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承諾

    “姐！”

    宋運輝挎了個挎包，提了個行李袋，一眼就看見了坐在王重肩上正滿臉笑容，興奮的衝他招手的姐姐宋運萍。

    “我在這兒呢！”宋運輝生怕姐姐看不到自己，趕忙從人羣中跳了起來，同樣興奮無比的衝姐姐招手，口中大聲呼喊着。

    “小輝！”

    “小輝！”

    宋運輝人雖然長的瘦，可個頭卻不矮，在人羣中本就是鶴立雞羣一樣的存在，加上獨特的氣質，熟悉的身形，同樣一眼就被宋運萍認了出來。

    奈何人流如潮，都爭先恐後的往外涌，宋運輝雖然已經迫不及待想要跑到姐姐跟前，一述相思之情，奈何車上的乘客都急着下車，站臺外等候的人也都急着跟親友相見。

    宋運輝只能順着人流，懷着激動的心情，來到姐姐身前。

    “姐！”

    宋運輝臉上的笑容十分燦爛。

    “小輝！”宋運萍早已從王重肩上下來，激動的信步上前，跟宋運輝來了個擁抱。

    “小輝！”旁邊的王重也笑着跟宋運輝打起了招呼。

    “姐夫！”宋運輝鬆開姐姐，看着王重，臉上的笑容卻不如剛纔盛了，甚至還猶豫了一下才喊出了這聲姐夫。

    “坐了這麼久的火車，肯定又累又餓了吧！”王重笑着說道。

    “還好！”宋運輝道：“我從學校帶了乾糧，路上吃了點。”

    “乾糧也就墊墊肚子，哪頂得了多久，走，姐夫帶你吃點好吃的去！”

    “不用了姐夫，還是回家再吃吧！”宋運輝平日裏節儉慣了，哪裏捨得花錢去去外頭吃飯。

    “沒事兒，你姐夫有錢！”宋運萍斜了王重一眼，拉着宋運輝的手笑着柔聲說道：“別想着給他省錢！”

    “我真不餓。”宋運輝道。

    王重道：“你姐說得對，別想着給我省錢。”

    還不等宋運輝再說什麼，王重就搶先道：“今兒個你什麼都不用想，聽姐夫安排就是。”

    沒等宋運輝再說什麼，王重已經接過他的行李包，提在手裏，跟宋運萍一左一右把宋運輝給架走了。

    如今在縣城裏還沒有私營的飯館，只有國營的飯店，雖然是國營的飯店，但大廚的手藝確實不錯，畢竟這年月，廚師也是要評等級的，等級越高，工資就越高。

    王重跟宋雲萍拉着宋運輝進了飯店，點了三菜一湯，兩葷兩素，要了一大盆米飯，花了王重不少錢跟票，把宋運輝看的那叫一個心疼。

    可飯菜都端上桌了，宋運輝就是再不樂意，也只能咬着牙接受。

    “來，小輝多吃點肉！”宋雲萍不住的往宋運輝碗裏夾肉。

    “姐！我碗裏還有呢！”感受着姐姐的關心，宋運輝只覺得心裏暖洋洋的，只是出於對宋運萍身份的考慮，下意識便朝着王重看了一眼。

    王重笑着問道：“怎麼，這才幾年不見，跟我就這麼見外了？”

    宋運輝趕忙解釋道：“沒有沒有！我只是需要點時間適應。”

    生怕解釋慢了讓王重誤會。

    “行了，你就別逗小輝了！”宋運萍沒好氣的鼓了王重一眼，隨即扭頭看着宋運輝道：“小輝，別理他，趕緊吃你的。”

    說着又往宋運輝的碗裏夾了一塊兒肉，生怕宋運輝放不開不敢夾。

    “你都瘦了！”宋運萍看着較之幾年前又消瘦了幾分的弟弟，眼中滿是寵溺和關切。

    宋運輝道：“姐，我哪兒瘦了，我在學校吃得好睡得好，分明是胖了。”

    “胖也得多吃點。”宋運萍道。

    宋運輝聽着姐姐關心的話，只覺得心裏暖洋洋的，不再跟宋運萍爭辯，而是埋頭吃了起來，本就噴香的豬肉變得愈發可口。

    三菜一湯被三人吃的乾乾淨淨，一點不剩，宋運輝差點沒把盤子都給舔了。

    這年月別說是肉了，能吃飽飯就很不錯了，好在宋運輝考上了大學，每個月都能領到國家發的津貼，吃穿都能解決，不用擔心餓肚子，偶爾還能吃上點葷腥。

    可饒是如此，宋運輝平時也十分節儉，能省就省，要不是他每回寄回家裏的錢又被寄回來，父母還反過來又給他寄這寄那的，宋運輝還得更加節省。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年，大抵便是如此。

