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 改變命運

    春州一中因爲冬令營的舉辦而提前放假。

    但這並不包括衝刺高考的高三生。

    高三教學樓在校園西北角，中間隔了一個體育場和操場，有單獨出入的門，與世隔絕。

    高三A＋班，是一中唯一的復讀班，也是春州最好的復讀班。

    作爲春州最好的公立中學，一中創辦復讀班，對於學生的人選是經過嚴格篩選的，首要就是看高考成績，低語六百五十分免談，復讀生的首要目標，是衝刺德京這倆大學裏的金字塔頂端，最次也是985、211之流。

    因而在這個學霸雲集的復讀班裏，永遠看不到歡聲笑語、也絕不會有學生交頭接耳，一個個好似學習機器，一雙雙年輕的眸光裏隱藏着熊熊燃燒的野心，那是對金榜題名的渴望、是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期許。

    午休時間，班級裏靜悄悄的，唯聞落筆沙沙聲。

    黑板旁邊用粉筆寫了幾個大字——距離高考還剩165天。

    165這個數字特意用彩筆加粗。

    若有睡意襲上腦海，只消擡頭瞥了一眼那個數字，足以提神醒腦，胸腔生出豪情戰意。

    已經失敗過一次，他們已無退路，只能選擇背水一戰。

    教室如戰場，無一人鬆懈，用筆作武器，爭分奪秒的戰鬥。

    祁寶檀刷完一套試卷，擡手捏了捏眉心，神色略顯疲倦。

    「寶檀，可以把你的卷子借我看一下嗎？」同桌小聲開口。

    同桌是個長相略顯憨厚的女孩，叫薛紅豔，爲人木訥，不怎麼愛說話，平時只顧悶着頭學習。

    祁寶檀對她印象不錯，遂把試卷推到她手臂邊。

    女孩眸光亮亮的：「謝謝。」

    女孩如獲至寶，開始一一比對起來。

    她把祁寶檀的回答當標準答案，很快自己試卷上就畫了幾個叉，女孩神色稍顯落寞。

    最後一道大題，她盯着祁寶檀的步驟看了很久，越琢磨越振奮：「原來是這樣，我怎麼沒有想到呢……。」

    她喃喃着，猛然擡頭看向祁寶檀：「通過切點求切線，再通過斜點式求切線方程，寶檀，你太聰明了。」

    周圍學生聽到薛紅豔的話，下意識朝兩人看了過來，看向祁寶檀的目光，更是帶着一種隱隱的複雜和不甘。

    祁寶檀摸摸鼻子，很是有些心虛：「課堂上老師都講過，我只是記性比較好罷了。」

    薛紅豔搖了搖頭：「我記性也不差，可還是沒想到這裏，老師說過，數學不能一板一眼照本宣科，要有靈活的思維和縝密的邏輯，更重要的是要觸類旁通，怪不得你進步這麼大，是你本身就聰明。」

    祁寶檀更不敢當了，她哪裏聰明啊，是因爲她有「祕笈。」

    「虛僞，也不知道背地裏使了什麼齷齪辦法，在這裏裝什麼聰明人設啊。」

    一道刻薄的聲音突兀響起，在寂靜的教室裏分外醒耳。

    聲音是從祁寶檀的左後方傳出來的。

    大家看向說話的朱杏，教室裏噤若寒蟬。

    祁寶檀剛進班時，第一次摸底考試，成績倒數第一。

    她不止是倒數第一那麼簡單，當時她只考了四百五十二分，距離倒數第二名差了一百多分。

    這根本就不是復讀班的水準。

    當時就有人懷疑她是走後門進來的，對她很是不滿。

    後來《江湖笑》電影曝光主創團隊，祁寶檀作爲新任岑女郎，出了一番風頭，大家都是來認真學習衝刺德京的，她倒好，演員來鍍金了。

    那段時間，祁寶檀在學校間很火，但看不慣她的大有人在，甚至有學生向學校匿名舉

    報祁寶檀不該在復讀班，因爲她的存在會影響到大家，而且一個摸底考考了四百多分的人，跟大家不在一個水平線上，根本不配待在復讀班。

    學校沒有處理。

    然後下一次考試，奇蹟就發生了。

    祁寶檀的成績實現了逆風翻盤，這讓所有人都十分的困惑不解。

    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她的分數突飛猛進，最新一次考試，排名已經進了班級前十名。

