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殺青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我就是紅字數:4481更新時間:24/06/30 23:03:58
    隨着“嘻嘻嘻”和“嘿嘿嘿”的戲份先後殺青離組,片場一下便安靜了大半,直到此時,組裏的衆人才意識到左藍和吳鋼的重要性不僅僅在開機拍攝的時間。

    但是相比於過去的一個月,哪怕先前累的多說句話都覺得浪費力氣的小年輕,此刻一個個都幹勁十足。

    殺青在即。

    條件艱苦倒是其次,主要是一次次的心理落差實在整的人實在心驚肉跳, 先是一貧如洗,而後驟然暴富,拍了半個月,又遭遇天降橫禍,劇組再次跌入赤貧線以下。

    無論是演員,還是各組的工作人員,始終提心吊膽着一件事兒, 張晶和華名會不會哪天走了之後會不會再也不來了。

    這並非什麼稀罕事兒,戲拍到一半資方跑路的事兒,在眼下的行業內屢見不鮮,至於酬勞尾款,自然不用指望。

    一個周後,當徐容和馮蒽鶴倆人說完最後一句詞,聽到監視器後傳來的“卡”的聲音,相顧無言。

    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還充滿了遺憾,劇本太短了。

    倆人各自接過製片主任和雙馬尾送過來的鮮花,笑了。

    馮蒽鶴道:“我愛人現在回來了,孩子也大了,時間空的比較多, 有機會咱們再合作。”

    他過去很多年沒拍戲, 因爲妻子出國學習了幾年,他既要當爹又要當媽, 根本時間和空閒出來拍戲。

    徐容聞言頗爲愕然, 他跟馮蒽鶴交集雖然不少, 但是並不像吳鋼、祖鋒和曹炳昆仨人那麼熟,他們仨還吃過曹炳昆親自下廚做的菜。

    《高天之上》

    曹炳昆有個京劇名家的爺爺, 可是他最初既沒選擇從事戲劇,也沒想過涉足影視,而是成爲了一名廚師,他只不過抱着試試的想法,結果竟莫名其妙的就收到了北電的錄取通知書。

    馮蒽鶴平時跟他們交流不多,大概因爲年齡差的比較大的關係。

    瞧着徐容的詫異,馮蒽鶴撓了撓頭,道:“跟你搭戲,就是感覺特過癮,哈哈。”

    徐容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就像過去他也樂意跟李又斌搭戲,因爲不用考慮對方的接不接得住,也無須照顧對方的感受,想怎麼演就怎麼演,對方肯定能接住,並且興許還能碰撞出奇妙的火花。

    這是另一種程度上對他業務能力的認可。

    “好啊,馮老師接戲的時候別忘帶着我就行。”他笑着接了話。

    “哈哈,你太謙虛啦,我哪有那麼大的面子給你拿個男一男二。”馮蒽鶴同樣笑着,“你要是碰到合適的角色, 覺得我還行,推薦下,酬勞方面都好商量。”

    “殺青大吉!”

    劇組終於少見的大方了一回,在連着兩個月的伙食裏沒見到肉沫之後,殺青宴竟然在一家五星級大酒店內舉行。

    當劇組的車來到酒店門口,一個個竟然有種不真實感,是不是司機跑錯敵方了。

    儘管星級高的酒店菜未必好吃,但是貴肯定是沒二話的。

    這種酒店的空氣能是我們這種窮逼劇組能呼吸的?

    車門開了七八秒鐘,愣是沒一個人敢下來,萬一真走錯了,那才搞笑了。

    華名看到這樂了,起了身說道:“下車吧,賬上還剩下一點錢,我尋思着宣發肯定不夠,也沒省的必要,大家放開吃放開喝。”

    “哈哈。”

    進了酒店,落了座,先是華名講了幾句,而後張晶、姜偉感嘆了拍攝的不易,但是都沒說多,菜都上齊了,一個個眼巴巴地瞧着呢,勒緊褲腰帶過了兩個月的苦日子,都快忘了肉是什麼味兒了。

    隨着華名打了個頭,酒開始變得跟水似的。

    喝的什麼酒,喝了多少,徐容根本沒有留意,也沒時間留意。

    他記得特清的是,他從始至終,攏共只夾了兩粒花生米和一顆蠶豆。

    一輪敬酒剛過完,宋嘉拎着椅子來到了他旁邊,一手拎着酒瓶,一手端着酒杯,一條白花花的大腿大馬金刀的踩在椅子上。

    “徐老師,我先敬你一個。”

