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下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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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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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衣字數:4092更新時間:24/06/29 21:57:52
行政訴訟的官司比較特殊,是在鐵路法院打。
這一點對於沒接觸庭審實務的普通人來說,有點不太理解。
怎麼我告交警,告國土,或者非訴行政案件之類的,都要跑到什麼鐵路法院這裏來?這鐵路法院聽都沒聽過。
這個還是因爲行政訴訟的特殊性。
長期以來,來自地方的不當干預被認爲是國內行政訴訟舉步維艱的重要原因。
爲克服這一困擾,十八屆四中以後,最高法院探索由剛剛從鐵道部轉隸並相對獨立於地方政府的鐵路運輸法院承擔部分行政審判任務。
這一舉措可視爲建立“行政法院”的試驗。
這一改革取得了一定成效後。就在全國全面鋪開,
所以像燕南的一審行政訴訟案件,就由燕南鐵路運輸法院集中受理。
從司法體制改革的頂層設計來說。
一方面,鐵路法院首先實現省級直管,有不受駐在地影響的體制優勢,另一方面改革有助於減輕其他法院的辦案壓力,破解行政訴訟立案難、審理難、執行難的問題。
說白了,有個不好明言的關鍵原因,就是相對於其他各級法院,鐵路法院的案件壓力,審結數,那都是小了太多,出於對其它法院減負的考慮,所以就把行政訴訟這一塊的案子,放到了這原本的專門法院。
而今天這案子,對徐文武來說,一切都是新鮮的。
此時到了開庭時間,幾位法官並未直接進來,而是站在法官通道的門口,正兒八經地按程序等着入庭。
首先由書記員宣佈法庭紀律,年輕的女書記員直直站立,朗讀一番後,高聲道:“請主審法官入庭,全體起立。”
這一下,譁啦啦的連片響,旁聽席和當事人全場起來,徐文武和趙凱旋也都是菜鳥,此時一聽書記員喊,蹭得立馬就站起來了。
“庭審原來是這感覺啊!”
徐文武心裏暗想間,書記員已經面向主審法官,高聲彙報:“報告審判長,訴訟代表人和訴訟相對人均已到庭,法庭準備工作均已就緒,請指示開庭!”
嚴肅、方臉的中年法官站在審判席上正氣凜然地高聲宣佈:“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訴訟法》第十八條、第六十八條的規定,燕南市人民鐵路運輸法院行政審判庭依法公開審理原告邵立國訴被告高速警察南山大隊行政行爲違法及賠償糾紛一案,這是第一審行政訴訟案件。
本庭審理本案將採取“辯論式”審判方式。“辯論式”審判方式,是指在《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訴訟法》的規範下,以訴訟參加人爲主體,圍繞案件事實證據、爭議焦點、是非責任和適用法律等問題,在主審法官指導下,通過雙方訴訟言詞對抗,在法官指導下“當庭陳述”“當庭舉證”、“當庭質證”“當庭辯論”,當庭解決訟爭的活動方式。希望當事人及訴訟參與人積極協助本庭審理案件。
現在開庭!
下面,覈對當事人身份。”
隨着審判長法槌落下,案件的庭審大戰正式展開。
庭審第一步,由法官逐一覈對身份,
當問到被告高速警察南山大隊的代表人時,作爲單位法定代表人的李鋼卻沒有出現。徐文武坐在被告椅子上拿出一張委託書向審判庭遞了上去。證明自己是受法定代表人李鋼委託出庭的。
《行政訴訟法》第三條規定“被訴行政機關負責人應當出庭應訴。不能出庭的,應當委託行政機關相應的工作人員出庭。”這就確立了行政機關負責人出庭應訴制度,一般來說,應該由單位法人出庭。
但實際中,行政機關負責人卻很少出庭,一般都是以工作繁忙爲理由,指派代表人出庭應訴,這個倒也不奇怪,畢竟庭審是專業活,很多領導對上被告席,都心生牴觸,而且現在庭審直播又普遍,萬一庭審環節說錯話,出了糗,影響仕途就得不償失了。
李鋼今天也沒來,但徐文武作爲單位公職律師,文書又齊全,倒也沒什麼好說的,接着應該就是覈對旁邊趙凱旋……
可就在徐文武放鬆警惕的時候,邵立國突然出招了。
“報告合議庭,我方對訴訟代理人徐文武的出庭資格有異議!”
徐文武這一下徹底懵逼了,他沒想到庭審還沒開始,就被這邵立國來了個“下馬威”!
而這法官明顯也愣了一下,沒想到居然在這階段雙方就展開了攻防。
“原告人請說,是對他的代理資格有異議嗎?審判庭這邊已經審查過被告的代理委託書了,該代理人卻是高速大隊的公職律師,具有代理資格……”
這邊法官還沒說完,這邵立國就氣勢十足地說道:“審判長,不是對他的代理資格提出異議,我是本案因爲該人與這起案件中有利害關係,屬於案件當事人,所以我申請其迴避!”
