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4章 泡沫

    衆所周知，華夏自古以來都是農業、商業大國。

    時光飛逝，歲月如梭。

    兩廣，海岸邊。

    商船隊在海外大獲全勝，不對，獲利甚豐，總督特地下令在海岸邊舉行盛大的煙火宴會。

    萬民隨意參加，舉府同慶。

    “砰～”煙火升起，宴會開始。

    港口，林如海夫婦靜靜坐在岸邊，望着遠處的豔麗花火。

    大海遼闊，煙花絢爛。

    一片瑰麗壯麗的夜空肆意散發着五彩斑斕的煙花，瀰漫的煙火讓人眼花繚亂，百感交集。

    點點光華凝聚，林黛玉抱着小黃貓出現在一邊。

    林如海並沒有上前接觸，因爲他知道那是女兒的意念，夢幻泡影。

    “女兒，怎麼樣，爲父給你安排的生日煙火，好看嗎？”林如海得意道。

    林黛玉擡頭，烏熘的童孔中，光華綻放。

    緩緩撫摸懷中萌物，少女心思流轉，突然想起樂樂曾經給她唱的一首歌。

    “如果說，你是海上的煙火，我是浪花的泡沫，某一刻，你的光照亮了我……”

    海上煙火和浪花泡沫，他們的存在都是轉瞬即逝。

    大海遼闊，但燃起煙火的情況卻是少之又少，但每時每刻都會有泡沫消散。

    所以，某個泡沫被煙火照到的那一刻，是無以倫比的幸運。

    在它有限短暫可憐的生命裏，幸運地遇到了那樣一束光，那束光讓泡沫看到了天地間最靚麗最精彩的光華。

    這多像愛情啊，因爲愛情是很小概率的事件。

    她於萬萬人之中遇見自己所要遇見的那一半，在千萬年長河之中，時間無涯的荒野裏，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

    煙火生來就帶着光的，而泡沫，遇到一束光是卑微的幸運。

    看完煙火，一家人靜靜望着大海波濤，聆聽海浪。

    人生百年，但這大海卻不知流淌了多少年，人的一生也太過短暫。

    “聽說慶帝的身體不太好，如今已經讓太子輔政了？”林如海突然問道。

    林黛玉點點頭。

    雖然一直有林家提供的築元丹，但慶帝爲了新朝可以說是勞心勞力。

    這些年川、楚、陝農民大起義。還有海外夷國從北到南，對中原實施各種入侵，傳播教派，買賣煙毒等。

    幾乎每一天慶帝一醒來就發現自己的國家在煙雨飄搖，除了這些外亂，朝堂之上百官也是各種黨同伐異，貪腐橫行。

    甚至連他的親弟弟忠順王也參與進不少事情。

    他能怎麼辦？拉一批，打一批，和談一批。

    反正就沒有一天休息的。關鍵他不管怎麼努力，似乎都沒有任何效果。

    造反，每年各地都有，根本就不停歇。禁菸，不管怎麼嚴厲，還是到處都有煙館，甚至很多當地的官員帶頭。

    貪腐更別說，到最後甚至國庫的庫銀一清點就少一大半。

    慶帝時常感覺自己有點不懂這個世界，最終鬱郁成疾，這些年身體每況愈下，甚至築元丹也起不了多少效果。

    心病難醫，更別說已經快六十歲高齡的慶帝。

    “哎！”林如海長長感慨一聲。

    還記得當年慶帝於他有知遇之恩，所以他便捨身以報朝廷，以一介書生身份，對抗兩淮那些龐大的鹽商大家。

    之後調到兩廣，面對各種金錢、美人誘惑，他更是毫不爲所動，對身旁的妻子沒有一點怠慢。夙興夜寐，終於將兩廣發展爲中原繳稅前三的大府。

    本以爲他接着會被調到中樞，君臣合力，主副左使，一個坐鎮京都，一個在外掃蕩乾坤，打造一個千古第一盛世，讓後代子孫看一個君臣佳話。

    結果慶帝心軟了，似乎也是怕了，雖然對兩廣之地全力支持，但是對那些貪腐官員也是瞻前顧後，畏首畏尾。

    “爹爹，聽說慶帝在朝堂上還說要召你回去，當新帝的輔政大臣。”林黛玉突然道。

    林如海心中一沉。

    這歷代皇權交接，都是兇險萬分。若是不管不顧，或者貶他還好，新帝繼位再給他加封，君臣再表演一番，就是兩朝老臣。

    但到了他現在這個位置，還繼續加封，那新帝還有什麼可以封的？封王嗎？或者說是成爲新帝的踏腳石，成就他無上的榮耀和威嚴呢？

    “此言當真？”林如海認真問道。

    林黛玉點點頭。

    “喵～”小黃貓撲到賈敏懷裏，使勁拱。

    成年的少婦似乎別有韻味。

    賈敏眯着眼，不顧女兒憤怒的表情，直接親親。

    “還是樂樂可愛。”

