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04章 上墳

    洪武年間，朱元璋憂危積心，日勤不怠。每一日似乎都在忙碌之中。

    他希望大明百姓，每一個人都能過得很好，再也不要和他小時候一樣。沒有吃，沒有穿，一家老小都活生生餓死。

    洪武十八年（1385年）九月十四日至二十一日，八天之內，朱元璋審批閱內外諸司奏札共一千六百六十件，處理國事計三千三百九十一件，平均每天要批閱奏札二百多件，處理國事四百多件。

    這對於快六十歲的朱元璋來說是個挑戰，雖然他贏了，但也輸了。他已經明顯感覺到自己的精力比不得年輕的時候。

    他老了！

    過後，他乾脆把大部分事務交給太子朱標，他也能歇一歇，好好和似乎年輕了二十年的馬皇後溫存一番。

    這世上難道真的有長生術，還有長生祕藥？

    深夜裏，心如止水的朱元璋陷入深深思考。

    他擁有一國之力，朝廷還有很多高手效忠，大藥祕藥無數，他是不是也有機會修煉到周真人那等武道神仙境界？

    而內家高手只要不經常動手，動輒百歲，最起碼他也能延年益壽不是。

    “傳旨！”

    外面立即有太監進來，提筆記錄。

    天子左右無小事，皇上落枕你落頭。皇帝近前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得隨時有人伺候。

    “派蜀王詢問峨眉滅絕師太，可否代師收徒，吾也想練一練峨眉的武功，強身健體。另外派錦衣衛指揮使毛鑲詢問武當張真人。”

    “是！”

    等手下退去，朱元璋陷入沉思。

    這人啊，擁有得越多，越怕死。

    ……

    武當派。

    歲月如刀，不自覺間，武當七俠、張六忌等人年紀越長，鬚髮也被時光染白。

    大家都老了。

    張三丰負手，緩緩行走在真武殿間。

    “師公～”

    “師祖！”

    “祖師爺～”

    ……

    曾經熟悉的相貌一個個變老，老人逝去或者歸隱，新人開始在老人的教導下逐漸接受武當山上的事務。

    武當還在，但漸漸卻不是他熟悉的武當。

    遠橋之下泛蓮舟，岱岩石上鬆溪流。萬仞翠山梨亭在，莫問聲谷空悠悠。

    蒼老的面孔下，張三丰的眼睛依舊明亮光芒，但其中似乎有一絲絲疲憊。

    白髮人送黑髮人實在讓人太過痛苦不捨。

    那一日，自己去峨眉參加郭襄女俠的葬禮，似乎還像在昨天。

    歷歷在目。

    這時間啊，過得太快，快到他甚至有點反應不過來。

    “師公！”武當代掌門宋青書過來拜見。

    自光明頂一戰，宋青書回到武當便努力修行，一日不歇。

    道家功夫本就是水滴石穿，厚積薄發。

    在他想象中，自己也許會在四十歲的年紀追上芷若仙子的腳步，到時候正大光明上峨眉，再問仙子。

    覺得他怎麼樣？

    結果……

    張三丰看了他一眼：“和你爹和師叔們說一聲，我欲登天而去，此一別或是永別，以後，武當就靠你們了！”

    宋青書一怔，登天？

    “師公，你要羽化了嗎？”

    張三丰：？？？

    “啪～”老頭子霎時間氣得吹胡子瞪眼，直接跳起來給了徒孫腦袋一巴掌。

    宋青書捂着頭，委屈巴巴，登天不是羽化的意思嗎？難道你還真得上天？

    不耐煩給他一個眼神，張三丰沒好氣說道：“近些時日修爲再進，你們一個個卻一點長進都沒有，眼看都要老死了，我看着心煩。

    而且我和周真人討論許久，這世間之大，浩渺無邊，乾脆出去散散心。”

    宋青書這才放下心：“師公去哪裏散心，將來有機會的話，徒孫也去看看你。”

    張三丰呵呵一笑，指了指天上：“看到那浩渺天空了嗎？那裏就是我的目標，宇宙無垠，以你的實力，咱們再次相見應該是你後世了。”

    宋青書沉默，就連師公也不看好自己嗎？

    不可能！人定勝天，他一定有追上芷若仙子的那一天！少年在心中吶喊。

    他要讓所以看不起他人知道，他，宋青書，不弱於人。

    “啪～”

    宋青雲欲哭無淚：“師公，怎麼又打我？”

