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絮由衛劍引到了前院,一路上,她備受着大將軍府來往下人的注視,好在正逢午膳時間,她沒有見到大將軍府其他房的主子,要不然她都不知該如何介紹自己。
才一踏入前廳,她的心臟就開始“怦怦”狂跳,交握在腹前的雙手直冒冷汗。她擡眸掃了一圈廳內之人,忽視着孟向彤惡狠狠的注視,迎着其他人凝視她的迥異目光,她朝坐在上首位的楚大將軍和楚大夫人深深福了一禮。
“小女......見過楚大夫人。”還未起身,她便被慌忙走下臺的蕭氏扶了起來。
“我識得你,今日你是不是在香料鋪門口出現過?”
楚南絮擡眸對上了一雙眼含複雜情緒的眼神,她莞爾一笑,微微頷首,清清甜甜道:“是的,小女今日駐足東市,與夫人有過一面之緣。”
蕭氏眸光微動,她應該是與她有兩面之緣,她不止在香料鋪子的二樓雅間瞧見了她,她還在錦繡布莊裏看到了她的身影,只是當時她的注意力全部在楚致晴身上,沒有機會對她過多打量。
當時不知怎的,她總是被眼前這道亭亭玉立的身影所吸引,大概是同她一起逛香料鋪子的陳夫人的話入了她的心。
陳夫人在等待掌櫃呈上香料的功夫,打量着樓下絡繹不絕的行人對她說:“阿涓你看,樓下那年輕女子的身姿,顰笑間很有你當年的風情,乍眼一看,我還以爲看到了十幾年前的你呢。”
在陳夫人說這話之前,她便已經注意到了樓下那光彩奪目的身影。
要說向彤回了大將軍府接近一個月,她從不曾有過喚她乳名‘皎皎’的衝動,而當下與眼前的女子面對着面,她卻是很想喚她一聲‘皎皎’。
她的女兒出生時,小臉粉雕玉琢,黑葡萄般的眼睛靈動可愛,長大了,定然會成長爲燦若春華,皎如秋月的美人兒,就如眼前的女子這般。
她之所以生出如此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是因爲她面對的,是她真正的女兒嗎?
一直以來,她認錯人了?她被人哄騙了?
愧疚的眼淚盈在眼眶,欲落未落之時,耳畔響起一道尖銳的尖叫聲。
“母親,你不要相信她的話!”
“她才是想要偷走我身份的騙子!”
“女兒都沒敢告訴你,前些天女兒回清源村時,被這個惡毒的女人下了藥險些被破了身,她心腸毒如蛇蠍,母親千萬不要相信她的話!”
一想到她的世子表哥回到別莊,在知曉她與卑賤的下人共處一室,衣服都差點兒被人扒光後那嫌棄的眼神,她的眼淚撲簌簌落了下來,只是,她的眼神卻一點不惹人憐愛,看向楚南絮時帶着難以掩飾的怨毒。
楚南絮直視着孟向彤的眼神。
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楚南絮這一世哪會任由孟向彤搓圓捏扁?
在孟向彤發瘋般尖叫後的下一秒,楚南絮如同一隻受驚了的小鹿般躲到蕭氏身後,嬌嬌柔柔地啜泣着,楚楚可人,我見猶憐。
“你不要污衊人,明明是你打算給我下藥,想要坐實我世子外室的身份,將我囚禁在別莊,我只不過是不似以前那般一味地順從於你,鼓足勇氣去反抗了一把而已。要不然,當下我也不會站在這裏,當着大家的面與你對峙,若是我飲下那碗糖水,往後餘生都不會與親生父母見面,到底是誰心腸狠毒,明明就是你啊孟向彤!”
兩個人之間爭吵的內容,聽得蕭氏稀裏糊塗,楚凜和楚成堯卻是先前瞭解過楚南絮以前的經歷,再次聽到楚南絮的控訴,兩人的拳頭同時用力握緊,恨不得當下就給孟向彤扒一層皮。
孟向彤竭力向蕭氏否認着,畢竟蕭氏才是她此時能抓住的唯一的救命稻草。
“母親!你不要聽她胡說八道!她就是一個鄉下來的卑劣騙子,若不是我救濟她,她早就已經淪爲泥腿子村婦,楚南絮,你就是個忘恩負義的東西!”
“我想起來了,我的信物、我的信物一定就是被她偷走的,母親啊,你千萬不要相信她的鬼話,女兒、女兒好冤啊!”
察覺到身側的楚成堯牙根兒咬得直咯咯作響,甚至想要上前呼孟向彤一巴掌的衝動,楚凜擡臂攬住了他,衝他輕輕搖了搖頭。
“相信你母親,讓她來決斷,這樣,她才會完全斬斷對冒牌貨的念想。”
就在此時,楚冽穿着官服匆匆趕來前廳。
“大哥!大哥你回來了!”
“匆匆喚我回來,是家中有事?”
楚冽邁入前廳門檻,頓時被眼前的景象搞得二丈和尚摸不到頭腦。
“這是......”
當他的目光落在正被一名護衛打扮的人按壓住蹲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孟向彤,他神色短短停滯一瞬,旋即快步走到楚凜面前,“大哥,什麼情況啊這是?”他朝楚南絮的方向一揚下巴,“那女子是誰?”
楚凜沒有理會楚冽的疑惑,對他開門見山道:“你知不知道,你帶了一個冒牌貨回來,現在攪得全家雞犬不寧。”
“啊?”楚冽無辜道,“什麼冒牌貨?大哥你在說什麼啊?”
楚凜回了他一個陰沉的臉色,“等一會和你算賬。”
楚冽還想要說什麼,就聽站在前廳中央的嫂嫂開口道:“姑娘,你來和我說說,你和彤兒,是怎麼認識的?”
“母親,她......”
蕭氏擡手打斷了孟向彤的發聲,可孟向彤哪能老老實實聽話,她還要繼續說什麼,就被衛劍不知從哪找來的一塊破抹布堵住了嘴。
楚南絮輕輕開口,語氣淡如輕風,“一直以來,我與娘......”楚南絮換了個稱呼,“我與蘇芳兒生活在清源村,受一位老大夫的接濟,後來,爺爺與娘相繼離世,我一個孤女受盡欺負,恰好長住在武定侯府別莊的孟向彤對我施以援手,我便住進了她院子的廂房。”
“只是我沒想到,那便是我噩夢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