    林如海暼了眼，不再關注，隨後陷入沉思。

    他有一家老小，而且林家旁支也有不少人，加起來老老小小幾百人，難道就寄託新帝會不會仁慈？

    君以誠待我，我必不相負，我以誠待君，若君還負我，那我還授首以待？天下就沒有這樣的道理！

    】

    “女兒，你有什麼想法？”林如海掃視周圍，悄聲問道。

    林黛玉起身，負手而立，眺望天邊，氣勢迫人，低語道：“這個世界，除了樂樂，沒人可以讓我跪地臣服。”

    林如海詫異看向妻子懷裏的色貓：？？？

    小黃貓：......

    我可從來沒讓鏟屎得這麼幹，她瞎說，不是我！

    御書房。

    “父皇，這裏是今科的會試榜單，對於大臣們排的名次，您要不要再斟酌下？”太子綿寧，遞上奏摺，恭敬道。

    那一年，天理教反賊闖進宮中，是他使用鳥銃帶隊攔下。雖然那些反賊中有不少能飛牆走壁的高手，但面對鳥銃還是力有未逮。

    十步之內，槍又快又準。

    從那以後他便被慶帝看重，正式坐穩太子之位。

    慶帝隨手接過奏摺，掃了兩眼便看到三甲排在最末尾的名字：賈寶玉。嘴角一揚，他便想起那個銜玉而生，龍章鳳姿的少年。

    被逐出賈家，在鄉村那種地方，沒權沒勢，還能考中三甲舉人，的確不錯。

    關鍵一個和反賊有關係的傢伙，竟然能堂而皇之出現在科舉考場，還能取中功名。

    這朝廷，爛到底了。

    而且，他現在的年齡怕是才三十多吧，時光還長，將來說不定還能有一番作爲。可他已經老了，每次看到鏡子中的自己，他甚至想起了父皇老年的模樣。

    滿頭白發，滿臉斑點，甚至有時候別人說話自己都聽不清。

    他真的很老了。

    每次只有服用築元丹的時候，他才會勉強感覺到生命的留存。但剛剛躺下，想起舉國大小事情，他又睡不着。

    官逼民反，明明他每天都在爲子民們考慮，爲什麼那些百姓還一直在反他呢？

    他沒有一個晚上能睡得好的，每天都在擔心國家變成這個樣子，將來歷史上會怎麼評價他。

    新朝亡於慶帝？中衰帝？

    ‘家鄉’？若真有那個地方，那後世所有人看到他都會嘲笑自己吧。

    “寧兒，過來。”慶帝招呼道。

    太子上前，很是認真，態度和當年的慶帝一般無二，仁義孝順，一切就像一個輪迴。

    慶帝上下打量他，似乎看到了另外一個自己。

    “太子，天下就交給你了！”

    “父皇！”太子滿目含淚。

    慶帝伸手，打斷他繼續說道：“呵呵，這些年裏，那些政事處理得不錯，百官認可，天下交給你我是放心的。

    當我還是和你說兩件事：

    第一：兩廣總督林如海，此人能力超羣，而且忠心可鑑。就是手段酷吏了些，所以百官一直不讓他回京。

    但我朝上下積弊已深，若不是沒有如此人物力挽狂瀾，怕是就要亡在你我的手上。

    所以我準備在傳位你之前召他回來，擔任輔政大臣。到時候百官誰不同意我就拉誰一起走，反正朕的名聲已經爛到頂了。

    第二：皇兒，你可知我的名聲爲何在百官中如此好？就是因爲我太過仁慈，總是忍不下心動刀子，或許死後還能有個仁宗的諡號。

    呵呵，仁宗？古來那幾個仁宗之後，國家是不是就要亡了？

    所以你不要學我，身爲天下至尊，蒼天之子，應當有王者之勢，殺伐果斷。

    貪腐：殺！結黨：殺！不服者：殺！能者上，劣者下！

    如此一來，說不定太子你還能成爲我朝中心之主，再續我皇朝之命數百年、”