    徐容本來以爲宋嘉生於東北,性格大大咧咧,應當是個不記仇的性子,可是沒成想她都在攢着。

    他罵的她的每一句話,她竟然都記得清清楚楚並且一字不差,而被拿來當作勸酒的由頭。

    然後他理所應當地被撂翻了。

    直到喝的暈暈乎乎的一瞬間,他才意識到,宋嘉在是一個敬業的演員之前,首先是一個女人。

    就像小張同學,一旦跟他辯論起來,她根本不需要思考,便能條件反應似的翻出幾年前的舊事當作例證。

    那些事兒他只隱約的還有那麼點印象。

    當徐容醒來的時候,窗外已然見亮,可是一轉眼,瞥見被子另一側露出的後腦勺和散亂的長髮,再感受了下全身只剩的一件衣服,他勐地一個激靈,縱然宿醉之下頭還疼着,可情急當中,他仍給一骨碌的坐了起來。

    這特麼的是誰?

    小張同學還在呢!

    他悄悄的把頭髮撩開一點,跟刮彩票似的,一點點看清了同牀之人的側臉。

    “呼,嚇死了。”他輕輕地籲了口氣,還好還好,睡了就睡了,不算犯錯。

    “徐老師,你醒啦?”小張同學大抵感受到了身後的動靜,翻了個身,迷迷湖湖揉着眼睛,瞧着徐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含湖不清地說道。

    “你怎麼,睡這了?”

    徐容掃了一眼窗外,天還沒亮透,他悄悄地又給躺了下來,順手地把小張同學給抱在懷裏,入手的觸感令他怔了下,問道:“你睡覺怎麼還穿着衣服?”

    小張同學大概太困了,又把眼睛給閉上了,道:“還說呢,你昨天拉着我的手,死活不讓我走,我就困啊,就不知不覺睡覺着啦。”

    小張同學本來還想往徐容懷裏靠靠,可是身子只扭動了兩下,身體霎時僵住,不再動彈絲毫,睏意也隨之消退殆盡。

    “徐老師,你,頭不疼嗎?”她睜大了眼睛,低聲問道,可是心裏卻是極爲緊張,因爲昨晚是她給他脫的衣服。

    她本來以爲徐老師的內褲裏塞了襪子,結果在徐行沒注意的當口,伸手摸了摸,可是把她給嚇壞啦。

    作爲宿舍的情感導師,焦竣豔時常於夜深人靜之時,把門鎖死,將她們約到牀上,拉緊圍簾之後,一臉嚴肅地給她們拉片,觀摩藝術。

    因此的,儘管未曾吃過豬肉,可她卻曾見過許多豬跑。

    “疼,怎麼不疼,不僅疼,還漲的厲害呢。”

    “那你還...”小張同學扭過頭來,可是視線對上徐容的笑容時,登時把話給剎住了,鼻子微微皺起,“嗯?徐老師你...你好討厭~”

    徐容挪了挪身子,本還想再抱緊一點,小張同學卻是突然慘叫一聲:“哎呀,你壓着人家的頭髮啦。”

    徐容沒再動彈,道:“屋裏怪熱的,把衣服脫了吧?”

    “徐老師你是不是想...”

    “瞎想什麼呢?”

    “可是,可是,那你幹嘛頂我?”

    “哦,那是手機跑被窩裏了。”

    “哈哈哈哈。”

    小張同學似乎突然不緊張了,主動往他懷裏擠了擠,咕噥了兩下,聲音極低又極細地道:“等,等住到咱們新房了好吧?”

    “好吧,不過得先收點利息。”

    徐容拍過戰爭片,比如前兩年的《亮劍》,當時他對劇組的道具槍相當的感興趣,總想有事兒沒事兒摸兩把,對此爆破組特意叮囑他,有兩把真槍是不能動的。

    因爲會走火。

    擦槍難免走火。

    儘管天色尚未大亮,可小張同學似乎完全沒有了睡意,開始說起他昨天晚上怎麼拽着她不讓她走的,徐容是半句也沒聽進去,因爲小張同學總是在他懷裏“咯咯咯”地笑,身子不停地咕噥着。

    在某個瞬間,徐容突然打牀上坐了起來,道:“我去洗個澡。”

    他感覺小張同學似乎是有意的,因爲他起身的時候,分明瞥見小張同學臉色紅彤彤的。

    等徐容去了洗手間,小張同學一把爬了起來,從牀頭拿過手機,按鍵如飛地搜索:“男朋友大會疼嗎?”

    “小張,你在幹什麼?”

