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大坑
類別:
都市言情
作者:
我就是紅字數:4098更新時間:24/06/30 23:03:58
天色陰沉沉的,如同鍋蓋扣在頭頂,瞧着似乎要下雪,可是劇組的所有人都知道,除非花大價錢請一位先做法後給錢的大師來,不然下雪是不可能下雪的。
一如盧海朋和張兆輝的心情。
過去杜其峯罵孫洪雷的時候,徐容聽着總覺得刺耳,杜其峯罵人很少講髒話,可是每一句總是最能戳到別人的痛處,大概也是他對孫洪雷不太瞭解,不然要是總往“有爹生沒爹教”方面招呼,孫洪雷作爲成年人也許能忍得了一時,可是到底能忍到什麼地步,他真不大確定。
經過一個多鐘頭的拍攝,杜其峯罵人的潛能完全被盧海朋和張兆輝激發了出來。
他瞧着二人,難以置信地道:“你們是不是已經串戲串的忘了自己要演得角色是什麼了?”
因爲拍了幾次之後,他發現二人總是“對付”,倆人的反應完全不像兩個大型社團領袖、黑色產業鏈資深從業者,尤其對比以生死爲賭注,目光堅定、陰鷙如梟雄一般的徐容,反應簡直如同兩個搞笑的街頭混混。
因此他心中生出一抹極爲古怪的念頭,這倆人八成在過去的一個周因爲頻繁串場,忘了在《毒戰》當中角色的定位。
得益於拓荒者塑造的良好形象和市場口碑,港臺演員尤其是香港演員近幾年在內地相當緊俏,也給了稍微小有名氣的演員一年能接幾十部戲的機會。
刨去休息的時間,平均一週完成一個劇本,也就必然導致他們腦袋當中對於任何一個角色都沒有清晰的概念,就像失足女對於每一位顧客都不會有特別深入的感覺一般。
盧海朋和張兆輝都沒敢反駁,他們過去一週去了哪、又做了什麼,並不難查到,與其說謊徹底得罪杜其峯,還不如被罵一頓,反正以前合作時也沒少捱罵。
見兩人既沒否認,也沒承認,杜其峯確認了先前的猜測,嗤笑了一聲:“我說呢,怪不得窮呢,我跟你們說,就你們長的那副窮酸模樣,這輩子就活該住狗窩,活該窮。”
“沒有一點自知之明,還學人家串戲,就你們那個片酬,就是個女表子岔開腿接個客,都比你們賺的多!”
“好嘛,忘了還不提前說,什麼意思,把我當瞎子,當傻子?我告訴你們,就你們剛纔那個樣,我就是拉兩頭豬栓在鏡頭跟前,都比你們演的像個人,自作聰明,這才是你們窮的根源......”
盧海朋和張兆輝聽到杜其峯極其尖銳而又絲毫不留任何情面的謾罵,儘管有所預料,可是臉上仍止不住紅了個通透,跟被抽了幾個巴掌似的。
杜其峯的話,簡直撕開了他們最想遮掩的的難以啓齒之處,面對徐容,他們有着身爲港人的驕傲,因爲香港是世界金融中心之一,哪怕如徐容是內地巨星,他們也能保持俯瞰的態度,就像內地的京城人、魔都人看待除了彼此之外的農村地區一般,即使他們只是那個城市無關緊要的一份子。
可是杜其峯卻無情地撕下了他的遮羞布,並且將他們的“窮”暴露在“農村人”面前。
二人既沒還口,也沒辯解,因爲他們都清楚,那只是招致杜其峯更加激烈的反應。
徐容坐在前方,輕吸了口涼氣,杜其峯罵人的的方式,依舊那麼犀利,依舊那麼最懂得傷人自尊。
窮本身並沒有任何歧義,可是如今是笑貧不笑娼的時代,就像杜其峯所說的,因爲貧窮,在大多數人眼裏他們還真不如娼。
最關鍵的是,盧海朋和張兆輝確實窮,他揭露了一個事實,但卻是大多數人都不願意接受的事實。
只不過聽着杜其峯的話,他臉上同樣有點發熱,休息六七天,他的狀態相比於之前也有所下滑,只是在已經完全無法做到“真感受”的盧海朋以及張兆輝的襯托下,他的發揮落在杜其峯的眼中,反而算是好的。
究其原因,不過是紮實的基本功以及對人物的瞭解的綜合作用之下,強行固定了某個下限。
罵完了,杜其峯的氣也消了大半,沖沖地走回了棚子,對着如夢初醒的劇組喊道:“都愣着幹嘛?幹活!”
