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83章 高山流水

    空穴來風，未必無因。

    大帳內。

    寇仲和李秀寧相對而坐，正在品茶論道，就是少婦的神情怪異，不時扭動身軀，秀腿貼緊，紋絲不動。

    「寇仲，你平常就是這麼談事的？」李秀寧深吸一口氣，質問道。

    從小到大，她還是第一次大庭廣衆之下，以這個姿態，面對一個男人，坐在椅子上喝茶。

    雖然她一直神情坦然，但大帳外夫君不時的嚎叫，還是讓其心底升起一種極爲異樣的感覺。

    羞愧？憤怒？侮辱？乃至於別樣的刺激？

    不行，你不是那樣的壞女人！

    寇仲端起茶杯，失笑。

    以這個女人對自己做的事，自己怎麼對她都不過分，甚至就在這大營這種，她的夫君面前就地正法，也未嘗不可。

    但，這裏是軍營，軍規如山，他是至尊，自然不能違背。最重要的他不喜歡玩別人玩過的東西。

    你以爲的林蔭小道，其實早已車水馬龍。你以爲的豆蔻年華，卻早已被歲月抹黑！

    更何況，這個女人已經是其他人的妻子，一想到以後還會被其他人擺弄，他自然更是沒有深入瞭解的興趣。

    「李秀寧，這就是你求人的態度嗎？說實話，我很不開心！」寇仲突然冷臉，沉聲道。

    李秀寧輕咬嘴脣，臉上好不容易恢復的血色漸失，心中萬分委屈。

    她都已經做到這個地步了，到底還要怎麼樣？難道真的要自己像那母狗一般，跪在地上，爬到他身前搖尾乞憐嗎？

    她的自尊，她大唐長公主的身份和榮耀，根本做不到那樣。

    更何況...少婦望一眼大帳外，夫君的慘叫聲一次次引動她的心緒，自己竟然有些地方不時會沒用地流下淚水。

    所以她才會緊閉身體，不想這個男人看到自己委屈的樣子，這是她身爲長公主最後的倔強。

    可惡！

    「寇仲，我錯了！你想要怎麼懲罰我，只要你說，我必定能做到！」最終她還是認輸。

    都已經做到如此地步，若是現在離開，那豈不是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

    更何況，一個男人，還是面對自己曾經最愛的人，最多能做什麼呢？

    不知不覺間，這個風姿綽約的女人甚至內心有一些小小的期待，小腳也不自覺慢慢分散開。

    根據宋氏那些專家的研究，衆所周知，男人對待自己擁有過的女人會有不同的態度，忍耐力也高很多。

    寇仲鼻子動了動，似乎聞到怪異的氣味，詫異望着眼前這個初戀，沉默。

    果然，逼急了，真的什麼都能做得出來。

    「啪！」少帥隨手從桌子下拿出一沓文桉直接扔在她面前。

    「這是什麼？」

    李秀寧有些好奇，伸出素手，白壁如玉，拿起文桉開始細心

    寇仲端起茶杯，起身，站到側面。

    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

    曾經自己每一天都日思夜想的人，如今一邊看書，一邊做着筆記，有時還停下來，緊皺着眉頭，彷彿在思考着什麼

    讀書，可以讓一個女人縱使處境難堪，卻依然優雅地閃着光芒，舉手投足都是歲月沉澱的從容與澹然。

    知性優雅。

    「啊！」突然，李秀寧一聲慘叫，勐地站起來，撲打全身上下。

    原來是寇仲直接將一碗熱茶倒她身上，直接從頭淋到腳，茶水幽幽，簌簌而下。

    「寇仲，你幹什麼？你瘋了？」

    從小到大，她何時受到過這種侮辱？今天這片刻時間，幾乎會成爲她一輩子

    噩夢。

    更讓她難堪的是，自己已經成了這個模樣，這個男人竟然一點都不爲所動。

    寇仲上下打量，饒有興趣道：「前些時間聽我一個朋友說起名字叫：「高山流水」的文雅遊戲，那些斯文正經的讀書人喜歡玩，突然想試下。」

    李秀寧：？？？

    望着自己心口的狼狽，少婦秒懂。

    你這個朋友真的正經嗎？

