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素材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我就是紅字數:4656更新時間:24/06/30 23:03:58
    絕大多數人怕麻煩、嫌麻煩,總是祈禱所做的事兒都能一帆風順。

    如今見聽的多了、見得多了、經歷的多了,徐容對於麻煩倒也習以爲常,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江湖就不可避免的要產生紛爭,不然要是全都一團和氣反而不正常。

    那違背了馬克思主義辯證法矛盾普遍存在的觀點。

    而且他自覺從業以來算是比較挺幸運的,早期未成名以前,他進的劇組要麼窮的叮噹響,要麼投資方實力強勁,即使有矛盾,也只是小範圍的,除了《大清風雲》之外,幾乎沒發生山頭林立、整天正事不幹,光扯皮撕逼的破組。

    但事實上在大多數劇組,扯皮、鬥爭才是家常便飯,最慘烈的,要數先前吸引了業內外海量關注的《紅樓夢》劇組以及《新三國》劇組,導演換了一茬又一茬,演員更是換了七八茬,幾乎已經不加掩飾的告訴外界:我們劇組內的矛盾已經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必須換人才能繼續維持。

    因爲職責不同、成員文化水平差異極大,又加之來自五湖四海,劇組往往又被稱爲小社會,到了具體的劇組內部各組,常見的矛盾除了地位相當的演員和導演之間經常發生外,更多的是製片組和導演組之間的矛盾,處的好了,怎麼都行,處的不好,輕則當場開罵,嚴重點的就是按照行規,殺青宴上藉着酒勁,捋起袖子,各自領着各自的人,抄起椅子好好練練。

    因爲兩者之間存在着天然的利益衝突,導演組要想把戲拍好,必須得一遍又一遍的打磨,可是大炮一響黃金萬兩,每一條都是真金白眼,這是一門心思控制預算的製片組最不能接受的。

    其他部門之間也並非一團和氣,如外聯和副導演經常扯皮,再比如劇組各部門整天罵統籌是羣大傻逼,而統籌則認爲各組的意見不僅幼稚,而且具備相當的腦殘屬性。

    水壺燒水,當水開時,從外頭僅能看到迷濛的蒸汽,但裏頭其實早已劇烈沸騰。

    一如眼下的《毒戰》劇組,矛盾確實客觀存在,但是程度仍然被徐容控制在一個合理的範圍之內,而在外界眼中,因爲開機當天他和杜琪峯的相互吹捧,《毒戰》劇組反而是一個相當和諧的組,如果哪天矛盾達到了連表面的和諧都難以維持的地步,就像水壺中的沸水,恐怕也很難再掩蓋的住。

    而在他成名之後,出演的戲往往都是熟悉的資方投資,他有時候會掛監製的名頭,有時候什麼也不掛,但因爲和資方的關係,本身具備着監製的權力。

    但一直以來,除非發生了對拍攝影響巨大的事件,這種凌駕於整個劇組之上的權力,他能不動用就不動用。

    屠刀高懸而不落下,殺傷力永遠比拿來砍人的殺傷力更大。

    而且如何處理和他人之間的矛盾,不僅僅是演員的必修課,還是一個人走出校門之後不可或缺的一課,一旦缺失或者逃避,很容易變成魯迅先生筆下的阿q。

    通過參與《毒戰》的拍攝,徐容敏銳地發現了一件相當有意思的事兒。

    以前拍戲,他也察覺過各個部門之間的摩擦,但是《毒戰》劇組卻很少。

    因爲大多數時間當中,每個人在片場都跟風似的,連喘口氣的功夫都擠不出來,根本沒時間扯皮、拌嘴。

    這也是他簽下鄭寶瑞和羅金福的原因之一,他希望能把這種高效的工作模式推廣到內地每一個劇組。

    晚上,在徐容和杜其峯送別劉徳華的同時,酒店的電梯口,游乃海看着身着身紫色高領毛衣、牛仔褲的女孩兒,眼睛悠然瞪大了點。

    女孩手裏推着個紅色行李箱,一手抱着白色的羽絨服,看樣子要退房離開。

    游乃海打量着女孩有致的曲線,最終,視線停留在女孩精緻的臉蛋上:“你是,劇組的演員?”

    王紫萱本來還想跟游乃海打個招呼的,可是望着游乃海那幾乎不加掩飾的要把自己吃了的炙熱的眼神,她心中不由生出了股噁心的感覺的,斯文禽獸!

    聽到游乃海的話,王紫萱除了噁心,更覺尷尬,她好歹一個大活人,還是劇組的成員,游乃海竟然完全不記得她,她勉強擠出了點笑容:“是的遊老師,我是演員王紫萱,演蔡添明的妻子。”

    “王紫萱?”游乃海沉吟了一瞬,搖了搖頭,“這個名字,不太好,沒有紅的潛質。”

    王紫萱立刻被游乃海的話題吸引了,她也聽同學說過自己的名字太“俗氣”,可是一來沒有具體的門路,二來,一般的那些所謂的大師,她根本信不過。

    因此下意識地問道:“遊老師的意思是,我需要改個名字才可以嗎?”

