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 章 計劃
類別:
女生頻道
作者:
混亂不堪字數:4499更新時間:24/06/30 23:11:57
深夜,炕上,沒有煙花,也沒有爆竹,各家都坐在自家炕上守夜,困了就各自睡去。
“當家的,真要讓老二辭職嗎?”姜紅果翻來覆去也睡不着,腦子裏全是白天飯桌上談的那些話。
王重側身看着姜紅果,問道:“馬仁禮和牛大膽有什麼差別?”
“馬仁禮聰明,主意多,點子也多,牛大膽有毅力,能吃苦,膽子也大。”
“麥香村聰明的人不少,可你見過有誰像馬仁禮一樣,能和我侃侃而談,能一起設計水庫和灌溉系統,能夠通過觀察推測天氣嗎?”
姜紅果有些明白了。
“你別忘了,咱兒子要是能夠考上大學,畢業以後可是包分配工作的,考上的大學越好,分配的工作也就越好。”
姜紅果目光微凝,已然有幾分意動。
“公社的工作不好幹,咱們兒子還年輕,沒經驗,當初他們去公社的時候,咱們不就擔心他們被張德富和韓美麗他們給帶歪了嗎!”
姜紅果嘆了口氣,幸好老大和老二被王重教得好,三觀一直很正。
“可現在不同了,要是老大老二能夠考上大學,有機會去外邊見識更加廣闊的天地,等有了學歷,他們的未來那就完全不一樣了,不用跟咱們似的,一輩子都待在這一畝三分地裏。”
“現在高考都恢復了,政策好了,相信過不了幾年,國家就要進入到高速發展的階段,高考已經停了有十幾年了,各行各業都缺少年輕的人才。”
“科技才是提高生產力的正確方式,咱們兒子什麼本事,你我心裏都有數,到時候自有他們大展拳腳的地方。”
“伱是當家的,俺聽你的!”其實就算王重不解釋,姜紅果也不會違背王重的意願,在姜紅果這種傳統的農村婦女眼中,出嫁之前父親是自己的天,出嫁以後,丈夫就是自己的天。
時間一日日過去,子安果真就辭了公社的工作,專心在家讀書複習,做王重給他專門出的專題。
子平起初還有些猶豫,可看弟弟一門心思的在家讀書,自己呆在公社裏,左右不是滋味,糾結了四五天之後,同樣選擇辭了公社的工作,回家跟着弟弟一塊兒讀書備考。
眼瞅着兩個兒子都做出了選擇,時間也還早,尚未開春,每到農忙的時候,王重就親自出了十幾套卷子,給兩兒子做練習鞏固之用。
小麥芽雖然年紀小,可對學習同樣抱有極高的熱忱,不過和專攻理工科的兩個哥哥不同,小麥芽對理工科的興趣不是很高,但對於古代文學,卻極爲喜愛。
尤其是王重借鑑了老戴的教學方式,把本就崇尚浪漫的小女孩,給忽悠的差點沒瘸了腿,整天除了背醫書,辨識草藥之外,就是讀詩詞,練習寫字。
又在王重說:唯有讀史方能有身臨其境之感後,對歷史也展現出了極其濃厚的興趣。
老馬家。
正在打毛衣的楊燈兒對着旁邊的馬仁禮說:“聽說了嗎,老王家的老大和老二把公社的工作辭了,回家讀書去了!”
自打楊燈兒嫁給了馬仁禮之後,家裏的家務事兒幾乎就沒讓馬仁禮操過心,心意做飯,照顧孩子,下地幹活兒,楊燈兒是樣樣在行,樣樣精通。
馬仁禮手裏捧着本書正看着,聽到這話,很是詫異:“把工作都辭了?”
“就這幾天的事情,現在兄弟倆天天躲在屋裏讀書呢!”楊燈兒道。
“難道是爲了高考?”馬仁禮眉頭微皺,立馬就有了猜測。
“高考?”楊燈兒疑惑的道:“高考不是都取消了嗎?”
馬仁禮搖搖頭琢磨着道:“王重是什麼人,別說是咱們麥香嶺了,就是我當年在北平,也沒見過比他更厲害的,他看事情的眼光一向精準。”
“這倒是!”楊燈兒點頭道,手裏打毛衣的動作也慢了下來:“大蟲確實厲害。”
“難道上面要恢復高考了?”馬仁禮陡然一下子坐了起來,眼睛突然瞪大了,瞳孔皺縮,嘴裏唸叨着:“難道真的要恢復高考了?”
楊燈兒也很是意外。
“馬公社!楊建國!”院外忽然傳來熟悉的喊聲。
“叔,嬸子!”王子妗在長輩面前還是很乖巧的,就如同那小狐狸身上披了一件小羊羔皮子。
“子衿啊,外頭冷,快進屋坐!”
