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9章 醉裏挑燈看劍

    太湖，歸雲莊，內室。

    陸乘風緩緩收起搭在陸冠英身上的手掌。

    “冠英，已經熟悉我桃花島內功了嗎？”

    陸冠英睜眼，大爲振奮：“嗯！爹，原來我們家竟然是桃花島的弟子，那以後誰還敢惹我們？”

    陸乘風瞪了他一眼：“恩師他老人家最不喜歡麻煩。你以後在外，除非萬不得已，否則絕對不要報桃花島的名頭。

    而且沒人的場合就更不能報！

    人家說不定害怕桃花島的報復，直接就把你挫骨揚灰，這樣誰也不知道是他幹的。”

    陸冠英一愣。

    看着眼前這個不成器的兒子，陸乘風有點失望。

    要是那小師弟是自己兒子多好，年紀輕輕功力竟然達到那等地步，就算是打孃胎裏開始練也不行吧。

    他還是人嗎？

    “最近讓你收服太湖水寨的事，做得如何了？”

    “很順利，那些寨主們很是敬佩小師叔的實力，而且爹爹還承諾指點他們兩手功夫。除了幾個刺頭，一個個哭着喊着要臣服我們。”陸冠英回道。

    不管是江湖人還是手藝人，大家都是敝帚自珍，吃飯搏命的傢伙肯定不是隨意傳人。

    如此一來就導致很多江湖人良莠不齊。甚至有些地方，稍微會幾手功夫就能稱王稱霸。

    以前他是棲霞寺枯木大師門下弟子，就是曾經看到丘處機都不敢出手的那個和尚，就這還成爲太湖幾十寨的老大。

    如今那些寨主們親眼看到小師叔的實力，自然是驚爲天人，一個個想抱大腿。

    陸乘風點點頭：“儘快將剩餘水寨收服，後面我們有三件事要辦。

    第一：建立太湖水域的新秩序，不要以後恩師一時興起來太湖遊玩，反而讓他看到什麼腌臢場面。

    第二：藉着太湖的地盤，你平常注意收集一些稀罕物：珍奇寶物、古玩、字畫之類。

    以後每年我帶你去一次桃花島拜見恩師，若是你能得到他老人家指點幾招，一生都受用不盡。

    第三：等太湖整頓完畢，你就注意召集一些能造海船的工匠，以後我們得打通一條去桃花島的穩定航線。

    這樣以後恩師需要什麼東西，或者小師妹想來我們這玩，也方便許多。”

    “好的，爹，我儘快去辦！”陸冠英恭敬回道。

    等兒子走後，陸乘風眺望窗外的假山流水，思緒萬千。

    如果只是拜見討好恩師的話，他當然不需要做的這麼多。但根據臨安那邊最新的消息，那小師弟竟然是大蒙古國的萬夫長，金刀駙馬。

    以恩師那高傲的性子怎麼會讓小師妹嫁給一個有婦之夫？

    那只有一個可能，也許他老人家也想和那南帝一樣，坐一坐天下之主的位置。

    他作爲徒弟的自然未雨綢繆，給恩師訓練出一支能征戰天下的水師出來。

    當然，更多的是，他也想爲陸家子孫博一個公侯富貴。

    恩師，看你的了！

    ……

    臨安，當郭靖和那些前輩高人們解釋兵法遺書的來龍去脈後，大家臉色都不好看。

    千里迢迢趕過來，這不是耍他們玩嗎？

    隨後郭靖一邊道歉，一邊將大宋皇帝賜給他的深海大珍珠給高手們一人發了一顆，市場估價最低百兩以上。

    場面頓時就和諧起來，前輩們一邊讚揚郭靖年輕有爲，一邊承諾下次有這事他們義不容辭。

    這跑一趟路就有幾百兩銀子的活，下次一定得找他們！

    等高手們離開，郭靖鬆口氣：“蓉兒，你真厲害！”

    黃蓉微微一笑，臉生雙靨（ye，酒窩）。

    “靖哥哥，我爹說過，這天下之事，熙熙攘攘皆爲利來，熙熙攘攘皆爲利往。所有之事，只要動之以情，曉之以利，一般都能夠完成。”

    郭靖若有所思，想起完顏洪烈曾經和他的許諾，一下覺得學到許多。

    “靖哥哥，我聽說那辛大人就在鉛山休息，你上次不是說想去拜訪一下他嗎？正好現在無事，我們去看看唄。”黃蓉嬌聲道。

    郭靖一愣：“不是說去桃花島拜訪蓉兒的爹爹嗎？”

    “都一樣的，反正順路，走走走～”

    “那好吧。”