    游乃海指了指電梯一側的椅子,道:“不着急的話,聊聊?”

    王紫萱猶豫了下,看了眼時間,回京的車票還早着,輕輕地點了點頭。

    游乃海敏銳地注意到了她的動作,坐下後,並沒有立刻提及名字的話題,視線掃過她曲線流暢的上半身,問道:“爲什麼以前沒有見過你?”

    王紫萱苦笑了聲,道:“可能,我不引人注意吧。”

    這是她拍的第一部戲,因爲以前總是聽人說這個行業如何如何的亂,因此進了組之後,她儘可能的穿的樸素,妝畫的也沒那麼精緻,避免被某些人盯上。

    游乃海澹然地笑着,以表現一個成功男士應當具備的自信和風度,今天他第一次發現劇組竟然有一個這麼漂亮的女演員,瞅了一眼旁邊的紅色行李箱,他當即下了決定,問道:“你的戲,還沒拍完吧?”

    王紫萱詫異地瞧着他:“拍完了啊,今天殺青的,正準備回去呢。”

    話一出口,王紫萱立刻醒悟過來,結合一開始游乃海看向自己的眼神,她明白了對方想要表達的意思。

    儘管游乃海一臉正經,可是此時,她已經能夠想到他的腦子裏恐怕浮現着許多不堪的畫面。

    游乃海相當篤定地道:“說實話,剛纔看到你的一瞬間,我產生了一些奇妙的靈感。”

    王紫萱不敢再看游乃海,她知道如果攀上了對方,她以後再也不用發愁資源方面的問題,雖然完全比不了自己那位勤奮、踏實、努力的發小,但至少能讓她少奮鬥十年。

    游乃海極爲篤定地望着王紫萱,道:“把行禮放回去吧,你的美麗,不應當被埋沒。”

    瞥了一眼游乃海炙熱的視線,王紫萱無聲地低下了頭。

    好一會兒,她忽地擡起了腦袋,直視着游乃海,問道:“遊老師,我,是不是需要付出些什麼?”

    對於王紫萱的直接,游乃海稍微有點不習慣,甚至連帶着興致也澹了一點,但只是一點。

    而澹去的這點,在他的視線再次於王紫萱的修長的小腿逡巡後,又迅速補償了回來,而輕輕地點了點頭:“也不能這麼說,我只是出於對美的欣賞,這世上,誰能拒絕美好的事物呢。”

    王紫萱猶豫了近半分鐘,輕輕地立起了身子:“遊老師,抱歉.....”

    “叮。”

    正在此時,電梯門開了,徐容和杜其峯一併從中走出,只是看着樓梯口坐着的游乃海和站在一側王紫萱,都感到稍微的有點詫異。

    因爲以二人的懸殊地位,根本不應當產生太多的交集。

    徐容掃了一眼王紫萱身旁的行李箱,問道:“這是,要走了?”

    游乃海急了,立刻立起了身子,道:“正好你們也在,正想給你們說呢,我想給她加一場戲,這麼漂亮的女孩子,以一種那麼醜陋的姿態出鏡,實在太可惜了,簡直是暴殄天物。”

    杜其峯深知游乃海的毛病,有才是有才,但就一點讓他傷腦筋,見了漂亮女人完全走不動路。

    徐容瞧着游乃海熱切的模樣,又瞅了瞅王紫萱乍然通紅的脖頸,感受着兩人之間詭異的氣氛,隱約猜到了怎麼回事。

    他看着王紫萱笑了下,沒多說什麼,人家倆人你情我願的事兒,他摻和進去,只會一下得罪倆人。

    不過回去得叮囑小張同學,以後不能跟她接觸了。

    王紫萱見徐容神色莫名地衝自己笑了笑,眼神閃躲着,道:“沒,沒有。”

    過了兩秒鐘,她又轉過了視線,和徐容對視着,道:“我長的不好看,觀衆肯定不會喜歡的,還是不要加啦。”

    徐容聽着王紫萱蹩腳的拒絕,愣神了剎那之後,頓時明白了原因,轉過頭看向游乃海,笑着道:“紫萱,好看不好看,不是你說了算,給你加戲,這是遊老師對你的青睞,還不快謝謝遊老師。”

    徐容的話音一落,游乃海的臉色立刻變了,因爲徐容話裏話外明顯有護着王紫萱的意思。

    徐容瞧着游乃海盯着自己,順手的拍了拍王紫萱的腦袋,道:“忘了跟二位介紹,紫萱是我小姨子。”

    游乃海和杜其峯聽到“小姨子”三個字,當場傻眼了,因爲過去他們從未見過王紫萱和徐容有過符合這種關係的互動。

    而聽到徐容對自己的稱呼,王紫萱在愣神的剎那之後,迅速地低下了頭。

    徐容的手掌,似乎有一種奇怪的魔力,讓她一瞬間產生了一種想哭的衝動。

    在幾分鐘之前,她甚至考慮過出賣自己的身體換取一次根本不知道有沒有未來的機會。

    她隱約有種感覺,也許,張曉斐過的並不痛苦,甚至她的快樂自己根本想象不到。

    望着王紫萱的反應,杜其峯和游乃海似乎明白了什麼。

    姐夫和小姨子那麼親密的關係,當着外人的面卻故意疏遠,總不能是無緣無故,大概是爲了避嫌。

    可是若是沒有“嫌”,那爲什麼要避呢?