    “通知你爹和師叔，最後再教導他們一次我領悟的武學真意！”張三丰沒好氣說道。

    “哦～”

    ……

    峨眉派，山腳。

    靜念百無聊賴坐在石頭上，這年紀一大，周芷若不好意思再體罰她，她便混成了老油條。

    每天準時出現在山腳，準時消失。

    早晨過來和師妹們招呼一聲，便去旁邊的集市吃個早飯，再去隱蔽的地點解決衛生問題，再找兩個人聊聊天。

    等再回到山腳就和小黃貓討論中午吃什麼，一討論就討論到中午。

    這樣混日子，簡直過得飛快。畢竟，年輕時候，最不值錢的就是沒用的時間。

    “哦，對了，樂樂，明天我休沐一天，你自己一個人看好家啊。”靜念吩咐道。

    “喵嗚～”小黃貓無聊道。

    幹啥去？

    靜念嘆口氣：“明天是清明，去給我那領養我然後餓死的老爹上墳。”

    “喵～”

    哦，去的時候記得蒙着臉。

    靜念很奇怪：“爲啥？窪裏也沒有人，沒事吧應該？再說有師姐看着，峨眉附近哪個敢對付我。”

    小黃貓鄙視看了她一眼：“你混成這個逼樣，好意思舔個臉去見你那老爹？”

    靜念直接被噎住。

    沉默片刻，質問道：“那你呢，清明不給你祖宗上香？”

    “哇嗚～”

    我也戴！

    靜念：.

    “靜念師父，在呢？父皇想讓我過來問下，你們峨眉派還能代師收徒嗎？他想學點強身健體的功夫！”前面突然來人問道。

    靜念擡頭，驚喜：“蜀王殿下，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蜀王客氣回道。

    他是朱元璋第十一子，朱椿，性孝友慈祥，博綜典籍，容止都雅。

    朱元璋曾親暱地稱他爲“蜀秀才”，而且禮佛虔誠，經常來峨眉給她們帶吃的穿的，所以大家關係不錯。

    看到生意來了，靜念毫不客氣，快速道：“蜀王，有的，我們這裏別說你想當掌門的同門師弟，就算當她師尊都可以。

    千年人蔘以及一般的等價物就能換一個祖譜加名的位置，一株加在掌門輩分，兩株加在師祖輩分，五顆你就能和我們郭襄師祖同輩了。

    你看，只要當了我峨眉前輩，就能接受我等每日上香供奉，香火不絕。

    這樣等於就是提前存錢的，到時候你一死，到了西天或者地府就是大富大貴人家。”

    蜀王一愣，好傢伙，你們祖先泉下有知，知道嗎？

    遲疑一會，朱椿猶豫道：“人蔘藥材之類不是問題，不過靜念師傅，若是父皇和我想修行峨眉山的功夫該怎麼辦？”

    靜念眼睛一亮，這是來了大客戶啊。

    “蜀王，你想學什麼功夫，告訴你，我們峨眉什麼功夫都有，拳、腿、劍、掌、鞭，輕功還有一些特殊武學之類。

    當然這些武學在山下的別院也都有，你想學去那邊就行。而且給錢的話還可以請師姐指導，但只限於幾門外功武學，內家武學都涉及一些關鍵穴位，男女授受不親。”

    蜀王再次被震撼到。

    “靜念師傅，我能學周真人修行的內家武學嗎？”

    靜念再次大驚，遲疑道：“周師姐的武學已經涉及我峨眉根本，而且其中還包括武道神仙境界的祕密，突破可得長生，你這個要求實在讓我們爲難。”

    蜀王鬆口氣，還好這玩意不賣，這一會他覺得自己讀二十年的書都白讀了。

    片刻後。

    “得加錢！”靜念肯定說道。

    蜀王：

    應天，大明都城，奉天殿，深夜。

    一個內侍急匆匆走了進來。

    “陛下，蜀王八百裏加急，說是峨眉周真人所修煉武學已送至應天，錦衣衛指揮室毛鑲在外求見。”