    忍住怒氣，隨便用手撥弄幾下，她拿起文桉，急切道：「寇仲，說實話，這份國策真是讓我刮目相看，這世上竟然還有人對天下至尊之位願意放手的。

    但也很有意思！

    你將這個拿給我看，是不是只要我李氏投降，就可以給我李家一個席位？如果是的話，我現在就可以答應你！」

    這是李氏最後苟延殘喘的機會，而且若真是公平競爭，論手段、論平衡、論關係，那未來的天下大概率還是李家的。

    「嗯！」寇仲點點頭，輕笑：「我覺得你說得對，上策伐謀，下策伐兵，能不打仗還是不打仗爲好。

    但秀寧姐，若只是投降就能獲得席位那也太簡單了。

    第一：本次我少帥軍開拔之軍費，總計五百萬兩，另外，包括民夫在內的三十萬大軍離家費、精神損失費、長途跋涉費等五百萬兩，總計一千萬兩宋氏銀票，需要你李氏支付。

    第二：你李氏必須無條件投降，列兵等在城外，脫下鎧甲，放下武器，等待我少帥軍檢閱。

    隨後根據指示，李氏所屬官員、軍隊、奴僕等全部都會被打散，發配到全國各地。

    第三：根據我少帥軍規定，不管是士紳、官員、佛道還是皇族都需要納稅，所以你李氏不只要配合查驗你們的土地、財富。還要幫助我等查驗相關寺廟、道觀的財產。

    若是這些寺廟反抗，甚至出手攻擊，你李氏也務必出手幫忙，保證查驗任務完成。

    ……」

    說完一系列條件後，寇仲才端起茶壺，慢慢給自己再倒一杯茶，一口喝完。

    面前的李秀寧早已經瞪大眼睛，怒望眼前的男人。

    她已經付出了一切，結果卻換來這樣一個苛刻的條件，那自己的所作所爲還有什麼意義？

    「寇仲，你不覺得這樣的條件實在太過爲難我李氏了嗎？」

    寇仲摸着下巴，思考一會，點頭：「的確，但你還有另外一個選擇。」

    「什麼選擇？」少婦期待問道，秀眼一汪如水。

    「打贏我！那不止不用投降，天下都是你們的！到時候你也可以對我少帥軍提這樣的條件。」

    李秀寧沉默。

    好一會。

    「你的條件實在太過苛刻，我得回去和我二哥、父親他們商量下。」少婦嘶啞着嗓子說道。

    只要答應這些，李氏將會失去錢財、權勢、手下，幾乎可以說，未來的李氏將和所有人回到同一個起平線。

    而且再得罪道門、佛門，那以後李氏甚至也只能和少帥軍坐在一條船。

    若是後人再不爭氣，甚至偌大的大唐，曾經的皇族，會徹底沉淪落寞。

    「好！」寇仲一口答應。

    李秀寧這才鬆一口氣，緩緩拿起地上的衣物穿戴，動作優雅，小圓臉似乎還帶着不甘和委屈。

    許久。

    等少婦走到門口，身後突然再次響起寇仲邪惡的聲音。

    「哦，忘了告訴秀寧姐。三天！少帥軍只會給你三天時間！三天之後，五更，無論李氏是否投降，少帥軍都會進駐長安。

    不要想着拖延時間，或者和我談條件。

    實話告訴你，沒得談

    ！」

    李秀寧腳步一頓，但還是向大帳外走去。

    「哦，還有一件事，李氏只有一人可以擔任我們那個關鍵席位。其他所有人，只要是九族以內，包括你，任何人官員、職位、爵位全部除去，從頭開始。」

    少婦捏緊拳頭，轉身，狠狠看一眼寇仲，怒氣衝衝離去。

    「秀寧！你終於出來了，那寇仲有沒有欺負你？你頭髮怎麼溼了，你褲子怎麼也溼了？是不是他欺負你了？

    這個寇仲一點都不知道憐香惜玉，怎麼這麼侮辱人呢？告訴我，我去幫你罵他一頓！」

    柴紹連忙圍在左右，很是關心，就是全身上下都是泥土，滿臉傷痕，太過狼狽。

    「你煩不煩啊？都什麼時候了，還在想着這事？你能不能成熟點？」李秀寧直接甩開柴紹的手，不耐道。

    「我只是關心你啊。」柴紹神情焦急。

    「你有時間關心我，不如還是想想怎麼多賺些錢。等我們李氏投降，按照寇仲的條件，我們連飯都沒得吃？」

    「投降？我死都不會投降寇仲的！」

    「那你就去死好了！」

    「秀寧，你怎麼突然變了，你以前不會這麼和我說話的？」

    「滾！」

    「哦！」

    「你還是不是個男人？懦弱無剛，你就不能拿出一點英雄氣概來？」

    「啊？」