“叔,馬公社和楊建國呢?”王子妗戴着帽子手套,脖子上還圍着圍巾,穿的嚴嚴實實,僅有一張白裏透紅的精緻小圓臉露在外邊,顯得甚是可愛。
“在他們姥爺家呢!”
“子衿啊,叔問你個事兒!”兩口子招呼着王子妗坐到炕上,馬仁禮徑直問了王家兩兄弟辭職回家讀書的事情。
“是這事兒啊,我爹說高考可能馬上就要恢復了,讓我哥他們專心讀書,考個好大學!”
“你爹真這麼說?”信息量實在是有些巨大,馬仁禮一下子有些不敢相信。
“那還能有假!”王子妗道:“我大哥二哥連公社的工作都辭了,現在天天在家讀書做題呢。”
“那你呢?你不準備考大學?”楊燈兒問道。
“考啊!不過我不像大哥二哥,他們一個想考水木,一個想考燕大,肯定要用心讀書備考。”王子妗笑着道。
“燕大和水木?”馬仁禮忍不住色變:“那可是咱們國內最頂尖的兩所大學!”
“我爹說了,這人理想縱使要有的,考不考得上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沒有爲之而努力過。”這話剛一出口,王子妗的臉色就變了,眼中也露出思索狀。
不禁在心中暗暗問自己:自己也爲了理想而努力奮鬥過嗎?
“叔,嬸子,我有點事兒,就先回家了!”話音剛落,王子妗就跑了出去。
天氣寒冷,積雪未化,天地仍舊還是一片蒼茫,村裏的道路積雪鄉親們日日都自發清掃,
寒風獵獵,王子妗跑了幾十步,速度漸漸變慢,王子妗的思緒也漸漸飄遠。
另外一邊,王重找上了牛大膽。
“看看吧!”王重把手裏的信遞給牛大膽。
“信?”牛大膽疑惑的看着信封:“給喬月的?”
“對,給你家喬月的,還是從醜國寄過來的。”
“啥?”牛大膽驚訝道,隨即迅速打開信封,抽出裏頭的信,可惜牛大膽斗大的字不認識一籮筐,只能把信遞給王重。
“我和萬春書記都看過了,畢竟是醜國寄過來的信,是喬月的舅舅寄回來的。”
“喬月的舅舅?”牛大膽雖然識字不多,但也識得一些:“她不是就一個舅舅嗎?”
“沒錯,寫信的是喬月的舅舅,就是當初她說被抓壯丁死在戰場上的那個。”
“這麼說她舅舅當初不僅沒死,還去了醜國?”牛大膽一邊把信塞回信封裏一邊說道。
“信裏頭不都已經寫清楚了嗎,不過你家喬月一向是個不安分的,要是讓她見了這信,保不齊就生出要去醜國投奔她舅舅的心思來,這信給不給她,你自己做決定。”
聞言牛大膽神色凝重的點了點頭,“我會認真考慮的。”
“還有個事兒!”王重忽然壓低了聲音,警惕左顧右盼了一下,這才湊到牛大膽近前道:“和張德富有關。”
“哼!”牛大膽一聽這話,頓時就氣不打一處來:“這攪屎棍又憋什麼壞了?”
“我不是說這個,我的意思是,咱們這麼一直被動可不是個事兒。”
“哎!”牛大膽想說些什麼,可話到了嘴邊,又全部都化作一聲嘆息,滿臉無奈的道:“道理咱都知道,可咱能有啥辦法?”
“辦法是人想出來的!”王重看着牛大膽道。
“這些來,張德富幹的那些事兒,咱們大家都看在眼裏,人人心裏都有桿秤,現在他把什麼事情都推到韓美麗她們身上,自己反而一點事兒沒有,這說的過去嗎?”
“啥意思?”牛大膽不解的看着王重。
“咱們給他來一招釜底抽薪。”王重笑着道。
牛大膽道:“釜底抽薪?怎麼個釜底抽薪法?”
王重道:“這事兒光靠咱們倆還不成,還得找個人!”
牛大膽道:“誰?”
王重卻展顏一笑:“當然是找能說得上話的人?”
“周書記?”牛大膽道。
“這事兒不好找周書記!”王重道。
牛大膽道:“那咱們還能找誰?除了周書記,咱們也不認識別人了呀,總不能去找王萬春吧!”
“咱們不認識,有人認識啊!”王重道:“你難道忘了,當初咱們村裏可是來過大人物的!”
牛大膽愣了一下,回憶了一會兒,眼睛突然就亮了,猛然一拍大腿,滿臉的驚喜:“對啊!我怎麼把這事兒給忘了!”