    小張同學慌亂地將手機一把塞進了被窩,瞪大了眼睛瞧着門口探過頭的徐容,結結巴巴地道:“你,你胡說。”

    “哈哈。”

    徐容知道小張同學心虛了,因爲她每一次說“你胡說”,就意味着她潛意識裏承認他說的很對,但是又不想承認,而只心虛地勉強狡辯。

    在吃了點東西,跟劇組衆人告別之後,徐容帶着徐行和小張同學返回了京城。

    因爲硬盤損壞,拍攝的日程比計劃要多了半個月,不過還好沒有耽誤期末考試。

    但是在考試之前,徐容還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兒要做。

    因爲《三國》的臨時換角,他今年的拍攝安排全部完成,終於稍微可以放鬆一點了。

    在自習室當中,他翻開了新買的筆記本,寫下了一行字:

    四年從業小結。

    之後想了一會兒,他慢慢地再次動筆:

    自05年5月起,到今天,已經拍了13部戲,其中12部是電視劇,1部電影。

    從業這四年,大致可以分爲三個階段。

    第一階段,張寶金之前的種種

    從《生存之民工》裏的輟學民工,到《大清風雲》當中年輕浮躁的福臨,再到《亮劍》當中有勇無謀的魏和尚,再到《繼父》當中痞裏痞氣的張寶金,可以籠統地概括,這個階段,我是不會演戲的。

    唯一的例外,應當就是張寶金的最後一場戲,開始認識到情緒體驗乃至於基本功的重要性。

    這些基本功的獲取的價格相當低廉,後來學校的老師會一一解釋。

    這也是我來到北電學習的原因。

    第二階段,自沉一石起,至王一民終。

    這期間塑造了沉一石、丁力、羅佩綸、朱傳文、王一民五個角色,戲量有多又少,年齡階段、角色性格差異巨大,這些角色當中,我最喜歡丁力,最佩服王一民,最同情沉一石,最討厭朱傳文。

    但是羅佩綸卻是我的真實寫照。

    聽黃老師說過,想演好一個角色,你得知道他是怎麼來的。

    當初是怎麼理解沉一石平靜之下的瘋狂?

    劇本寫的不清楚,在這之前,有幸翻閱的法國作家法朗士的《論文藝中的瘋子》給了我很大的啓發,明確了對這個人物,不能去演他的瘋狂,而要去演他致瘋的外界原因,這是正確的思想。

    沉一石爲什麼瘋,在從劉合平那拿到角色設定之後,我做了三件事。

    (一)內心體驗

    當時我請教了許多老師,請他們看角色設定,指點我外在的表現,介紹此類人的故事,甚至請他們替我想:我爲什麼會瘋。

    (二)寫沉一石自傳

    結合自己的人生閱歷、情緒記憶,加上間接得來的材料,爲沉一石做了傳記,這是一個很好的習慣,從目前來看,應當也是一個好演員的必修課。

    (三)生活於角色

    當時還沒意識到做小品的重要性,但也在生活中努力適應角色,走路的姿態、說話的語氣以至於眼神...都努力去生活於角色,特別是眼神,這個圈子裏,最不缺的就是平靜之下的瘋子,我綜合了幾個朋友的眼神,塑造了自己理解的沉一石。

    這三方面的工作對我的影響很大,幫助我抓住了角色最主要的東西,收穫極大。

    《大明王朝》拍攝後對我的影響是什麼?

    好的部分:

    (一)堅持深入生活,有時候甚至於瘋狂,但是基本上是正確的。

    (二)建立了演戲、看戲的標準,看戲,我不喜歡那種演得正確,但不立體,性格特徵不鮮明的形象,這種創造難以引起觀衆的想象力。

    (三)演戲必先立意,對沉一石,我懷有同情,另一方面,作爲演員,我有必要通過沉一石,揭露那個沒有正義,而只有黨同伐異的時代,這就是這個角色的立意。

    總之,目的要明確,一個演員,必須以一定的思想邏輯將扮演的人物組織起來,也就是說,要考慮自己所演的人物將會給觀衆帶來什麼東西。

    不好的部分。

    (一)對於寫角色自傳,爲沉一石做小傳時,是用感情寫的,但在之後雖然大體堅持了這一做法,只是在寫的過程中,相對太過理性,對創作的幫助並沒有想象的那麼大。

    (二)過多的要求人物的外部特徵,認爲只有獲得這些外部特徵,我才能“自如地生活”,否則便會流於形式,不知所措,有時還不得已拼湊一些分明不是自己要求的東西,致使創作的效果並不好。

    總之,《大明王朝》於我的表演生涯是極具意義的,一方面,我堅持正確的,也就是現實主義的創作原則,同時又對其他的一些重要的原則認識不足,不能全面掌握。

    李雪建老師當初批評我形式主義,不夠重視體驗,我當時沒反駁,但是心裏卻不服氣,可是用自己的方法,又達不到追求的境地。

    帶着這種矛盾,進入了從業的第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