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8章 綠

    濠州，聚義廳。

    一身大紅嫁衣的趙敏，撐着病軀，坐在堂中一直到深夜。

    夜色越濃，寒氣更重，少女的臉色也越來越白。

    這一轉念間，她想了很多，很多，父母之恩，兄妹之情，從此盡付東流不說，現在還落得個新婚當天，夫君跟另一個女子離開的名聲，又不禁神傷。

    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爲什麼要她一個弱女子經歷這些？

    “吱呀～”張無忌推門而進，後面還羞答答跟着一個女子，正是白日裏大鬧攪亂婚禮的小昭。

    根據金花婆婆的計劃，想要讓張無忌全力幫助她，最好的辦法當然是自己的女兒成爲王后。恰好，小昭極美，而且還心屬張無忌。

    兩全其美。

    張無忌本來對於再娶一個女人是極力反對的，畢竟趙敏是他平生最愛的女人。

    但，當看到小昭的真容，猶豫幾個呼吸，再加上金花婆婆勸說一句，爲了義父安危，一咬牙便答應下來。

    從小父親便教導他，人生天地間，有些事必須得做，而義父待他恩重如山，相信敏敏也會理解，以全他父子情義。

    一回來，看到中堂之上，趙敏一身嫁衣，淚痕猶新，眼睛都紅紅的，張無忌心中一堵，此時也再說不出什麼話來。

    “敏，敏妹～”張無忌欲言又止喊道。

    趙敏起身，緩緩上前，湊到張無忌耳邊，輕輕說道：“你這該死的小賊！”

    這一句話似嗔似怒，如訴如慕，說來嬌媚無限，張無忌只聽得心中一蕩，霎時間意亂情迷。

    張無忌心中一片迷惘，想起常日裏趙敏盈盈笑語、種種動人之處，只覺若能娶趙敏爲妻，長自和她相伴，那才是生平至福。

    但一轉念間又想起小昭的動人身姿和美妙面目，還有自己情急許下的承諾，不知道如何是好。

    趙敏看向身後唯唯諾諾的小昭，抓住小手：“還真是個妙人，以後家裏又多了一個妹妹了。”

    張無忌鬆口氣，還是敏妹好，識大體。

    寒暄片刻，三人攜手回到後院，甚至趙敏還大氣地讓小昭先陪一晚。

    等兩人進入房間後，趙敏迴轉離開，收起笑臉，面如冰霜。

    她的敵人不是小昭，是她背後的人。

    爲了皇后大位，爲了脫脫家族能千年萬年傳承下去，爲了父王能含笑九泉，她已經捨棄了一切，絕對不能輸！

    還有張無忌，優柔寡斷，好色不義，只要等大業有成，這種人必須要用特殊的手段掌握在自己手中。

    至於現在，無依無靠的她只有一個選擇：打碎牙，還要帶着血往肚子裏吞。

    離開張無忌，她只會一無所有。

    ……

    峨眉山，山腳。

    山不在高，有仙則靈。

    峨眉山有真佛在，山腳下聚集的人也就越來越多，世家大族或者有見識的反賊勢力一般都會派人來探聽消息，或者找機會拉關系。

    那周真人雖然無欲無求，但山上那麼多女人，總有人有各種需求的，他們的機會不就來了。

    這裏還有一些求周真人主持公道、報仇、拜師、求醫之類的人，不一而足，人生百相幾乎都在山下聚集。

    負責看山的靜念幾乎每一刻都在考驗之中，送禮、磕頭求情、哭訴、威脅、動手等什麼都有。

    人在瘋狂絕望之下，什麼事都可能做。

    當然，目前爲止，動手也只有一次，那人眼見報仇無望，而且身患劇毒，一怒之下就想在大庭廣衆之下帶靜念一起走。

    圍觀衆人頓時大喜，就要出手相助賣個人情。

    “彭～”一把大劍從天而降，解脫苦難。

    解決事情後，倚天劍更是直接飛上雲霄，縹緲無蹤。

    從那以後，峨眉左近才傳出一句話：舉頭三尺有神明。

    隨着謠言越傳越快，越傳越離譜，到最後甚至說周真人閒得無聊，每天都在山上看樂子，看誰不爽就來一劍。

    甚至還有人親眼看到那倚天劍在追一隻小奶貓砍的，那貓都沒有人巴掌大啊！

    不就是叼着一件也不知道是誰的鮮紅肚兜嗎？

    來峨眉的江湖人聽說後也一個個收斂脾氣。

    誰知道這周真人每個月是在那幾天，要是不小心衝撞到，被天降正義，誰敢去理論。

    山腳，稅棚，集市。

    名義上峨眉方圓千里的鹽、鐵、地、礦稅都屬於峨眉，這稅棚自然是交稅的地方，半年一交。

    百姓交的糧食、藥材、布匹等一部分運到山上，一部分就用來招攬窮人，修整道路，新建開拓鄉村。其他什麼鹽鐵等稅都是商人、大家族門派繳納，全部用於救濟窮人，救濟的方式大都是以工代賑。