徐容默默地扣上了安全帶,轉過脖子,看向後視鏡,等待着再次開拍。
“預備。”
“action!”
他如同正常停車一般,視線從一側的後視鏡收回,直視着車前的鏡頭,臉上沒有呈現一絲一毫的表情,就那麼盯着攝像機最中間的某一點,以讓眼神更加聚焦,如孤狼一般,動作輕和地解開了安全帶。
“添明仔?”
盧海朋疑惑的聲音自後座傳來,可是徐容並沒有回頭,伸手到了領口處,將竊聽器摘下,用力掰斷之後,他轉過頭,表情凝重地道:“哈哈哥他們全是人民衛士,現在漁港有一百多個衛士在那......”
張兆輝聞言,臉色大變,伸手就向懷裏摸去:“你,你,你個死仔,竟然......”
“冷靜!你是想死嗎?”
旁邊的盧海朋和徐容一起,同時按住了他的胳膊,他的聲音更低,同時也更急促;“這三天我帶他們遊花園,這五輛車裏十三個人民衛士全都累的要死。”
他的話很快,並且在最後一個“死”字上給了重音。
張兆輝咬牙切齒地道:“死仔,你竟然出賣我們!”
“出賣你個頭啊,現在最要緊的是幹掉他們,手槍對手槍,怕什麼?”
“停。”
杜其峯這次沒扯着嗓子吼,一邊怒氣衝衝地往這邊來,一邊罵罵咧咧地說着:“我就說不要走不要走,瑪德一個個簡直鑽錢眼裏去了,死仔死仔,我看你才是死仔。”
杜其峯到了旁邊,一把拽開了車門,倆眼睛瞪着車座上張兆輝,道:“下來!”
等張兆輝下了車,杜其峯自己坐到了他的位置,一手扶着椅背,道:“他把車停在路邊,這個時候你至少應該直起身體表達詢問的意思。”
“明白嗎?”
“嗯,明白。”
“等他說出‘哈哈哥他們全是人民衛士’這句話,你作爲一個資深黑色產業從業者,憤怒是要有,但是第一反應絕對不應該是憤怒,而是先把槍掏出來,給自己的安全增加籌碼,蔡添明並不是喜歡開玩笑的性格,他這句話說出來,就證明你現在一隻腳已經站在了懸崖邊上,不想着拼命往上爬,卻糾結爲什麼在懸崖邊上,有意義嗎?”
見張兆輝再次搖頭,他繼續道:“那麼你拿出來槍,第一反應就是先用槍指着他的腦門,因爲他很有可能是臥底。”
杜其峯說着,將整個過程示範了一遍,甚至還特意矮下了身子,似乎隨時可能被一槍爆頭似的。
不遠處文永珊裹着純白色的羽絨服,跟只瓷娃娃似的,心有慼慼地望着這一幕,她聽說過杜其峯喜歡罵人,儘管此時沒有開噴,但是她真怕到了自己戲份被杜其峯這麼罵。
“杜 sir好凶啊。”
剛被文永珊帶着香港一周遊的王紫萱深以爲然地點了點頭,同時暗自慶幸幸好在自己的戲份不多。
“不過徐哥真的好帥啊。”文永珊望着坐在車中面容冷峻的徐容,嘻嘻哈哈笑着說道,通過和王紫萱的接觸,她確認了劇組內的一些傳聞根本就是胡說八道。
王紫萱和徐容根本沒有任何不清不楚的關係。
但是她同樣確認了另外一個祕密,王紫萱確實是徐容的小姨子。
在看到徐容工作室的袁雨和徐行相繼走紅之後,她更加堅定了要認識徐容老婆的打算,至於直接接近徐容,她根本不抱有任何希望,因爲自從那天他的助理回送了自己一瓶是自己所送圍脖幾倍價格香水之後,她就放棄了這個天真的想法。
她和徐容沒有成爲好友的可能,因爲他們的財富、地位根本不在一個層面上,而她一直以來最爲有利的武器,美貌,更不會有任何用武之地。
因爲成功男人的周圍,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容貌不夠出衆的女人鑑於對自身的不自信,從來不會試圖去接觸比自身優秀太多的男人,但是漂亮的女人恰恰相反。
當夜色降臨,徐容扶着腰從車上走了下來,拍了一天,他愣是“沒能從車上走下來”。
整整一天,只拍了三行字的劇本。
經此,他也意識到,放假於拍攝而言,不是一件好事兒,放假期間耽誤拍攝,但是放假前後幾天,同樣會影響大多數人的狀態。
收拾妥當準備回酒店前,他見杜其峯望着自己,似乎想跟自己說什麼,又似乎有點猶豫,問道:“怎麼老杜,找我有事兒?”