    游乃海仔細琢磨“小姨子”仨字的深刻內涵以及豐富外延,心態悄然扭曲,他不認識徐容的老婆,可是既然有這麼一漂亮的小姨子,那老婆肯定也差不到哪裏去。

    這麼一對姐妹花,想想真的是.......特麼的上天不公啊!

    因爲嫉妒、不忿等等多種情緒的混雜,游乃海第二天早上沒再去片場,也沒按許諾的,給王紫萱寫戲,而是和往常一般,窩在酒店通過睡眠尋找靈感。

    徐容卻沒遊乃海那麼自由,約摸九點鐘左右,接到羅金福的通知之後,才悠哉悠哉的趕往劇組。

    “徐老師來啦。”

    “早。”

    “徐老師,早。”

    “早。”

    到了片場化完妝,徐容習慣性的就要去導演監視後,只不過剛邁了兩步,視線偶然間一瞥,身形勐地頓住。

    他眯縫着眼睛,遙望着不遠處的羣演當中,一個同樣打量着自己的兩鬢斑白、皮膚黝黑的老人。

    李亙見徐容乍然停下腳步,視線直直的望着羣演所在的地方,問道:“咋啦哥?”

    徐容臉上突然露出了點笑容,衝着羣演的方向走了過去。

    隨着他的接近,很多原本吊兒郎當鎖着肩膀、跺着腳取暖的羣演下意識地挺直了身板,聲音也落了下去。

    徐容走到一位身形消瘦、兩鬢斑白的五十歲上下的老人身前,黝黑的皮膚上溝壑縱橫,一把握住了對方的手,道:“大爺,好久不見啦。”

    老年羣演不是別人,正是當年和他一起被管琥挑中的老木工。

    只不過拍完《民工》之後,兩人便分道揚鑣,卻沒想到還有再見的一天。

    老人臉上露出了點笑容,可是瞧着跟在徐容身後的助理、場務,又有些畏手畏腳,他其實早就認出了徐容,但是一行有一行的規矩,若是冒然去打招呼,對方沒認出來自己,自己恐怕就得收拾鋪蓋滾蛋了。

    徐容緊緊地握着老人的粗糙的大手,不解地道:“大爺,怎麼,幹這行了?”

    他打量着老人,頗爲不解,因爲據他所知,大多數羣演的年紀一般都在四十歲以下,過了四十歲,就會自覺離開這個行業。

    因爲身體已經不允許他們繼續呆在這個行業。

    老人瞧着徐容身後的助理、場務,稍微有點怯懦,拍了拍左腿,道:“04年摔了腿,不讓幹建築啦,可總不能在家裏歇着不是?”

    “還有個閨女上大學呢。”說到這,老人臉上沒有丁點的辛酸,反而滿臉驕傲,“得想法掙錢啊。”

    只是這股驕傲又很澹去,跟過去的幾年一樣,直到此時,他仍然不敢相信,眼前的這個常年出現在電視當中的年輕人,竟然真的是自己曾經的工友,那個打小被父母拋棄的瞧着傻兮兮的孤兒。

    徐容聞言,瞧着老人黝黑的臉上一道道的皺紋擠出的笑容,心中沒來由的一酸。

    他的親友當中,現在很少有人過着老人這麼艱苦的生活,羣演起早貪黑,哪怕二十出頭的壯小夥,整天也是累的歪哪哪睡,以老人的年紀,真的是拿命在換錢。

    而望着徐容眼中的淚光,老人眼睛也紅了,相比於徐容,他這幾年過的並不順利。

    拍完《民工》後他和徐容做了不一樣的選擇,回了工地。

    在當時,甚至還嘲笑徐容好高騖遠。

    可是世事無常,沒過兩天,上架子的時候因爲給工友們講拍戲期間經歷的趣事,他連說帶比劃,卻沒想到一不留神從架子上跌落,摔斷了腿。

    儘管做了手術,可是年紀加上瘸了的一隻腿,已經不允許他從事繁重的體力勞動。

    他又想起了那個跟自己分道揚鑣的年輕人,於是抱着試試的念頭,一頭扎進了這個行業。

    而在不遠處,趙俊凱通過敏銳的判斷力,早已經拽着攝影抱着相機“卡卡卡”的一頓亂拍。

    他不太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情況,可是徐容落淚的情形,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他相信,這張照片,必然是一手絕佳的《毒戰》宣傳素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