    ……

    寇仲出帳，負手而立，遙遙望着兩人離去，搖頭失笑。

    這人啊，往往最不珍惜的就是眼前人。

    ……

    次日一早。

    「轟隆隆～」

    大軍開拔，列陣在東。

    李世民站到城牆之上，扶牆皺眉。

    「三妹，這寇仲不是說給我們三天時間嗎？」

    李秀寧銀牙一咬，也是氣急。

    自己付出那麼大代價爭取的三天時間，結果竟然是開玩笑？

    「寇仲的確親口承認的。」

    李世民想了想，還是吩咐：「傳令，火油、金汁、弓箭等守城軍械全部準備好。

    三妹放心，這長安城門經過我帶人數次加固，絕對不可能再像樑都那樣被隨意砸爛！」

    「轟，轟，轟！」

    「殺，殺，殺！」

    望着下面整齊劃一，氣勢如虹的百戰精銳，李世民心中一沉。

    「三妹，昨日你的談話已經連夜送給父親，你說他會不會同意？」

    李秀寧愁眉不展，俏臉上秀眉甚至成了八字。

    「二哥，我覺得以父親優柔寡斷的性格，再加上大哥的勸說，他們很可能會拖到最後一刻，甚至……」

    有些話她不好說，說了無疑會讓偌大的李家散了心。

    李世民沉默。

    什麼是最後一刻？偌大的長安，他李世民，天策大將軍手下死傷殆盡的那一刻？還是說，自己和三妹全軍覆滅，甚至對寇仲基本不造成什麼傷亡的那一刻？

    他也是親生的兒子啊！

    這一回，李世民想了很多很多。

    「咦，二哥，你看對面在做什麼？」

    李世民這才回過神，看向遠方。

    只見那軍陣之中走出來一位高大魁梧的大將，站在城門三百步開外，站定。

    隨後，那人開始蹦，跳，噼叉...做各種各樣奇怪的姿勢。

    李世民：......

    片刻後。

    「嘿呀，嘿呀！」十幾個士兵用木棍麻繩跳着一塊一人高的巨石放到那人面前。

    「轟～」

    地面一震，顯然這塊巨石的重量超過一般人的想象。

    還沒等李世民反應過來，就見那人站在巨石前，吐了口唾沫放在石頭上。

    「呸，呸！」

    搓搓手，兩手放在巨石下面，擡起，舉高，往後仰。

    「嘿！」

    巨石以肉眼難見的速度直接砸到經過四五次加固的城門之上。

    「轟！」

    巨大城門轟然倒下，四分五裂。

    李世民：......

    「哦哦哦！」對面的軍陣瞬間響起劇烈的歡呼，卻沒有一點動作。

    這是示威！

    環視左右，大唐將士們的士氣頓時跌入谷底，甚至有些人悄悄放下武器。

    眼見少帥軍高興退兵離去，李世民握緊拳頭一拳錘在城牆之上，瞬間，血流如注。

    「二哥？」李秀寧焦急上前關心。

    李世民轉身，凝視。

    「三妹，我想清楚了！我李氏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鍵時期，這一刻，需要一個堅決、果斷、有能力、有魄力的人傑站出來，才能帶領他走向興盛！

    而這個人，不能有一點點的優柔寡斷，猶豫不決！

    否則，每拖一天，都可能讓我大唐的將士，乃至於百萬百姓流離失所，無辜枉死！

    所以，秀寧，我決定了！當斷則斷！」

    「既然父親和大哥想要拖着我李氏，拖着我大唐走向深淵，那我身爲李氏子弟，就該當仁不讓，扶大廈於將傾，力挽狂瀾，解決蒼生黎民於水火之中。」

    「來人，傳我將令，除開留守百人修復城門外，其他所有人集合，隨我一起，回太原，鎮壓李氏叛亂！」

    「是！」

    將士們興奮大吼。

    少帥軍強，他們認了，畢竟人家太厲害。但對於熟悉的自己人，他們卻有着充分的自信。

    打不過少帥軍，難道還打不過他們？

    李秀寧：？？？

    望着這些衆志成城，上下一心的將士，少婦陷入沉默，甚至腦子有些發癢。

    二哥回家裏打爹和大哥，這是鎮壓叛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