    吃過飯，王重拎着宋運輝的行李袋，宋運萍挎着宋運輝的挎包，三人便踏上了回家的路。

    一路上宋運輝都在跟宋運萍和王重說學校裏的新鮮事兒，說他在人民日報上看到的好消息，說他從同學口中聽到關於十一屆三中全會的消息，說他們同宿舍的幾個同學關於改革開放的猜想，說他們對於未來的美好展望。

    宋運輝越說情緒越是高漲，語氣越是鏗鏘有力，眼中滿是對美好未來的憧憬和嚮往，滿腔的抱負也在不經意間，流露於字裏行間。

    聽着弟弟的豪言壯語，感受着弟弟話中的豪情壯志，宋運萍心裏既高興又欣慰。

    跟以前相比，現在的宋運輝既自信又開朗，如此大的改變，叫身爲姐姐的宋運萍看了怎麼不覺得欣慰。

    三人一路輾轉，終於回到家裏。

    宋季山跟老伴早已在村口翹首以盼，遠遠的看見姐弟三人回來，臉上當即便露出笑容，等不及三人走到，便迫不及待的起身往前迎了上去。

    “爸！媽！”

    “小輝！”

    宋母迫不及待的上前捉住兒子的手，臉上滿是笑容，眼中已然有幾分熱淚涌現。

    倒是作爲父親的宋季山，雖然跟兒子已經冰釋前嫌，可久別重逢時，還是不免有幾分拘謹。

    父愛本身就是含蓄的，加之宋季山的性情本就偏向於沉悶，話少不善於表達，內心也因多年的不公正對待，變得敏感而脆弱，也愈發的封閉。

    “在學校過得好不好？”

    “吃得怎麼樣？”

    “瞧瞧你都瘦了！”

    “······”

    宋母抓着宋運輝的手，上下左右仔細的打量着宋運輝，生怕他掉了半斤肉。

    宋運輝微笑着柔聲跟母親說了幾句，隨即走到父親跟前，喊了句：“爸！”

    “我回來了！”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可落在宋季山耳朵裏，卻宛若天籟。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宋季山擡手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臉上也露出了由心而發的淺笑。

    “回家！咱們回家！”看着父子倆和好如初的樣子，宋母臉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拉着兒子的手就往家裏走。

    知道兒子回來，宋母一大清早就捉了只鴨子，放血褪毛都提前處理好了，就等着王重回來親自下廚，給兒子做一頓好吃的。

    並非宋母不會做，而是王重這個女婿的手藝顯然更好，這年月雞鴨可都是金貴東西，不知多久才能吃上一回，若是平時，王重要忙着工作，宋母跟宋運萍將就着做了也沒什麼，可今兒個是外出上學，一年多沒回家的兒子第一次回來，宋母自然想讓兒子吃到最好的東西。

    鴨子已經清洗乾淨，內臟也都取了出來，鴨腸這些也都處理的乾乾淨淨，王重讓宋母提前準備的配菜、佐料也都準備好了。

    鍋裏蒸着米飯，宋運萍坐在竈眼前的小凳子上替王重燒火，宋運輝跟父母在前頭堂屋裏說話。

    宋運輝的屋子早在幾天前宋母跟宋運萍就已經收拾出來了，被褥也都是提前洗曬過了的，沒有一點黴味兒，屋子裏還有一張王重親手打製的書桌，一個書架，上頭擺了不少王重從新華書店新買回來的書，有化工方面的專業書籍，也有不少其他類型的雜書。

    吃過晚飯，一家人圍坐在火塘邊上烤火。

    “對了小輝，明兒別忘了去楊書記那兒一趟，這些年多虧了楊書記照顧。”正吃着飯，宋母忽然想起這事兒，忙叮囑兒子。

    宋運輝道：“媽，伱放心吧，給楊書記的禮物我都準備好了，明天一早我就去。”

    翌日一早，宋運輝習慣性的早起，剛從屋裏出來，洗漱完出門打算晨練一會兒，正好遇上從山上下來的王重。

    “姐夫！”

    宋運輝主動跟王重打起了招呼：“你還是這麼早！”

    王重道：“一日之計在於晨，當然要起早！”

