

    “呂姐有什麼事兒嗎？”

    “哎！”宋母滿臉的褶子都笑出來了。

    “你媽說了什麼時候回來沒？”楊書記問道。

    “當然是真的，要是順利的話，你和你弟弟妹妹，都可以繼續唸書。”楊書記道。

    而他們之所以去找呂清漪，同樣也是看上了呂清漪那雄厚的資本，想拉呂清漪入夥。

    想到這兒，楊巡不禁嘆了口氣，有些無奈。

    “哎！”

    話音剛落，人已經跑了出去，一溜煙就不見了人影。

    “好好好！”

    不只是王遠，還有跟在王遠後頭的王宛，也跟着興沖沖的喊起了外婆。

    聽到這話，楊書記不由得有些語塞，鼻頭也跟着有些發酸，腦中不由自主的浮現出當初楊巡初中畢業時對自己說的話。

    “二奶奶知道你家的情況，也知道你爸媽的難處，這次二奶奶過來，就是幫你們想辦法來的。”

    看着一臉真誠的楊書記，小龍瞬間就被觸動了，不過小龍雖然較之同齡人要早熟一些，但到底還只是個半大孩子，就算早熟，也不可能跟成年人一樣，而且就算是成年人，也不是人人都能考慮到事情的方方面面。

    “難不成他根本就沒打算讓我摻和？”

    “外公！”聽到聲音的宋季山也跑了出來，有些時日不見，兩小的對老兩口同樣十分思念，王遠倒是還好，年紀大一些，也懂事兒一些，可王宛這丫頭可沒少問外公外婆怎麼還不回來。

    如今見到宋季山，當即就十分主動的張開手要抱抱了。

    宋季山笑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一把將外孫女兒抱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