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矛盾

    夜色已深，如水的月光自窗簾後的縫隙中撒入屋內，溫存過後的兩口子靠在牀頭，宋運萍依偎在靠着枕頭的王重懷中。

    “你說開顏她嫂子的事情，我到底要不要給她開個後門？”

    宋運萍話音剛落，王重就輕笑着道：“你心裏不是早就有主意了嗎！”

    宋運萍愣了一下，隨即嘆了口氣：“可直接拒絕的話，會不會太不近人情了？”

    王重道：“制度之所以制定出來，就是爲了遵守的，就跟法律是一樣的，不然的話，我們還費那麼大的力氣，弄這麼複雜的制度出來幹什麼？”

    “一個企業想要成功，最忌諱的就是任人唯親。”

    “我是怕小輝夾在中間難辦！”宋運萍心裏真正顧慮的，也就是宋運輝這個一母同胞的親弟弟了。

    王重卻笑着道：“那爲什麼不問問小輝的意見呢！”

    “問小輝？”宋運萍貝齒輕叩粉脣，扭身擡眼望着王重：“會不會不大好？”

    “小輝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要是知道了，一準不能同意。”

    宋運萍對自己弟弟還是瞭解的，按着宋運輝那個眼裏揉不得沙子的性子，怎麼可能讓自己給程開顏的嫂子走後門。

    王重笑着道：“那不是正好，稱了你的心意。”

    說着王重擡手捏了捏宋運萍的瓊鼻，道：“你啊！有時候就是顧慮太多了，這事兒歸根結底是咱們兩家之間的事情，也是小輝和程開顏兩口子之間的事情。

    你要是真爲了小輝好，就該趁現在把這個事兒告訴他，免得等將來出什麼簍子以後，反而讓他們兩口子因爲這事兒生出隔閡來。”

    宋運萍沒好氣的白了王重一眼，道：“人家開顏直接找我，而不是通過小輝，你還不知道人家是什麼意思嗎？”

    王重道：“我就是知道她是什麼意思，才讓你把這事兒告訴小輝。”

    “這兩口子在一塊兒過日子，最要緊的不就是坦誠相待嗎！你是小輝的姐姐，咱小輝又不是尋常老百姓，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可都是要受組織，受老百姓監督的，今兒這口子要是開了，你敢保證，以後程家那邊不會再有什麼別的要求？”

    “現在是還沒影響到小輝，可以後就難說了。”

    “沒那麼誇張吧！”宋運萍微微蹙眉道。

    王重卻一臉慎重的道：“見微知著，程開顏是小輝的妻子，那她就該盡到一個妻子該盡的義務和責任。”

    “小輝現如今在東海化工的地位越來越高，聽說他們部裏對他也越來越重視，可你敢保證就沒有那些個眼紅咱們小輝仕途順暢的嗎？”

    “小輝這人對自己要求高，可以說是一絲不苟，可程開顏呢？她現在爲了自己嫂子，就能跟你開口，讓你不顧公司的規矩和制度，爲她嫂子開後門，那以後呢？

    她父親再過兩年就該退了，人走茶涼，她那個哥哥又是個不成器的，她自己也沒什麼本事，將來他們程家能夠依靠的，還不是只有小輝，可要是他們程家的誰誰誰又來找小輝幫忙，讓小輝給開後門，走捷徑，你覺得小輝會同意嗎？”

    “這······”宋運萍被王重幾句話問的啞口無言，不知該如何反駁。

    自家弟弟自己心裏再清楚不過，就宋運輝那性子，斷然不是那種肯爲別人開後門的。

    “哎！”

    “那我明兒還是跟小輝說一聲吧！”宋運萍嘆了口氣，頗爲無奈的道。

    翌日上午，宋運萍就把電話打到了東海化工宋運輝的辦公室裏。

    宋運輝聽了姐姐在電話裏的敘述之後，臉色微沉，說道：“姐，既然定了規矩，那就得按規矩來，這個先例不能開，開顏那邊，我去跟她說。”

    “也好！”宋運萍道：“我正愁不知道該怎麼跟開顏說呢！”

    “對了，店長和經理雖然不行，但銷售還是可以的，銷售的底薪雖然不高，但卻沒有上限，賣出去的衣服越多，拿到的提成也就越多，上個月，錦繡手底下的幾家旗艦店裏，收入最高的銷冠，光一個月的工資加提成，就拿到了兩千多塊呢。”