    平時看她也不像學習多刻苦的模樣，爲什麼成績進步的這麼明顯？

    學習學到焦慮的復讀生們心情十分復雜。

    再看看自己原地踏步的成績，想死的心都有了。

    興許就像朱杏說的那樣，祁寶檀她用了什麼齷齪辦法，比如作弊……

    似乎只有這樣想，大家焦慮的心情才能稍稍平復一些。看書菈

    祁寶檀粉面含霜，勾脣一笑，譏誚的瞥了眼朱杏。

    「你不是想知道我爲什麼進步那麼快嗎？因爲我有世界上最好的補課老師，所有的解題思路都是她教我的。」

    薛紅豔包括全班大部分豎耳偷聽的學生統一眸中流露出光亮。

    班上理科成績最好的男生不屑道：「你吹什麼牛？什麼樣的補課老師能短短幾個月提高一百多分？要真如此，那些收費高昂的補習機構豈不是浪得虛名？」

    「你不相信是你無知，須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紅豔，你不是想知道這道題是怎麼解的嗎？我慢慢告訴你，如果下次考試，你的成績有所提高，這就證明，我的那位補課老師確實很厲害，到時候我看大家還有什麼話說。」

    薛紅豔激動的雙頰透紅。

    祁寶檀拿着筆，拉過演草本，低聲給薛紅豔講題。

    離得近的偷偷豎起耳朵，想偷個師，哪知祁寶檀聲音拿捏的剛剛好，除了她和薛紅豔，誰都聽不見。

    大家很失望。

    朱杏不屑的翻了個白眼，祁寶檀那張臉實在討厭。

    下課鈴聲響起，祁寶檀放下筆，看了眼薛紅豔，「明白了嗎？」

    薛紅豔面上雖還有困惑，但已窺得一線法門，「我慢慢琢磨吧，寶檀，耽誤你的時間了，謝謝你。」

    薛紅豔一臉真誠的說道。

    祁寶檀溫柔的笑了笑：「要謝就謝那位無私幫助我的朋友吧。」

    薛紅豔認真的說道：「你的那個朋友，一定非常聰明非常厲害，有機會真想見一見她。」

    祁寶檀笑的無比驕傲，比誇了自己還開心：「那是自然。」

    她這個同桌，出身農村，家庭條件不好，父親早逝，爺爺奶奶一個殘一個病，母親受不了一走了之，再也沒有消息。

    薛紅豔這麼多年是靠着政府補貼和親鄰救助才走到現在的，她人不算很聰明，但非常刻苦，今年高考離985分數線差了幾分，退而求其次填報志願時又慘遭滑檔，浪費了分數，就在她準備認命去一個二流大學時，她當時的班主任惜才，苦口婆心的勸她復讀，薛紅豔考慮再三，頂着巨大的壓力復讀。

    可能是她給自己上的弦太緊了，復讀後她的成績並不理想，薛紅豔很焦慮、卻又沒有辦法，她只能讓自己更加刻苦，這其實是一個死循環，再這樣下去，她的成績只會越來越差。

    這一切祁寶檀都看在眼裏。

    薛紅豔木訥、笨拙、不善言辭，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

    但她細膩、善良、勤奮，身上有着很多容易被人忽略的美德。

    她不過是運氣好罷了，遇到了安安，這個她生命中的貴人，將她拉出泥沼，給了她體面的生活，讓她有勇氣繼續面對人生。

    薛紅豔不幸的是

    她的出身，可出身又非人力所能扭轉。

    那麼她就做薛紅豔的「貴人」吧。

    在一個人的成長過程中，其實很多時候是懵懵懂懂的度過的，她們不懂得抓住機遇、也不知努力的方向在哪裏，好像來人間，就只是爲了湊個數。

    也許就這樣，渾渾噩噩的度過一生。

    但如果有一個人拉她一把，點醒她，也許她的人生，會是另一番天地。

    她淋過雨，所以知道淋雨的滋味。

    現在她想給另一個正在淋雨的人撐傘。

    這一定是安安希望看到的畫面。

    祁寶檀想到安安，心口一熱，從書包裏拿出手機，想給安安發一條短信。

    她知道冬令營就在隔壁舉辦，安安數學那麼好，她一定來了。

    其實安安並沒有告訴過她自己的任何信息，爲什麼她會知道呢。

    這就要得益於祁寶檀的聰明細心。

    有一次安安給她講題，視頻中一晃而過，她看到了一本教科書。

    那是高一上冊的物理教科書。

    安安是高一生，卻對高考試題信手拈來。

    安安比她想象的還要聰明厲害許多許多倍。

    想到安安也許就在她的隔壁，她的心情瞬間激動許多。

    剛剛打開微信，她就看到有一則來自安安的微信消息。

    祁寶檀爲這一瞬的心有靈犀而開心不已。

    安安——【圖片】想喝什麼？

    照片上是奶茶店的茶飲清單，右上角露出了奶茶店Logo。

    祁寶檀識得，這是一中附近一家最近忽然爆紅的奶茶店，成爲很多網紅的打卡地。

    祁寶檀心都要飛出嗓子眼了。

    安安真的在一中附近。

    她手指顫抖着打字——楊枝甘露。

    ——安安，你來春州了嗎？

    對方很快回覆——嗯，幾點放學？我去學校門口接你。

    祁寶檀飛快回覆——五點，今天我值日，出校門的時候可能得五點二十了。

    ——好。

    祁寶檀看了眼腕錶，才兩點十分，離五點還有三個小時，她從來沒覺得時光這麼難熬過。

    想了想，她小聲跟薛紅豔說道：「豔豔，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薛紅豔點頭如搗蒜：「好。」