杜其峯乍然笑了下,笑容又極爲突兀地消失,道:“沒事兒,沒事兒,你先回去休息吧。”
“好。”
徐容不清楚杜其峯有什麼想法,可是他只是一個小演員,也決定不了什麼。
“徐容?”
走了幾步,杜其峯又喊住了他,走近了,輕輕地搖了搖頭,道:“我總覺得今天拍得不太理想。”
徐容望着他,臉上帶着點不解,問道:“不理想?再拍不就完啦!”
“我聽趙策劃說,預算已經有點吃緊。”杜其峯苦笑着,低聲解釋了句。
徐容明白了,預算其實本來很充裕,但是因爲他的鼓動,劉燕名將總預算中的一千萬劃了出來,作爲宣發費用。
也許對於杜其峯而言,這是不能理解的行爲,拍攝的預算是拍攝的預算,宣發費用是宣發費用,怎麼還能騰挪呢?
如同馬老師所言,資本來到世間,從頭到尾,每個毛孔都滴着血和骯髒的東西,以交朋友的角度,劉燕名不算壞人,而他的做法,徐容也沒覺得哪裏錯了。
就像給工作室的員工發工資,員工認爲他們每個月只拿到了5000塊錢,但是從他的角度,他從來不看稅後給員工發了多少,更不會關心員工的稅前收入,而是看他爲這個員工總共花了多少錢,總不能說社保、公積金這些錢就不是這個員工產生的成本?
要是按那麼算,竇娥都沒有那麼個冤法。
因此對於每個員工,他從來不想聽靳芳芳跟他或者員工談稅後或者稅前收入,而是“薪福總額”,因爲他支出的五險一金,作爲福利員工同樣享受到了,那麼這部分成本,理當算到員工頭上。
有時候他也爲自己的思想的變化感到奇怪,因爲他明明記得,幾年之前他的看法並不是這樣的,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理性總是讓他忍不住這麼考慮問題。
劉燕名的做法,也是出於同樣的想法,甭管費用項目怎麼騰挪,他要支出的總成本是一定的。
他沉吟了幾秒鐘,笑着道:“老杜,我可以答應你解決預算的問題。”
杜其峯聞言,並沒有急着應下,因爲徐容說的是“可以答應”而不是“保證”,他既然那麼說必然有前提條件。
劇組目前是徐容的一言堂,只不過徐容什麼也不樂意管,因此才顯得事事都是他在做主,但是他相當清楚,爲名、爲利、畏威,大多數內地人、港人根本不敢和徐容對着來,而有膽子的呢,又被其他人牽制着,
在這種情況下,徐容仍然不樂意親自下手去做的事,哪怕用屁股也能想得到,肯定不是什麼容易辦的事兒。
“劇組之前一個月的費用標準,每節省一萬,我再額外給你十萬,你要是能節省200萬,我就給你兩千萬。”
徐容笑着,把剛從靳芳芳那學到的招數換了個花樣使了出來,能夠推動各個單位拼命節省成本的原動力,唯有看得見的利益。
杜其峯皺着眉頭,因爲他感覺徐容提出的要求完成起來,似乎,根本不用費絲毫的力氣,因此不大確定地道:“真的?”
“真的!”徐容笑的越發和善,循循善誘道,“你要是不信,我可以給你立個字據,但是前提有一點,質量一定要保證。”
“那一言爲定!”
旁邊的王亞芹眼睜睜地瞧着杜其峯就那麼跳進了徐容挖的坑裏,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她雖然不明白怎麼回事,可是看着徐容的笑容,以她對徐容的瞭解,杜其峯這回不死也得脫層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