    “讓他進來。”朱元璋不客氣道。

    他這人從不否認自己是泥腿子出身，不想搞那些文縐縐的東西。

    片刻後，朱元璋看着桌子上的一堆武學陷入沉思。

    這大甩賣呢？怎麼啥都有？不會是假的吧？

    “這些武學你都讓你手下那些高手檢查過了嗎？”朱元璋問道。

    當皇帝日久，除了馬皇後他漸漸開始不信任任何人。

    “稟報陛下，屬下分批將這些武學抄寫十幾份，拆分之後，送到十幾位成名已久的高手手上，他們均表示這些是極爲高深的武學。

    隨後屬下便讓自己幾個心腹修煉，均沒有任何問題。

    唯一需要顧慮的是，那峨眉真經後面的部分。那是由周真人自己補充關於武道神仙境界的修行，很是玄妙，我等根本無法理解。

    地球爲什麼是圓的？”

    朱元璋點點頭，很是滿意。

    錦衣衛自成立的那一天，職責就很清楚，就是他手中的一把刀，如今這把刀用得還真是順手。

    就是可惜，這刀現在沾染了太多的血，得洗一洗才能繼續用了。

    “行，回去好好歇歇，這次出去這麼久，辛苦了，和妻兒好好團聚玩一玩，說說話。”朱元璋擺擺手，親熱道。

    “是，謝陛下隆恩！”毛鑲很是感動，抹了抹眼淚，轉身快速離去。

    辛苦了這麼久，先去教坊司聽曲！

    等手下走後，朱元璋開始細心翻開送過來的武學。

    雖然他沒有刻苦修煉，但大藥不缺，還時時有武林高手爲他渡氣、演練。所以他至少在見識方面不下於那些高手。

    思慮許久，朱元璋最終還是看重最上面的峨眉真經。

    這桌上的所有武學雖然說是那周真人都是精通，但據錦衣衛的探子交代，這峨眉真經最爲珍貴，一般人根本不賣。

    而放在下面的一本叫《名字不好說的煉體術》，峨眉山下的居民花個幾百文就能買一本，想想就知道一定是爛大街的煉體術。

    他是皇帝，九五之尊，不用動手，爲啥要練這個？難道還能硬扛火炮？還是能長生？

    真要想練，爲啥不乾脆讓少林高僧來教他洗髓經？

    想起少林，朱元璋覺得這個門派很乖，讓交稅就交稅，讓上交武學就叫武學，讓派弟子就派弟子來錦衣衛效忠。

    不錯。

    思慮片刻，朱元璋便準備以後每天裏拿出一半的時間修行峨眉真經，至於那些繁瑣的政務，剛好就交給太子朱標。

    太子嗎，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再說，一天就處理個幾百件政務而已，勞逸結合，很快就能搞定。

    “傳朱標！”

    深夜匆忙起牀的朱標，快速趕來。

    “標兒，來，看看，以後這些什麼政務都交給你了。”

    太子看着那堆起來比他還高的奏摺，開始懷疑人生。

    這大半夜的，他是親生的嗎？

    ……

    峨眉山，舍身崖。

    周芷若坐在崖邊，赤着小腳，並腿。她的腿秀長，而且不瘦，疊在一起小腿竟是無縫銜接。

    少女和小黃貓一人一串糖葫蘆，正吃得開心。

    作爲老牌鏟屎官，她自然知道和樂樂分享一串糖葫蘆的風險。

    “樂樂，曾經我以爲世間的一切都很簡單，無非就是的風水火的變化而已，只要我變強，我甚至可以掌控世界。

    但隨着精神修爲增加，窺視世界更深層次的東西，卻發現，這個世界似乎特別複雜，一塊土裏都擁有很多很多的東西。

    等到我現在的層次，我又發現，這個世界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由同樣的一點變化而來。

    但，世界真的這麼簡單嗎？”

    少女伸出素手，白璧無瑕，隨手一握，前方的雲海出現一個巨大的白雲手掌，鋪天蓋地。

    翻手一拍。

    “轟～”

    雲海震動。

    少女眼中有些許迷茫。

    小黃貓眨巴眨巴眼睛，這就是學霸的世界嗎？

    “大道至簡，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沒想到周小友學究天人，竟已經達到聖者先賢之境界，貧道恭喜了。”

    雲端之上，張三丰鬚髮皆白，負手而立，踏空而來，笑呵呵道。

    看到來人，周芷若微笑：“老頭，你怎麼來我這了？”

    張三丰嘆口氣：“小友說得登天，我頗感興趣。月亮之上，星空之外，太過離奇。而這世間已沒有我留念之事物，便想着看看。”

    周芷若眨眨眼，摸了摸旁邊的小黃貓，等師傅師姐走後，他應該是自己世間唯一的留念了。

    修行啊，太孤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