    趴在少女肩膀上的小黃貓陷入沉思。

    這桃花島在東海，也就在臨安的東邊，鉛山在臨安的西邊，這是怎麼順路的？

    難道這少女竟然知道大地是圓的了？

    恐怖如斯！

    ……

    信州，臨安西南方向，五百裏處。

    此地豐林秀竹、青山碧水，寬闊信江滔滔流淌，倒真是個絕佳的隱居之地。

    郭靖聽說這辛大人最近身體欠佳，便讓黃蓉一起坐在小紅馬上面，快速趕路。

    十天後，兩人終於到了稼軒居。

    當兩人看到辛大人退隱的居所時，大吃一驚。

    這裏竟然是個大大的園林，總共蓋了好幾個院落，足足有一百多間房。裏面還修有亭臺水榭，遊廊棧道，其中有八九百畝的空地，被挖成魚池，闢爲菜園，低窪處還開出一片稻田。

    黃蓉小聲解釋，郭靖才知道，大宋優待士大夫，不只是基礎的俸祿高，而且還有各種逢年過節的禮品。

    而這辛大人從乾道四年（1168年）年始，三十八年宦海沉浮，雖然屢次升降，但也當過鎮江、紹興等府的知府，位高權重。

    蓋個大院子的錢自然是有的。

    “抱歉，父親身體欠佳，已經不再接待客人！”

    到了莊園門口，郭靖兩人竟然被辛大人的兒子直接拒絕。

    “蓉兒，辛大人不想見我們怎麼辦？”郭靖苦惱。

    黃蓉瞪了他一眼：“你笨啊，我們是江湖人，人家講規矩我們自然要講。但不講規矩，我們還講什麼？

    今晚我們就偷偷進去，見識見識這稼軒先生是不是真的像那些讀書人嘴裏一樣。”

    “那是不是不太好？”郭靖猶豫。

    “我說行就行！”黃蓉堅定說道。

    這段時間她已經總結出和郭靖這種木頭的處理方法。

    那就是不要和他說感受，直接和他說要求。

    讓這木頭猜自己的心思簡直是在爲難他，但直接說要求就不一樣了，人家就會認認真真地做。這樣就不會有什麼心理上的矛盾。

    比如自己一個人在哪裏埋怨，這傢伙爲什麼看不出自己月事來了，肚子疼，是不是不愛自己，不關心自己了！

    這種就只會自己受罪，

    而只要告訴他自己肚子疼，身體不舒服，讓他給你煮個紅糖水，用大手幫忙捂一捂小肚子，事情就會簡單許多。

    ……

    夜晚。

    鉛山莊園大部分都是平房，其中有一座樓，可以登高望遠。辛棄疾將之命名爲集山樓，後改爲雪樓，登斯樓可遠眺靈山。

    高樓之頂，兩人帶着小黃貓一直等到月上中天。

    此時正是四月天時，靜夜風涼。

    和心上人在一起，黃蓉心中歡暢，說了許多話，漸漸眼困神倦，言語模湖，又過一會，竟在郭靖懷中沉沉睡去。

    玉膚微涼，吹息細細。

    懷中抱着少女，郭靖動也不敢動。

    這會他似乎明白少女的心思，她應該是愛上自己。

    但愛這種感情，對覺醒精神力的他來說是一件很有挑戰的事。因爲每次他情緒被任何事物撩動的時候，他都會發覺身體會分泌一種莫名的物質。

    似乎是這些物質控制了自己的情感。

    他不喜歡控制不了自己身體的感覺，看到這種情況他理所當然就會抑制住，這樣一來他就不會全心全意愛上一個女人。

    但作爲男人的責任感，又讓他拒絕不了。

    想了想，郭靖用精神力和躺在旁邊的小黃貓交流。

    “樂哥，我好苦惱，現在華箏和蓉兒都喜歡我，你說我該選哪一個？但我不管選擇哪一個，另一個都會傷心的吧？”

    苗樂：......