    「答應的這麼快，你就不想知道我要你幫什麼忙嗎？」

    薛紅豔一臉誠摯：「你要我做什麼我都會做的。」

    祁寶檀心底暖暖的，「我最好的朋友來找我了，放學後你幫我值日好不好？下次我幫你值日。」

    這對薛紅豔來說根本不是事，祁寶檀幫她那麼多，她正愁不知道如何報答她呢，一口答應下來。

    「好。」

    沉浸在喜悅中的祁寶檀沒有發現後邊的朱杏正跟兩個女生密謀着什麼，陰邪的眼神時不時瞟向祁寶檀的背影。

    沈又安結束午休，在酒店門口跟回來的高雨萼閆露碰頭。

    高雨萼把兩杯奶茶遞給沈又安。

    「安安，你去見寶寶，能不能帶我一起啊？」

    閆露差點把嘴裏奶茶噴出來：「寶寶？」

    她狐疑的眼神落在沈又安臉上：「什麼鬼？」

    沈又安：……

    「可能……不方便。」

    高雨萼：「行吧，你去見你最好的朋友去吧，我算什麼呢，呵呵。」

    陰陽怪氣一番，高雨萼拉着閆露走了。

    走了幾步，高雨萼偷偷回頭，結果看到沈又安頭也不回的離開，她氣的臉都

    青了。

    閆露笑着瞥了她一眼：「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麼嗎？」

    高雨萼吸了口奶茶，黑珍珠被牙齒擠爆，爽滑鮮嫩的口感充斥着整個口腔。

    雙腮鼓鼓的，像個河豚。

    「你啊，活像被渣男始亂終棄的原配。」

    高雨萼：……

    「沈又安不帶你玩，還有我啊，叫上黃錫，咱們繼續嗨。」

    兩人在這邊商量着怎麼玩，李宗紅遠遠路過，看到這一幕，皺了皺眉。

    這時她的手機鈴聲響起，李宗紅看到來電顯示。

    陌生號碼？

    她掛斷後，電話再次打了過來。

    李宗紅猶豫了一下接通。

    「李宗紅。」

    是經過變聲的音，李宗紅頭皮一陣發麻。

    「你是誰？」

    「你的丈夫賭博欠了兩百萬債務，你正在和你的丈夫協議離婚，但沒有用，這是你們夫妻的共同債務。」

    李宗紅心口一窒，警惕的掃了眼四周，捂着手機走到僻靜的角落裏，壓低聲音說道：「你是催債公司的？我警告你，你找我也沒用，我一毛錢也不會替他還的。」

    「這話想必你已經說過無數次了，但催債公司會聽嗎？」

    李宗紅敏感的察覺到什麼，咬牙切齒道：「你到底是誰？」

    男子的聲音無情的猶如AI，含着無盡的誘哄，不知不覺間，將人扯入深淵。

    「我是能改變你命運的人。」

    ~

    一中附近的街上有很多文具店和書店，沈又安步行走至這裏，每一個店都會進去轉轉，有時候挑幾本高考真題集錦，或者用來放鬆的漫畫書。

    她看到一些好看的好玩的文具，也會買幾支。

    再出來時，兩隻手都提的滿滿的。

    走到一中南門，時針正好指到五點。

    放學的鈴聲也隨之響起。

    沈又安沒等多久，就看到祁寶檀興奮跑出來的身影。

    她一眼就鎖定了沈又安，一開始有些遲疑，似是不敢相信。

    沈又安展開雙臂，祁寶檀愣了愣，下一刻飛撲而來。

    「安安，我好想你。」

    她將沈又安抱了個滿懷。

    沈又安笑笑：「好了，我們去吃飯。」

    祁寶檀鬆開她，上下打量着她，目光還是很不可思議：「安安，我差點認不出你，真好看。」

    沈又安把手裏的袋子遞給她：「送你的。」

    祁寶檀接過來：「來看我還帶什麼禮物呀。」

    嘴上這麼說，臉上別提多開心了。

    她想要把這一刻的開心記錄下來，以後慢慢回味。

    祁寶檀伸手摸了摸書包，沒摸到手機，她愣了一下，忽然一拍腦袋：「看我這個腦子，竟然把手機落在課桌裏了，安安你等等我，我馬上回來。」

    祁寶檀把東西塞給沈又安，轉身風風火火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