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42章 哭

    葬帝星，大荒禁地。

    虛空大帝歷八百年。

    從來都是默默在角落修行，不喜歡和人說話，有點內向社恐的姬虛空此時正站在山崖上，一邊想辦法療傷，擺出各種姿勢，一邊長吁短嘆。

    “哎！嗚嗚嗚！哎，世間稱我虛空大帝，受之有愧！只能眼睜睜地聽着衆生慟哭！可……我已經.力盡了。”

    “哎，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須臾，羨銀河之無窮。這人生啊，好沒意思！”

    “聖火昭昭，聖光耀耀，凡我弟子，喵喵喵喵。偉大的喵喵啊，您最虔誠的信徒姬虛空向你拜見，願你長生喜樂，不朽平安。”

    ……

    許久。

    “踏踏踏～”有輕輕的腳步聲傳來。

    姬虛空心中很是興奮，沒想到前輩的法子還真是有效，轉頭，一怔。

    站在他面前的竟然是一個小女孩。

    山崖轉角，有一個小女孩靠着巖壁，正呆呆看向那個蹲在地上的男人，小小的身影在夜色中顯得那麼瘦弱。

    小女孩梳着一對羊角辮，頭髮烏黑亮麗，儘管臉上髒兮兮的，卻無法掩蓋她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身上的小衣服打着補丁，破破爛爛，連小鞋子都有腳趾洞。

    沉默好一會，小囡囡終於有些忍不住，眨巴眨巴單純純淨的大眼睛，好奇問道：“大哥哥，你是來拉屎的嗎？”

    姬虛空：

    小黃貓：

    姬虛空連忙站起身，提溜褲子，不對，他爲什麼要提溜褲子，他根本就不是來拉屎的！

    “呵呵，小囡囡，你怎麼到這裏來了？”虛空大帝平平無奇的臉上露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儀的微笑。

    “咦～”小囡囡歪着小腦瓜，很是困惑：“大哥哥，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哦，肯定是我又忘記了過去的事情。

    哎！”

    嘆口氣，小女娃很是失落，除了每天早上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樂樂，其他所有的人或物她有時候一個轉身就忘了。

    也許有很多的大哥哥大姐姐，叔叔嬸嬸曾經給過她吃的，還照顧她的，結果都給忘了。

    把什麼都忘了，那以後還怎麼報答他們呢？

    囡囡，你可真是個壞孩子！

    搖搖頭，小囡囡有些惆悵，轉身，肚子好餓，而且樂樂都整整一個時辰沒吃飯了，得趕快去要飯去。

    對了，我剛纔爲什麼突然不開心來着？

    算了，想不起來就沒事，先去討飯。

    “唰～”

    小囡囡隨意一步，身影便漸漸消失，再一步所有的痕跡在天地間消失不見，再無半點氣息。甚至以虛空大帝無上至尊的修爲，在整個葬帝星都沒有絲毫感應。

    這.?

    姬虛空有些傻眼。

    怎麼突然就走了，他還沒求到救命神藥啊，等等我啊！

    “噹啷～”

    地上突然掉下來一塊七彩小石頭，晶瑩剔透，泛着七彩靈光，這一刻似乎成爲天地的中心，瞬間就將姬虛空的目光吸引住。

    輕輕拿在手心。

    “嘻嘻，樂樂好癢，別舔了！”“喵～”【這大晚上的你怎麼不睡覺？】

    “咯咯，樂樂你別和人家的貓打架了，都打不過，人家後面可站着好幾條大狗狗呢，危險！”“喵喵～”【哼，本喵和狗不共戴天！】

    ……

    這七彩小石頭似乎是小囡囡曾經快樂的回憶，看到這一幕幕，就讓姬虛空回憶起了自己小時候的快樂時光。

    那時候除了要面對爹孃的教訓外，真的是無憂無慮，開心快樂啊。

    小時候真傻，竟然盼着長大！

    忽然。

    “嗡～”

    七彩奇石瞬間融化在其手心，隨後化爲一個神奇的符號，形態萬千，雖然看不懂，但姬虛空一眼就明白其中的意思：藥。

    沒有猶豫，姬虛空張口吞了下去，而後轟隆一聲，血氣貫衝霄漢，且亦向四周瀰漫開來，將整片山崖都淹沒，震動大宇宙。

    虛空大帝完全恢復，不用誰傳播消息，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的大道波動，撼動了乾坤，萬道皆臣服，全部哀鳴。