王重道:“我特意去省裏打聽過了,那位人還在省城,住處我也打聽到了。”
“那還等什麼,咱們趕緊去啊。”麥香村自打成立以來,還從來沒有來過那麼大的人物,不說牛大膽了,村裏哪個不是記憶猶新。
王重搖頭道:“現在還不是時候,而且這事兒必須得馬仁禮同意,他親自出面才行。”
牛大膽道:“馬仁禮不是一向最聽你的嘛!”
“這事兒太大!和以前那些事兒都不一樣。”王重搖頭道:“想要馬仁禮答應,咱們得想個法子,慢慢來才行。”
“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我都聽你的!”牛大膽知道,在拿主意這件事情上,自己遠遠不如王重,自己負責衝鋒陷陣就好。
不得不說,這也是一種聰明。
牛大膽這人身上缺點雖然不少,可優點也不少,人無完人,相較於那些缺點而言,牛大膽身上的很多優點,都是麥香大隊其他隊員們身上所沒有的。
“這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辦成的事情,現在也還沒到時機,現在咱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幹。”
“更重要的事情?”這要是馬仁禮,不用兩句話估摸着就能猜出王重的意圖,可惜牛大膽腦子確實有些不大夠用。
“咱們的榨油作坊和魚塘,豬場都得重新開起來!”王重道。
牛大膽眸光微閃,臉上已有幾分意動,兼幾分猶豫:“張德富不是不讓咱們搞油坊和魚塘豬場嗎?”
“那是以前!”王重道:“現在政策已經開始變了。”
“再說了,咱們的油坊和魚塘還有豬場,那都是集體的財產,又不是私人的,咱們這是爲集體,爲國家做貢獻呢。
咱們就是學城裏工廠的那些工人,讓鄉親們掙個工錢而已,又不白拿集體一分一毫,對集體,對國家都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又不違法亂紀。
而且等集體有了錢,咱們還能買榨油機,買耕地的拖拉機,播種機,實現農業的機械化,現代化,到時候咱們大隊的生產力可就不只是翻幾番那麼簡單了!”
“一旦生產力上去了,咱們不僅可以把這些年那些拋荒的地全都翻出來重新種上,還能再多開出不少耕地來,等咱們集體富了,咱們工分就更加值錢了,到時候鄉親們分到手的糧食和錢不就也多了嘛。”
“幹了!”聽着王重‘忽悠’的話,牛大膽一咬牙就有了決定:“我明天,不,我馬上就去找人,從明天開始,咱們就幹了。”
“腦袋掉下來碗大個疤,咱們過了大半輩子的苦日子,總不能讓咱們的兒子孫子跟着一直過下去,大不了我這一腔子血全都澆了咱們這老土地。”
“沒那麼誇張,也沒那麼着急,現在還沒開春呢,再說了,咱們倉庫裏也沒有花生和大豆啊!油坊暫時先放放,豬場的事兒咱們找仁廉商量商量。”王重道。
馬仁廉是村裏唯一的獸醫,在養殖牲口上,也有一定的研究。
“現在咱們可以幹的,也就是魚塘了,等開春以後,你帶着人,去水庫捉些魚回來,管他大的小的,全都丟到咱們魚塘裏養着。”
“沒問題。”牛大膽道。
王重道:“過幾天我跑一趟省城,弄點花生和大豆的種子回來,順道打聽打聽機器的事情。”
“還有一點,這事兒也別藏着掖着,咱們又不是幹見不得人的事情,就光明正大的辦,張德富他們要是下來問,就照實說,咱們給集體打漁,又不是給個人,而且又沒有拿去倒賣,任誰也挑不出咱們的錯來。”
“好!我聽你的!”
這些事兒王重考慮了很久,王重也不確定用集體的名義幹這些事兒受到的阻力會有多大,畢竟只從電視劇裏頭看的話,張德富這人的德性,實在是讓人不敢恭維。
就看這些年他的表現,正經事沒辦成一件,盡折騰鄉親們,給大家夥兒添堵了,好像見不得鄉親們把日子過好一樣。
“還有個事兒,我估摸着這兩年上頭就要恢復高考了,你家狗兒書念的不是不錯嘛,這事兒你和他說說,讓他最近多複習複習。”
打牛大膽家裏出來,王重沒有回家,而是徑直上了後山,一路徑直往山上走,行至山巔,望着山下鱗次櫛比的村落,看着四周漫山遍野的田地,層巒起伏的山嶺,王重不由得仰頭望天長嘆。
大勢所趨,果然非人力所能改。
看着山下的萬家燈火,王重的臉上露出笑容。
王重忽然有些理解馬仁禮了。
恰如猛虎臥荒丘,潛伏爪牙忍受。
只是花有重開時,人無再少年,於旁人而言,時間便似那麥香河中滔滔不絕的流水,匯入黃河,一路東去大海,不復回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