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遠離深淵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我愛吃肘子字數:2096更新時間:24/07/20 20:12:36
    “您也說了是國事。”

    簫承嗣聞言又道:“可在侄兒看來,二叔就是國事!”

    “您現在是朝廷的中流砥柱,事事都要靠您操持。”

    “如果真下了這樣的聖旨,那天下的臣民怎麼看您?那些軍中的宿將怎麼看您?”

    “您現在的位置,牽一發動全身,怎麼能因爲一些宵小就如此決策呢!”

    說到這,簫承嗣似乎有些急了,雙手抓住簫塵的手掌,又道:“二叔,您仔細想想。”

    “就算這次您設局成功了,真的平息了此次事端,可聖旨一旦下了,您失去的聲譽是那麼容易挽回的嗎?”

    “後面您若再想率軍出征,軍中的宿將如何服您?!”

    簫承嗣的這些話說得情真意切,很是用心。

    說實話,簫塵沒想到簫承嗣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他還是很意外的。

    很明顯,這件事簫承嗣是深思熟慮的,考慮了很多方面,最終才決定和自己開口。

    侄子成長得很快,現在能想到各方面的影響了,簫塵心中很欣慰。

    但這件事,他卻有些想偏了。

    “你的擔憂都是正常的。”

    簫塵伸手,輕輕地摸了摸大侄子的頭,而後輕聲笑道:“我也知道你肯定是想了很久才和我說這些。”

    “不過在做最後的決定之前,我先問你幾個問題。”

    簫承嗣看着簫塵,有些不明所以,輕聲開口道:“二叔您問。”

    “第一,聖旨是什麼?”

    “聖旨?”

    簫承嗣聞言一怔,下意識道:“就是皇帝的命令,是皇帝說的話啊。”

    “對。”簫塵笑道:“在天下所有人眼中,聖旨就是皇帝說的話,也是皇帝的命令,是天下所有人都必須遵守的準則對吧。”

    簫承嗣點頭,沒弄明白簫塵要說什麼。

    “那你會把自己說過的所有話都當成聖旨頒佈天下嗎?”

    “那肯定不可能呀。”簫承嗣道:“哪有這麼頒佈聖旨的,那不亂套了。”

    簫塵又摸了摸侄子的頭,道:“不光如此,聖旨還不能朝令夕改,上下不一,對吧。”

    “是。”簫承嗣道:“二叔您到底想說什麼?”

    “所以,聖旨其實是皇帝行使手中權力的工具。”

    簫塵輕聲道:“皇帝的任何一道聖旨,都是爲了實現國朝或皇帝的個人目的,有可能並非皇帝的本意。”

    “我這麼說你明白嗎?”

    簫承嗣微微皺眉,道:“這點侄子當然明白,可是二叔……”

    “現在國朝有危局,且我們抓着他們不清楚的信息差,如果不用,豈不可惜?”

    簫塵又笑道:“至於二叔的名譽,你根本就不用擔心。”

    “下旨斥責,勒令二叔我禁足王府,這只是聖旨上說的,也不是你的本意。”

    “事情結束之後,若我真的掃滅宵小,一舉平叛,你再下一道聖旨,大肆表彰不就行了?”

    “至於這中間發生的事,軍中衆將的想法,羣臣百姓的想法,你都不需要去考慮。”

    “你是真龍天子,需要考慮他們怎麼想嗎?”

    “二叔……”

    “如果因爲此事就對我心存偏頗,甚至另眼相看的人,那也不是軍中良將,也就不是忠心之臣。”

    簫塵又打斷了簫承嗣的話:“兩害相權,有些時候你是要做取捨的。”

    “而且大侄子,你現在的心思還是有些太單純了,事情要往深處想。”

    簫承嗣皺眉,沒說話。

    “把你我叔侄面和心不和,離心離德的事做得深入人心,是利大於弊的。”

    簫塵繼續道:“有朝一日你長成了,可以直接用二叔開刀,好生整治一番,才能讓天下歸心,真正敬畏你這個帝王。”

    一聽這話,簫承嗣直接急了,道:“二叔,侄兒從來沒有這樣的想法!”

    “我自然知道。”簫塵笑道:“但這就是權術,你要學會怎麼用。”

    “之前就跟你說過,朝政軍政,你要慢慢都抓在手裏。”

    “但二叔麾下的人多,有些人更是死心塌地,覺得跟着我就是跟着大夏,聽我的令就是聽朝廷的令,這也是不對的。”

    “大夏只能有一個帝王,那就是你,不是我。”

    說着,簫塵拍了拍簫承嗣的手,又笑道:“至於你我叔侄之間,該如何就如何,根本不用管他們怎麼想。”

    “你終歸是要長大的,也不能總讓二叔護着不是?”

    簫承嗣的眼眶有些紅了,他不知道簫塵把這件事想的這麼遠,一句句話,說的都是如何給他這個皇帝鋪路。

    “二叔……”

    “行了。”簫塵拍了拍簫承嗣的手,笑道:“這件事就這麼定了,這聖旨你自己寫,該什麼時候發,我到時會知會你。”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你聖旨發下之後,我應該就能找到幕後主使是誰了。”

    “等掃滅宵小之後,一切再迴歸原來。”

    說着,簫塵直接起身,道:“我先回去了,你繼續處理政務吧。”

    簫塵又拍了拍簫承嗣的肩,轉頭走了。

    簫承嗣沒再開口,只是看着簫塵大步而去的背影,眼眶越來越紅,淚水就在眼中打轉。

    可他最終也沒有哭,沒讓淚水掉下來,而是用袖子狠狠地擦乾,緊緊地咬了咬下嘴脣。

    生於帝王之家,又是年幼登基的小皇帝,簫承嗣註定無法獲得和同齡人一樣的童年。

    不光如此,甚至他渴望的親情,渴望的友情,都是風中泡影,根本抓不住的。

    簫塵已將事情做得很好了,既能穩住簫承嗣的大位,也能穩定朝局,同時還能給小皇帝相應的關懷。

    但這也就是極限了。

    皇帝越來越大,終究是要成人的。

    那時候,如果他身邊還有一個權勢滔天的叔叔,就算簫承嗣不會多想,天下人也會多想的。

    若此事那時候再佈局就晚了。

    李朝歷代的皇室操戈,難道都是當事人主動挑起,從一開始就打算生死相殘嗎?

    真未必,身邊的大臣,家室,僕從,甚至天下悠悠衆口,才是推着他們不斷走向深淵的罪魁禍首。

    簫塵不希望走到那一步,他也不希望有朝一日,簫承嗣要直面這種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