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送行

    清晨的小山村早已升起了嫋嫋炊煙，雖說如今幹勁兒不如以前足了，可鄉親們早已習慣了早睡早起的生活，天還沒亮就從牀上爬了起來，開始準備早飯。

    如今雖然還是集體經濟，但鄉下早就不吃大鍋飯了，公分照掙，農活照幹，懶也是一樣偷，日子也一樣是自家過自己的，每頓吃什麼全看家裏條件。

    “都收拾好了嗎？錄取通知書千萬別忘了，對了，還有戶口簿，介紹信，都檢查一遍。”

    “放心吧王重哥，我自己檢查了兩遍，我姐都檢查了四五遍。”宋運輝笑着道。

    自從上回父親暈倒之後，在姐姐和鄰居王重的開解下，本就愧疚的宋運輝，也知道自己說的太過分了，在他的主動之下，父子之間的關係也得到了緩和。

    原本宋父是想跟着一起送兒子去縣城搭車的，只是宋父的身體恢復的不好，姐弟倆不願父親操勞，影響其恢復，宋母也要留在家裏照顧臥病在牀的宋父，便只讓宋運萍去送兒子。

    正好王重也要進縣城採買東西，就約好了跟宋家姐弟一塊兒。

    “王重哥！”宋運萍還是穿着那件九襯衫，寬鬆的長褲，踩着打了好幾個布丁的布鞋，扎着目送着弟弟挎着肩包，用扁擔挑着行李，穿着半新不舊的衣裳鞋子，兩條麻花辮自肩膀兩側自然垂落，瞧着甚是清純。

    “那走吧！”

    跟宋運萍一道把宋運輝送到了縣裏車站，幫着宋運輝把行李送上火車安置妥當，王重跟宋運萍站在站臺上，在宋運萍依依不捨的目光中，目送着火車啓動，駛離車站。

    不知何時，宋運萍的眼中已是晶瑩一片，只是這個堅強的姑娘卻一直強忍着沒讓眼淚落下。

    “捨不得小輝？”王重在旁邊站了許久，一直沒有出聲，直到宋運萍擡手將眼中的淚水悄悄褪去，這才開口。

    宋運萍微微頷首道：“小輝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出遠門。”

    王重道：“小輝又不是小孩子了，再說了，到了省城，小輝他們學校會安排人在車站接待搭乘火車去報到的學生的。”

    “學校還會派人去火車站接小輝他們？”宋運萍扭頭看着王重，一臉好奇地問道。

    王重道：“那當然了，能夠考上大學的，那都是百裏挑一的人才，是祖國未來的棟樑，學校可捨不得讓他們出事兒。”

    對於王重的話，宋運萍倒是沒有懷疑，畢竟王重是從省城來山背大隊下鄉的知青，見多識廣，知道的肯定比她這個鄉下姑娘多。

    “王重哥，你去過大學嗎？”宋運萍鬼使神差的問出了心裏的想法。

    王重道：“以前去過。”

    宋運萍眼睛一亮，立即迫不及待的追問道：“大學是什麼樣子的？”

    “大學跟高中可完全不一樣，在大學裏，每堂課的教室都不一樣，有些甚至隔着好幾棟教學樓，課堂裏，學生們可以自由的選擇座位，老師教學的方式也跟高中不一樣······”

    宋運萍聽王重說的頭頭是道，各種問題也爭先恐後的冒了出來，就連姐弟分別的那股子不捨也被漸漸壓了下去。

    “原來大學這麼有意思！”宋運萍看着火車駛離的方向，望着蔓延向遠處，看不見盡頭的鐵軌，眼中滿是嚮往。

    這個年代的大學含金量還是很高的，別說是大學了，就算只是個普通的大專，中專，畢業以後國家都包分配工作。

    基本上每個高中生，都以上大學爲最終目標，因爲只要上了大學，就跟以前舊社會中了有了功名，中了舉人進士一樣。

    王重道：“大學雖好，但還是得看自己，要是自己不努力，就是上了大學，也未必能有出息，要是足夠努力上進，就算不上大學，也未必沒有前途。”

    宋運萍聽出了王重話中勸說的意思，勉強擠出笑臉：“王重哥你放心，就算上不了大學，我也會好好生活的。”

    王重卻笑着道：“我這可不是安慰你！”

    “小萍，高考已經停了十年了，現在突然恢復，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宋運萍看着王重，好奇地問道：“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咱們國家即將迎來翻天覆地的變化，意味着一場由教育引發的巨大變革即將推行到咱們整個華夏大地，而恢復高考，就是信號。”

    宋運萍被王重突如其來的話給鎮住了：“恢復高考是信號？”

    王重問宋運萍道：“現在咱們國家最缺的是什麼？”

    腦中雖然有不少想法，可宋運萍卻根本不敢在大庭廣衆之下將其宣之於口，這是多年來因爲成分不好被歧視，被區別對待養成的謹小慎微。

    “是人才！”王重自然知道宋運萍的顧慮，是以不等宋運萍開口就搶先說道：“建設國家，各行各業，都需要人人才，而篩選和培養人才最簡單也最直接的方式就是高考。”

    宋運萍本就不笨，不然也不會考上大學，聽王重這麼一說，當即也反應了過來：“這麼說國家馬上就要有大動作了？”

    王重道：“我說句難聽的，要是照以前那樣的唯成分論，小輝這輩子也不可能有機會去上大學，可現在小輝已經收到了大學的錄取通知書，這就是信號。”

    宋運萍那雙烏黑的大眼睛越發亮了：“王重哥，那你覺得國家會有什麼大動作？”

    王重笑着道：“我一個平頭小老百姓，哪裏猜得出國家下一步會有什麼樣的動作，不過我能確定的是，這動作肯定小不了，而且不單單只是針對某行某業。”

    宋運萍低着頭，腦中已然閃過無數念頭。

    王重道：“行了，時間也不早了，還有事兒要辦呢，別耽擱太久了。”

    好不容易來一趟縣城，兩人自然不可能空手而回，油鹽醬醋這些日常生活必不可少的東西還是要採買一些的。

    還有宋父要喝的藥材，雖然大部分都能在山上找到，可還是有一些山上沒有的，需要到縣裏採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