    “姐，這事兒你就別操心了，我會跟開顏還有她嫂子說清楚的。”

    程開顏之所以繞過宋運輝，直接聯繫宋運萍，一是知道宋運輝這人的性格，擔心宋運輝不同意。

    二是懶得麻煩，想着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兒，而且她怎麼說也是宋家的兒媳婦，是宋運萍的弟媳。

    三呢就是她肚子裏還懷着他們宋家的孩子，這不看僧面看佛面，宋運萍就是看在她肚子裏這個還沒出世的孩子的份上，也得給她這個面子。

    可惜這世上的人，並不是每一個都如程開顏想的一樣。

    傍晚，已經接到宋運輝的電話，知道宋運輝要從廠裏食堂打飯菜回來吃的程開顏，便坐在家裏沙發上，吃着水果，看着電視，等着宋運輝回來。

    時間來到五點半，金烏已然西垂，夕陽的餘暉將晚霞映襯的十分燦爛。

    宋運輝提着裝着飯盒的網兜，在金色的夕陽映襯下，一步步向家中走去，看着熟悉的家門，宋運輝的心情卻跟往日大不相同。

    “回來了？”聽到腳步聲，正看電視的程開顏趕忙起身，笑着迎上前，接過宋運輝手中的網兜。

    “今兒怎麼回來這麼早？”也難怪程開顏有此一問，平日裏宋運輝每次回家，至少都是六點起，今兒個卻整整提前了半個小時。

    “今兒沒什麼事兒！就早點回來了。”宋運輝隨口解釋道。

    程開顏也沒有半點懷疑，笑着擺起了飯盒：“快洗手吃飯吧！”

    餐桌上，兩口子相對而坐，吃了幾口飯，宋運輝就忽然開口道：“今兒上午，我姐給我打電話了。”

    程開顏吃飯的動作一頓，又恢復了平靜：“姐在電話裏說什麼了？”

    宋運輝道：“也沒說什麼，就是說了你想讓她把金州的旗艦店交給你嫂子打理的事情，我姐問我是什麼意見。”

    程開顏再也沒法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了，停下手裏吃飯的動作，擡眼看向宋運輝：“那你是什麼意見？”

    “我跟我姐說了，她們公司是怎麼規定的就怎麼來，不用因爲考慮到是我們嫂子，就特意給她開後門。”

    “宋運輝！”程開顏臉色驟變，雖然她早已有了預料，但還是忍不住生氣，直接把碗筷往桌子上一拍，怒道：“你什麼意思？”

    宋運輝迎着程開顏那怒氣衝衝的目光道，語氣平靜的道：“規矩就是規矩，錦繡雖然不是國營單位，可也是個不小的企業，無規矩不成方圓，既然定了規矩，立了制度，就得按着規矩和制度來，誰也不能例外。”

    隨着宋運輝在東海化工的位置越來越高，手裏的權力也越來越大，宋運輝越發能夠體會到，規矩和制度帶來的好處。

    “那是我嫂子！”程開顏秀目直直的盯着宋運輝。

    “規矩就是規矩，誰都不能例外！”宋運輝道：“嫂子要是真的想去錦繡在金州的旗艦店上班，那就先去幹銷售，做銷售雖然沒什麼權力，但只要能把衣服賣出去，就能拿提成，聽我姐說，上個月金州旗艦店的銷售冠軍公子加提成可是足足拿了兩千多。”

    可程開顏在意的卻根本不是工資的多少：“宋運輝，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什麼我什麼意思？”宋運輝不解的看着程開顏。

    程開顏氣鼓鼓的盯着宋運輝道：“還有你姐，明明就是她一句話的事情，還說什麼規矩、制度，我看她就是不想幫忙。”

    “不就是一個金州店嗎！有什麼大不了的，你姐公司旗下有那麼多家旗艦店，我嫂子幫她管一家怎麼了？我嫂子是外人嗎？那可是我嫂子！”

    要說這幾年，程開顏對宋運輝沒有一點意見，那是不可能的，再好的感情，在瑣碎的生活中，在柴米油鹽裏，也會被逐漸消耗殆盡。

    只是程開顏和宋運輝還沒有到那一步而已。

    “我知道她是你嫂子！”宋運輝道：“可正因爲她是你嫂子，我才會這麼說！”