    “你這是打算出去晨練？”

    宋運輝道：“你說得對，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只有擁有一副強健的身體，我才能更好的去學習。”

    “我教你的那套拳腳還在練嗎？”王重問道。

    宋運輝道：“每天都練。”

    王重頓時來了興致：“走，去老地方，看看你這幾年有什麼進步。”

    “好啊！”自打當初跟着王重練了這套強身健體的拳腳動作之後，宋運輝明顯的感覺到自己體力耐力還有氣力的增強，尤其是最近這幾年，連個頭疼腦熱都沒有過。

    二人來到後山矮丘頂部的平臺，稍微舒展筋骨過後，宋運輝就打起了王重教的拳腳套路。

    說是拳腳套路，不如說是一套養生健體的動作套路，跟八段錦差不多，是當初在《喬家的兒女》世界裏，王重糅合百家功法，加上自己的見解，花了數年時間推演出來的套路。

    主要就是鍛體養氣，抻筋拔骨，鍛鍊全身各處。

    一套拳腳動作耍下來，還真有那麼幾分頗得其中三味的意思。

    “看來你這幾年沒少下功夫！”王重也毫不吝嗇自己的讚譽。

    宋運輝道：“是姐夫這套拳法厲害。”

    宋運輝本就天賦異稟，十分聰明，做事情又尤其專注，還喜歡動腦，不單純是照貓畫虎，學起來自然快。

    二人聊了幾句，一塊兒打了幾套拳腳，眼瞅着宋運輝的身體已經養的差不多了，王重便順手教了宋運輝幾樣擒拿反制的小技巧。

    宋運輝腦子活，不過片刻就學的差不多了。

    隨着交流越來越多，宋運輝也慢慢習慣了王重姐夫的身份，逐漸找到了以前二人相處時那種輕鬆的感覺。

    下山時，宋運輝忍不住問道：“姐夫，我姐真不打算上大學了嗎？”

    王重道：“大學只是一個平臺，一個讓你們接觸更多的知識，讓你們擁有更高起點的平臺，社會是更大也是更好的大學，只要我們心存敬畏，時刻不忘學習的初衷，上不上大學，又有什麼所謂！”

    “可上大學是我們這種家庭改變命運的唯一機會。”宋運輝忍不住道。

    王重卻道：“上大學只是捷徑，只是一條相對來說更加公平的路而已。”

    “我問你，你上大學，改變命運是爲了什麼？”

    宋運輝道：“當然是爲了出人頭地，爲了讓我爸媽跟我姐過上更好的生活。”

    “那什麼樣的生活才算是更好的生活？”王重又問：“頓頓都有肉吃？天天有新衣服穿？”

    宋運輝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接王重的話，目光閃爍着，猶豫了片刻後才道：“反正不是現在這樣子。”

    王重卻擡手拍着宋運輝的肩膀道：“小輝，現在上邊的政策已經開始變化，改革開放的道路只會越走越寬，將來的日子只會越來越好，機會也只會越來越大，只要是能把握住機會，緊跟時代的潮流，一樣能夠過上更好的生活。”

    “你在大學裏頭，關於改革開放的消息，知道的應該比我們多呀！”

    宋運輝點頭道：“去年國家就已經在深城那邊開始試點了，聽同學們說，現在的深城跟幾年前相比，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人民日報上面也多次報道。”

    王重道：“國家要發展，國力要強盛，改革開放已經成了必然的趨勢，我們國家這頭沉睡多年的雄獅，現在已經開始睜開眼睛了，老百姓們的日子只會越過越好。”

    “你信我嗎！”王重看着宋運輝問道。

    宋運輝迎着王重的目光，沒有回答，只直直的看着王重。

    王重豎起兩根手指，說道：“不出兩年，我就讓小萍跟爸媽天天都能吃上肉，一年四季都有新衣服穿，讓以前那些看不起你們，欺負你們的人，提起老宋家來，都得豎上一根大拇指。”

    宋運輝仍舊看着王重：“兩年？”

    王重堅定的道：“兩年！”

    “君子一言？”宋運輝伸出手掌。

    王重擡手跟宋運輝擊掌道：“駟馬難追！”

    “我等着你的好消息。”宋運輝道。

    若是別人，宋運輝只會當他是吹牛，一笑置之便不再理會，可王重是宋運輝從小到大唯一看不透也是唯一敬佩的一個人，對於王重的話，宋運輝願意相信，對於兩年的約定，心中也不禁生出幾分期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