    所謂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平常不用收稅，這裏能遮風擋雨，便有很多懷着不同目的的人聚集。附近鄉村有些機靈的村民就過來買一些小吃，雜物，補貼家用。

    根據峨眉規定，村民們自主擺攤只要確定身份，獲取證明就可以免費擺攤，且不收取任何費用，但需要負責清潔這裏的衛生。

    靜念抱着小黃貓坐在糖葫蘆攤位前，拿着一根糖葫蘆，一邊吃，一邊聽着大家說一些江湖中趣事。

    若是有人要上山，會有師姐來告訴她，讓她上去通傳。

    她一顆，樂樂一顆，她，沒了。

    靜念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木籤，低頭，和懷裏瞪着湛藍大眼睛，很是無辜的小黃貓對視。

    “喵嗚～”

    是糖葫蘆先動的手！

    靜念：......

    “哎，兄弟們，亳州最近可是發生一件趣事，聽說了嗎？”有一個滿臉兇相屠夫模樣的人笑道。

    “譁～”一介書生展開摺扇，不屑道：“峨眉有蒼鷹傳書，江湖大小事情一天就能傳到這裏，不就是那張教主在各派掌門主事的注視下，在新婚當天和另一個女的跑了嗎？”

    “別說，那張教主還真是個性情中人，就是可惜那新娘了，據說國色天香，膚白如玉，當時直接氣暈過去。”

    屠夫笑道：“兄臺，那邊又傳來新消息，不久前那張無忌再次舉行一場婚禮，將離開不遠的幾派掌門又喊了回來，而且這次一次娶兩個！”

    】

    書生呷呷嘴，很是羨慕：“左擁右抱，羨煞旁人啊！”

    圍觀衆人都是點點頭，附議，再想起家裏面的母老虎心中一緊。

    大家都是練武之人，這女子武藝在身，在牀上當然更是勇勐。前日裏甚至聽有女子憤怒之下直接將那物夾斷，那血據說噴了足足三尺高。

    峨眉派已經闢謠，那女子不是峨眉的。

    屠夫繼續神祕道：“不只是那小明王有兩位王妃，我聽我那小舅子的朋友的兄弟的大姐說，明教曾經四大法王之首的紫衫龍王迴歸明教，而且武藝超羣，還擁有一座海外島嶼。

    有這島嶼，可以說明教已經是進退有據，可以用來安置家屬，和那元兵打起來也更加用心。

    我看啊，這天下，怕就是這小明王的了。”

    說完，屠夫長嘆，顯然他不屬於小明王一方。

    書生一聽，皺眉：“我怎麼聽說這紫衫龍王一回去就和楊逍、周通等人起了衝突，而那小明王性子軟只會勸說，卻不用雷霆手段。

    再加上那趙敏王妃心思深沉，坐山觀虎鬥，有時還挑撥離間。現在的大宋各方心思各異，甚至天鷹教衆有的都開始收拾行李，不想幹了。”

    靜念是聽得津津有味，沒想到外面的世界這麼複雜，大家都是一個教派的怎麼還爭來爭去。

    還是山上好，喝稀粥吃蔬菜，除了樂樂，就沒有其他人和她搶過吃的。

    藥膳當然按照功勞分配，多勞多得，如今峨眉轄地千里，有的是活幹，想上進的弟子根本就閒不下來。

    就在這時，衝進來一個兵士，大喊：“報告蜀王，長江以南有重要軍情。”

    “說。”剛纔的書生神色一凝，說道。

    “陳友諒不知道通過什麼方式抓住謝遜，送到少林，少林不日將舉辦‘屠獅大會’進行公審，以報那謝遜在二十年前造下的血仇。

    小明王聞聽消息，留下趙敏看守亳州大本營，已帶領全部明教精銳趕去少林。

    而宋麾下部都元帥郭天敘，右副元帥張天佑突發陣亡，朱元章已掌握小明王旗下全部兵權，其後陸續攻佔浙東餘下各地，常遇春克衢州、胡大海克處州。

    至此朱元章部控制江左、浙右各地，向西與陳友諒部相鄰，代王趙敏封朱元章爲吳國公，言小明王迴歸，正式給予相應爵位和名分。

    陳友諒集結兵馬，號稱百萬，枕戈達旦。”