    “太驚人了，連斬三位禁區至尊，竟然這麼快就恢復，大帝之路這才是開始啊！難道他真的能在這一世平掉天下禁區不成？”有妖族無名大能震驚道。

    各大禁區的至尊們聽到這話，頓時陷入沉思。

    舉世皆驚，所有人都呆住。

    虛空大帝證道僅僅不到千年就斬掉三位禁區至尊，平掉數次黑暗動亂，功績幾乎蓋過歷代聖地，人族幾位大帝，不說古來僅見也差不多了。

    如今他再次恢復巔峯狀態，這得是多麼驚天的事，難道真的如人閣中的神祕大能所言，時間爲尊，空間爲王？

    那這虛空大帝現在的戰力到底如何驚世駭俗，沒有人說得清！

    宇宙各地，虛空大帝神威更隆，信仰之力滾滾而來，沒入山崖面前的通天建木之上，化成了星海汪洋。

    整片山脈都氣象萬千，瑞氣衝破億萬裏。

    遠遠望去，這座禁地沐浴在不朽的光輝中，宛若一片浩大的仙界，成爲長生地。

    異象震顫人界，所有人都覺得不可思議，更加敬畏，那裏有各種異象，真龍飛舞，仙凰展翅在上空盤旋。

    “不可思議，狠人大帝似乎在佈局萬古，歷代大帝，禁區至尊成爲她的棋子！

    她是在和不死天皇在時間的長河上，以天地爲棋局，以芸芸衆生爲棋子，隔空對弈嗎？”又有無名胖子道士驚歎，身傳九幽。

    不死天皇：.

    白虎咆哮，玄武拓海，鯤鵬橫擊九天，這些信仰之力化出的神明，守護着禁地，令許多人驚顫。

    姬虛空肌體晶瑩，黑髮濃密，相貌平平無奇，普通得讓人不敢相信。

    一個全新的開始，依舊是這個世界，可是卻沒有了當年的人。

    望天一嘆後，姬虛空收起了落寞，因爲他是當世大帝，沒有時間去感慨人生，還有一些事要去做。

    他要悟長生法，他要活着，繼續守衛人族，保護要保護的人，更要想辦法爲未來的人族增加一些底蘊。

    “葉修前輩，我對得起你的犧牲和栽培！還有，你什麼時候迴歸啊，我一個人有點累。”

    ……

    證道稱帝，無上至尊，一次打坐就是上千年匆匆而過。幾次閉關後，今古悠悠，世上已是五千年，這是大帝的孤獨路。

    虛空大帝屹立在九天上，俯視着紅塵中朝氣蓬勃的少年，他們略帶稚嫩，滿懷希望，闖向自己的天空，可是他卻再也融入不進去了。

    “前人的軌跡，後人在繼續。”

    大帝一嘆，世上六千年，他依舊年輕，且更加強盛。

    閉關醒來，看那紅塵上，一羣少年從走上修行路，到名動十方，再到老去化黃土，這就是一世，也是曾經那個時代的再現。

    時代變遷，天地間有些東西在不斷重演，如一面鏡子，反射出光輝，映照向大帝的雙眼。

    虛空大帝雙眼中仙光璀璨，就這樣盤坐無限虛空上，俯瞰紅塵宇宙，一坐又是數千年，像是捕捉到了某種奇妙的軌跡。

    人力有時盡，但天地宇宙，空間大道卻是無窮盡也。這一刻，大帝心中恍然，突然有一個不錯的主意。

    在剩下的歲月裏，他踏遍天地間，勘山川龍脈，測逆天造化之地，像是在尋找着什麼。

    “大帝預感大限已至，要爲自己尋一處葬穴了。”有妖族無名大能感慨道。

    人們輕嘆，再偉大的人傑也有走向終點的一天，即便姬虛空身爲大帝，但只要不自斬一刀，不化禁區，不以特殊手段自封，依然要衰老、死亡。

    葬帝星，不死山。

    上次成仙路開啓，幾大禁區早已經隱匿到虛空深處，但不知何時禁區中的至尊似乎又有了什麼新的約定，再次降臨葬帝星，再未移動。

    不死山巍峨高聳，黑色大嶽都爲山中之皇，氣象萬千，沒有人敢隨意進來，這裏有無盡的祕密。

    然而，今天虛空大帝徑直就入內了，這裏的皇道陣紋不能阻他，有石人露頭，但戰戰兢兢。

    虛空大帝踏足不死山，這則消息像是驚雷一般震動天下，要選擇現在動手了嗎？

    一些禁區中的存在覺醒，冷漠地注視，至於山中的至尊更是眸光若冷電，透過最深處的迷霧，穿越重重山峯，盯着虛空。

    其實，有人很想一巴掌拍出去，但是忍住了。

    衆所周知，其實他們都比較內向死宅，不喜歡輕易拋頭露面，否則也不會一直躲起來。

    不死山中一時安靜到了極點，讓人要窒息！

    而外界，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心跳都要止住了。

    至尊一戰，毀天滅地。

    時代的一粒塵落一個人身上，那就是一座不可抵擋的大山。

    唯一讓人慶幸的是，這姬虛空就像是普通人在閒逛，沒有釋放出極道神威。

    “踏踏踏～”