    說着，說着，慶帝突然有些後悔，他不該給孩子留下這個爛攤子才對。

    “太子，聽清楚了嗎？”

    綿寧認真點頭：“兒臣必當有所作爲！”

    慶帝點點頭，這才放下心：“行，下去吧！”

    “兒臣告退！”

    緩緩後退出門，太子站在養心殿門口，俯瞰這偌大皇城。

    這如畫江山，以後就是他的了。

    甚至此時此刻，他以後的年號都已經想好，就叫道光，取前途光明之意。將來新朝將會在他的領導下，成就華夏從未有過的千古盛世，萬國朝拜，威壓天下。

    從今以後，青史之下，他的名字更是會在其中留下濃墨重彩的一頁！

    至於父皇的囑託，他思考一會便懂得了他的意思。

    殺伐果斷！殺的是誰還有問題嗎？當然是兩廣擁兵自重的林如海，不然調他回來做什麼。

    而且常年處理政事，他更是在百官奏摺上看到兩廣百姓的悽慘模樣，就根本和林如海奏摺上不一樣。

    林如海身爲堂堂總督，控制鹽鐵糧食，與民爭利，讓那些百姓辛辛苦苦忙碌一年，糧食的價格甚至都賣不上去。

    而且其還做海運，與那些海外蠻夷做交易，居心叵測。每年掙那麼多錢，竟然只給朝廷利潤的六潤。

    留那麼多錢做什麼？擁兵自重嗎？

    而且兩廣之地對百姓收那麼少的稅，才只有三成，這不是撅新朝的國本嗎？他那裏的稅收得那麼少，其他地方收得多，讓其他地域怎麼活？

    那百姓不是都往那裏跑？那其他地方百姓越來越少，他們的地誰來種？朝廷還能找那些人收稅？

    他如此作爲，就沒有一點大局觀，天下觀，只顧他那國中之國，林家之地。

    其他所犯罪責更是數不勝數，私殺大臣，御史，官員。

    父皇就是被所謂林愛卿的奏摺所騙，這些年一直留中不發。但他卻親眼看到百官所奏，一樁樁，一件件，簡直就是罄竹難書。

    而且那個林如海的女兒，林黛玉更是居功自傲，狂妄自大。

    他堂堂太子，天下儲君，親自登門拜訪，結果那女人竟然閉門不見，還屢次碰壁。甚至連上門回禮的基本禮儀都沒有。

    這是不尊重他嗎？這是打父皇的臉，打天下的臉，而且絲毫沒有留情。

    他道光一朝，就不允許有這麼牛逼的存在！

    “是啊，父皇，你說得對，身爲天下至尊，當然要殺，殺盡天下阻礙他成爲千古一帝的人！”太子踩着落幕的夕陽，大步離去。

    武功超羣？林大人，時代變了，如今大家用的都是火槍火炮！

    任那個英雄豪傑能力敵千軍，只要還是肉體凡胎，都抵不住那威力無窮的炸藥。

    一登大位，便爲百官除一大害，完成父皇都沒有做到的偉業，那他的盛名和威勢一定能在短短時間內達到巔峯。

    到那時，他再挾着大勢做父皇一直想做也不敢做的事情：除盡貪腐，掃淨環宇，衆正盈朝。

    道光，道光，總有一天，他要爲阻擋新朝進步的所有阻礙，一掃而光，他要和朝廷百官，聯手建立一個真正的乾坤盛世！

    太子的步伐越來越快，到最後甚至小跑起來。

    時間不多了，他要早點佈置，快點佈置。甚至他都有些等不及見到林黛玉這樣一個京城第一才女跪在他面前，渴求乞憐的樣子。

    想一想就有些激動。

    ……

    不知不覺間，京城之地暗流涌動。

    皇帝更替，本就是涉及所有家族命運的大事，而且這個新帝似乎還有不一樣的野心。

    與此同時，百官以及禁軍，金吾衛從校尉到統領，五六成的人每天晚上似乎都在做一個奇怪的夢。

    他們的祖先竟然站在面前，一直在說些什麼，但總聽不清。

    好幾日，他們終於依稀聽到最後一句話：“大樂興，林家皇！”

    悠然夢醒，大家一個個閉嘴不言，諱莫如深。

    這事，實在太過匪夷所思。

    從龍之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