    聽完手下報告，書生搖了搖摺扇，沉默片刻。

    “回去再議！”

    說着，書生和在場之人抱拳告辭，快速離開，人羣中也立即出現十幾人跟隨，各個人高馬大。

    等書生走後，衆人面面相覷，剛纔聽那軍士喊蜀王，應當就是現在巴蜀之地的王者：明玉珍。

    沒想到堂堂蜀王，竟然白龍魚服，隱藏身份在這裏和他們這些泥腿子在一起混，而且還聊得熱火朝天。

    他們這裏不會還有什麼隱藏的大老吧？

    大家互相看了眼，當掃視過峨眉的小靜念，還有那貪吃幼小的小黃貓，很確定。

    這兩個肯定不是！

    猜疑了一番後，衆人頓時又開始分析天下大勢，雖然那些東西和他們一點關係都沒有，但還是聊得熱火朝天。

    彷彿他們上立即就能運籌帷幄決勝千里。

    ……

    山頂，閉關許久的滅絕終於出關，神情平澹，再無戾氣，看起來已經是佛法大進，看透紅塵。

    丁敏君站在下首，彙報屠獅大會的消息。

    如此武林盛事，少林自然廣邀各派參與，一個可以增強少林在江湖的影響力，另外當然是明教實力不弱，少林害怕被打，還得找點炮灰。

    一聽明教這兩個字，滅絕平靜如水地眼中突然有一絲神采：“楊逍去了嗎？”

    丁敏君重重點頭：“那金毛獅王畢竟是明教四大法王，而且陽頂天留有遺言，有謝遜接任教主，明教上下都是自稱大義之人，自然傾巢而出。”

    “好！”滅絕一拍桌子，終於來了鬥志，她還以爲那楊逍就躲着不出來呢。

    身爲掌門，現在門派上下事務幾乎已經被靜玄和小徒弟接管過去，她除了閉關享受，竟然沒有事情做。想要下山除魔，結果發現峨眉左近別說作奸犯科，現在幾乎可以說是路不拾遺，夜不閉戶。

    小偷呢？年底了，不過年了？

    “走，去少林！”滅絕臉上露出久違的笑容。

    這年紀一大，就怕沒有用。

    “是！”丁敏君也是激動，師父只帶自己一個是不是表示只信任自己。

    以後自己繼承掌門的機會大大增加。

    至於明教和少林羣雄，土雞瓦狗而已，不知道她小師妹是誰嗎？天下第一的周真人！

    舍身崖上的周止若撇撇嘴，有點無奈，此事太過詭異，那謝遜好好的怎麼會被陳友諒拿住，又怎麼會到少林的手上。一看又是某些人的陰謀詭計。

    混江湖，喜歡湊熱鬧的，一般都死得快啊。

    思慮片刻，止若並指作劍，用體內靈力在旁邊的倚天劍上寫寫畫畫。

    精神融入內力，被她稱之爲靈力，有種種不可思議之妙用。

    按照張真人的指導，感悟天地，明悟世間本質，很多地方就像是人爲設置一般，太有規律。

    而這些規律，就是道。

    武道修行到她們這種境界，感悟天道，利用天道，就是仙，就是佛。

    次日一早，滅絕別帶着丁敏君和幾個小弟子悄悄下山。

    走到山腳，靜念正靠在一塊石頭上呼呼大睡，小黃貓在青石上打着滾，和尾巴打架，一隻貓玩得歡快。

    鄙貓苗樂，今年一歲零二十一萬六千六百天，正值青春年華。

    滅絕頓了頓，沒有打招呼，繼續前行。

    “師父，要不要和小師妹說下。”丁敏君掃視周圍緊張道，怎麼感覺自己在揹着師妹做壞事。

    滅絕擺擺手：“這峨眉，我是掌門，還是止若是掌門？”

    “砰～”倚天劍從天而降落到她面前，直插地上。

    “這種小事還要煩惱她，豈不是耽誤她修行？”滅絕話鋒一轉，看倚天劍沒反應，鬆口氣。

    丁敏君：......

    繼承掌門，希望好像有點渺茫啊。

    要不，自己努把力也修行到小師妹那種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