    腳步聲很空曠，姬虛空漫步不死山中，看來看去，偶爾還在地上撿一些無主之物，沉默寡言。

    他要做什麼？真的要平掉不死山嗎，許多人猜測。

    隨着空曠的腳步聲迴盪，大帝來到了山中深處。

    眸光掃過一座座巨山，最後徑直走向一株老樹，那裏葉片搖動，光華漫天，一株悟道古茶樹紮根於此，流光溢彩。

    上面每一片葉子都不相同，更有一百零八片，晶瑩剔透，璀璨生輝，有的如小鼎，有的如小麒麟，還有的形似小八卦。它們代表了不同的道，對悟道有極其重要的意義，而今也算是成熟了。

    最關鍵的是這棵茶樹上還有兩個小小的牙印，牙印似乎代表着某種道痕，連不死神藥也無法自主修復。

    看到這牙印，姬虛空會心一笑，立即就想到徜徉的時間長河的那兩個偉大存在。

    話說，這討飯就這麼好玩？兩個小家夥討了幾萬年都沒有厭煩？

    隨後，虛空走到茶樹近前，直接採摘，將所有的葉子剝落了下來，一片一片如仙華破空，極盡絢爛。最後再將所有葉片放進了玉罐中，而後在這裏轉了一圈，盯着至尊棲身地看了又看，轉身離去。

    舉世譁然，虛空大帝進禁區，當着至尊的面摘走了悟道仙茶葉片，從容離去，這麼幹了……

    “虛空！”

    不死山深處有一個聲音冷哼，沒有多語，他怕自己的大戟又沒了。

    “我證道之後，不死山沒有送上賀禮，我自己過來拿，這很合理吧？”虛空大帝回眸，在走出山地時丟下這樣一句話，很是禮貌客氣。

    石皇：？？？

    不久後，他出現在了太初禁區，瞻仰遺蹟，這裏的太初命石可以延長千年巔峯帝命，雖然只有一次機會，但也舉世罕見，所以幾乎每一任人族大帝都會過來轉轉。

    在遺蹟的外圍，姬虛空路過幾位聖人的大墓，懷着對前輩的敬仰之心，他親自到墓裏面去祭拜一番，上炷香，順便帶一些回禮。

    這就叫禮尚往來。

    自古以來，太初禁地都流傳着長生不死的傳說，所以有很多聖主皇主，臨終之前都懷着最後的希望，進入禁地探索。

    不知道真相的茫然四顧，知道真相的希望被禁區之主賞識，當一隻長生的狗總比化成灰好。

    最後，大都埋骨他鄉，但也有少部分不甘心，設下禁制留下大墓保護自己的遺軀，以希望未來的某一天，屍身通靈，再活一世。

    但那樣的一世，還是以前的自己嗎？

    虛空慢慢行走，以他現在的虛空造詣自然發現不少人族大帝留下的痕跡，其中就有不少專門針對人族的禁制，若是人族後輩過來也能護衛一二。

    某一個大聖墓地很是特別，山清水秀，鳥語花香，松林小池。松林的深處，一座宏偉的古廟橫在林中，很大，如一堵山坐落前方，連參天古鬆都不能完全遮擋。

    銀色的月華灑落下來，更顯得明亮聖潔。

    “踏，踏，踏～”

    虛空大帝繼續前行，前方的路，松針厚達數尺，將石階都埋了大半，踩在上面很鬆軟，前行了一會，石階變高，升到古建築物前。

    在大敞大開的石門前，有一片空地，上面兩行大字別具一格。

    【韓立到此一遊～】

    【小喵咪到此一遊～】

    還有一把斷劍，以及一個人似乎是不甘心砸出來的小坑，上面還有點點血跡。

    這字跡，以及肆無忌憚的行事風格，一看就眼熟，姬虛空想了想，以指代筆在石板上順手寫道：

    【姬虛空到此一遊～】

    虛空一生，不弱與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