    兩人就這麼在飯桌上吵了起來，二人各執一詞，誰也說服不了誰。

    宋運輝想和程開顏講道理，把事情掰碎了，捋順了好好跟她解釋，跟她說清楚，希望程開顏能夠理解姐姐和自己的苦衷。

    可程開顏卻根本沒打算跟宋運輝講道理，這也是兩口子自打認識到結婚，一直到現在的第一次吵架。

    原本好端端的一頓飯，只吃到一半就程開顏就把碗筷一拍，不肯再吃了，好在桌子還沒掀。

    氣鼓鼓的程開顏直接回到客廳，給金州孃家打了電話，把這事兒告訴了母親。

    程母聽了程開顏的哭訴之後，也氣得不行，在電話裏大罵宋運輝沒有良心，不想着當初在金州廠，是誰提拔他的云云。

    程父也黑着臉，不過好在如今程父還顧着面子，沒直接罵宋運輝。

    至於程開顏的哥哥和嫂子，那就更不用說了，這兩口子就完全不是那種講道理的人，知道消息之後，對着宋運輝姐弟倆就是一陣謾罵，什麼難聽的都往外說，也幸虧是宋運輝和宋運萍聽不着，不然的話，宋運輝和程開顏的婚姻生活，怕是又要多出不少波折來。

    晚上，程開顏還沒消氣，宋運輝見狀便直接去客房睡了。

    一連好幾天，程開顏都沒給宋運輝一個好臉色，宋運輝知道程開顏在生氣，可他也有自己的原則，他更加不想爲了自己，讓姐姐的事業再受影響。

    不過宋運輝也知道，不能讓程開顏再這麼跟自己慪氣下去，不說兩口子這日子還要過，只說程開顏肚子裏還懷着孩子，他就得讓着點程開顏。

    卻不想，自二人吵架那天開始算，第三天的下午，宋運輝給家裏打電話沒人接，回到家裏也不見宋運萍的身影，客廳的茶几上還留着一張信紙，上面是程開顏留給宋運輝的話。

    紙上只有簡簡單單的五個字：“我回金州了”

    宋運輝自然認得程開顏的字跡，可正因爲認得，宋運輝才擔心，畢竟程開顏挺着那麼大的肚子，而且再有一個多月就到預產期了。

    宋運輝也顧不上吃飯，趕忙給金州打去電話。

    電話剛接通，宋運輝表明身份，就被丈母孃劈頭蓋臉一陣謾罵。

    “你還知道打電話過來，你看你把我們開顏氣得，一個人挺着大肚子直接從東海跑回金州來，宋運輝，我跟你說，這事兒你要是不給我個合理的解釋，我跟你沒完！”

    聽着程母氣呼呼的話，宋運輝也很無奈，他哪裏想到，程開顏不聲不響的就一個人跑回金州去了，他還準備好好哄哄程開顏呢。

    “媽！這事兒怪我，怪我！開顏現在怎麼樣了？”雖然不願意說這話，可這會兒宋運輝擔心程開顏和她腹中孩子的安全，也只能先把錯都攬到自己頭上了。

    “你還好意思問！”程母卻還不想放過宋運輝：“你說說你，是怎麼當丈夫的，開顏挺着那麼大的肚子，一個人跑這麼遠······”

    程母又是噼裏啪啦，劈頭蓋臉一頓罵。

    宋運萍也只能硬着頭皮聽着，耐着性子問程開顏的情況。

    程母罵了一陣，心頭的氣也算是消了幾分，這才告訴宋運輝，幸好女兒沒事兒，安全到了家，不然他們一家都跟宋運輝沒完。

    宋運輝聽到這話，也鬆了口氣，想跟程開顏通話，可程母卻說，程開顏現在不想搭理宋運輝，等宋運輝什麼時候想清楚了，再來找自己女兒。

    說完程母就掛斷了電話。

    東海，宋運輝家中，聽着電話裏傳來的忙音，宋運輝無奈的掛斷電話，嘆了口氣。

    宋運輝實在是想不明白，就因爲那麼一件小事兒，程開顏竟然連招呼都不打一聲，自己一個人就挺着大肚子跑回金州去。

    宋運輝也只能在心中暗自慶幸，程開顏沒出什麼事情，安全的回到了金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