    沉默片刻，苗樂直接將幼小的身子轉過去。

    有女孩子喜歡了不起啊？滾啊！

    郭靖注意到樂哥的動作，陷入沉思。

    背對自己是什麼意思？

    背，表示厭棄，難道是樂哥討厭自己？肯定不是！應該有更深一層的意思。

    厭棄？對了，道德經有云：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爭，處衆人之所惡，故幾於道！

    什麼是水？滴水穿石，積水爲海，海納百川，有容乃大。

    “我懂了，樂哥，你的意思是讓我要像大海一樣胸懷廣闊，既然都不想兩個女孩傷心，那就全都娶回家！”郭靖恍然大悟。

    苗樂：？？？

    小黃貓有點茫然，他說什麼了？

    還有，這一屆鏟屎官平時看起來傻乎乎的，怎麼這件事上就聰明了？

    難道他平時是裝的？小黃貓陷入沉思。

    他懷疑自己被騙了，而且一次性就被騙了十八年！

    ……

    稼軒居，主臥。

    “爹，你都這麼大年紀，還是少喝點酒吧。”辛稹將父親扶到牀上勸道。

    “行，行，下次一定少喝！”辛棄疾笑道。

    說話的是一個老人，白髮蒼蒼，飽經歲月洗禮而滄桑的臉上有點無奈。

    讀書人的最大夢想就是上馬安邦，下馬治國。他做到了，但也付出了代價，身體有多處暗傷。

    每到春秋雨季，那深入骨髓的疼痛只能靠酒來緩解。這種病很多農夫也有，但他比那些人幸福許多，因爲他還有錢喝酒。

    等兒子走後，微醺的老人緩緩起牀，穿衣，挑起燈罩點燃燭火。

    隨後默默走到牆上，將上面掛着的寶劍緩緩取下。

    “鏘～”

    寶劍寒光四射，顯然經常保養。

    仔細端詳這把寶劍，辛棄疾幽幽神往。

    還記得年輕的時候，大宋朝虞允文大敗金朝水師，金人內部矛盾爆發。完顏亮在前線爲部下所殺，金軍向北撤退時，他奉命南下與南宋朝廷聯絡。

    在他完成使命歸來的途中，聽到老大耿京被叛徒張安國所殺、義軍潰散的消息，憤怒之下拿着這把劍，率領五十多人襲擊幾萬人的敵營，把叛徒擒拿帶回建康，交給南宋朝廷處決。

    那時候，他是多麼的意氣風發，雖千萬人吾往矣。

    但現在呢，他老了！雖然有時候不想承認，但他的確是老了。

    前日裏，朝廷令他趕赴行在奏事，試兵部侍郎，負責攻金事宜。他很想做，但他知道，自己已經沒了那個精力。

    這些天裏，每每晚上做夢，他都夢到自己在前線廝殺的場景，厲兵牧馬，沙場點兵。

    若是能在生前，聽到大宋收復失地的消息，那該多好！

    思慮片刻，辛棄疾拿出地圖，放在桌上鋪好，開始考慮南宋該如何應對五月的戰事。

    一邊思考，一邊記錄。

    許久，一直到深夜，老人才打了個哈欠，收拾好記錄的紙筆，躺到牀上沉沉睡去。

    片刻後，郭靖和黃蓉悄悄從窗戶熘進來。

    “殺賊，殺賊，殺賊！”老人就算是在夢中，也不停囈語，聲音逐漸高昂。

    兩人很是敬佩注視着老大人。

    如此年紀，還在這麼操心，就連晚上睡覺還在打仗，這樣一來又怎麼能活得久？

    郭靖默默走到老人身前，拿出一顆築元丹放到他嘴裏，丹藥入口即化，不一會老人就面色紅潤，沉沉睡去。

    隨後兩人默默回到客廳的桌上相對而坐。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柳梢鶯轉，辛棄疾悠悠轉醒，一下從牀上爬起來。

    老人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雙手，感受自己體內似乎恢復不少的力量，分外驚喜。

    難道是老天有眼，讓他晚年還能再戰一次？

    “辛大人好。”郭靖過來拱手拜見。

    辛棄疾一驚，隨後反應過來，好奇：“我這身體是怎麼回事？”

    郭靖道：“一路行來，聽過老大人的事蹟，感動不已，特來爲你調養一下身體。”

    辛棄疾來了興趣：“來，來，你再幫我看看！”

    ……

    五日後，一早。

    “兩位小友，慢走！”辛棄疾對着救命恩人遙遙揮手。

    等送走恩人，辛棄疾連忙回到內室寫信。

    第一封自然寫給丞相韓侂胃。

    他還能打！五月的北伐他絕對不容錯過！

    寫完信後，招呼兒子快馬送出去，辛棄疾才定下心神。

    “郭靖？這個名字似乎聽過。”老人滴咕一句，隨後在朝中老友送給他的信件中翻了翻。

    “金刀駙馬？萬夫長？”等看完信件，辛棄疾一驚，再感受一番自己體內已經快要恢復中年的身體，若有所思。

    許久，辛大人再次拿出紙張開始寫信，這次給幾位和他差不多情況的至交好友，和他們描述自己遇到的狀況，更多是郭靖那神乎其技的延長壽命祕術。

    寫到最後，辛大人猶豫片刻，還是以一段奇怪的話結尾。

    “其乃宋人，氣質高貴，似有天人之姿。”

    這些年，宦海沉浮，多次被無緣無故罷黜，辛棄疾突然明白一件事：“大宋是萬千百姓的大宋，而不是趙家的大宋，更不是那些世家士紳的大宋。”

    只要萬千百姓過得好，他願意做很多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