此言一出,整個法庭一片譁然。
徐文武之前聽到邵立國出招時,心裏倒還不慌,以爲其對自己的委託文書和公職律師身份有意見,可沒想到居然是認爲自己是當事人?
而旁聽席上的郝嘯他們,此時搞不懂庭審規則,只覺得自己這邊被人質疑了,氣勢上輸了一截。都伸着脖子,彼此嘰嘰喳喳,詢問到底是什麼情況。
而略懂法庭辯論規則的彭浩此時對衆人解釋道:“這下麻煩了!這人家老律師還是經驗足,已開庭就想先把我們這邊出庭的徐文武給趕出去!”
“憑什麼!”謝奇峯疑惑問道。
彭浩搖了搖頭,剛準備說話,這時邵立國開始向審判庭陳述理由,他就向衆人做了個“仔細聽”的表情。
“……這個當天,我就是由他徐文武違法查獲的!他就是辦案民警,他本身就參與了這次的行政違法行爲,是我的訴訟對象,他和這起違法案件的發生、辦理有直接的利害關係,這樣的一個人,怎麼能站在訴訟代理人的位置上呢?”
這話一出,一臉嚴肅的方臉法官也“咦”了一聲,如果像邵立國說的這樣,那徐文武確實不具備代理人資格,屬於這起案件的利害關係對象,是應該裁定迴避,起碼不能作爲訴訟代理人出庭,那這案子現在就……”
想到這,威嚴的法官一敲法槌,這一下震懾了現場。
“唔,剛剛原告方提出的迴避申請理由,屬於法定迴避原因,本審判庭決定……”
這句話一出,下面旁聽席的衆人都心裏一緊,看這法官態度,這徐文武馬上就要被“掃地出門”了,那這案子還沒開始“短兵相接”,這就被人在第一個環節就給“視距外打擊”了。
等於這拳手還沒上臺,就要被判出去!
而此時最爲緊張的還是同坐被告席上的趙凱旋,這次訴訟,主力還是業務純熟的徐文武,可千算萬算都沒想到,這邵立國一上來就要把自己男朋友給趕出法庭!這可怎麼辦?
可在這最後時刻,漩渦中心的徐文武大喊一聲。
“等一下!”
他這句話恰好打斷了審判長的決議,在庭審中既不符合規則,也不符合禮儀,顯得十分突兀,這法官都一下愣住了,這麼多年,還沒幾個人不讓自己把話講完的。
但徐文武管不了那麼多。
他反正新人律師一個,他只知道自己此時不說話,就沒機會再在法庭上說話了。
“我作爲這個被告的訴訟代理人,我是有資格的,這個我……”
徐文武此時言語斷續,神情緊張,以往公衆場合說話就心悸的毛病犯了,但他還是把想說的都說了出來。
看這代理人手忙腳亂的樣子,這審判長也猜到了這是個新人,便稍微和他解釋道:“……被告,我們明白你的心情,但剛剛原告所說的,是法定的迴避事由,是你與案件有利害關係,屬於辦案人員,這就不能作爲單位的訴訟代理人參與訴訟,這個你回去好好學習一下吧。”
這邊解釋完,法官也不再看他,舉起法槌,準備再次宣佈決定,而徐文武此時戰勝了自己的情緒,乾脆豁了出去!
“等一下……請法官你們仔細看下案卷!”
徐文武這句話一出,讓審批席上的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他這個時候還在掙扎什麼。
但原告席上,原本一臉閒適,十分得意的邵立國,聽到徐文武這句話,頓時緊張起來,他趕緊低頭在自己的資料夾裏翻找起來,樣子十分緊張慌亂。
“你什麼意思?”
這下法官也不淡定了,一邊看着案卷,一邊問徐文武。
“審判長……是這樣,請你們仔細翻開一下案卷材料,請從裏面找出我的簽字來……”
徐文武此時緩過一口氣,整個人也站起身,振振有詞地迎向臺上衆人的質疑目光。
過了幾秒,審判席上的法官們飛快地把案卷翻了一遍,果然在裏面沒找到徐文武的簽字。
已經從衆人表情上得到答案的徐文武,此時微笑道:“是不是找不到?那就對了,因爲我根本就不是這個案子的辦案民警!”
“什麼!?”
“我靠!我想起來了,他們警務站只搞前期,這案卷是我做的!”
臺下的郝嘯和程天他們,此時最先反應過來,南山大隊的酒醉駕案件的辦案模式是由警務站先期查處,後期正式的文件材料、系統程序都是由大隊這邊民警負責,查獲和辦理兩者是分別由兩組人負責的。
畢竟警務站條件簡陋,人也長期待在路上,不具備撤下來帶人辦案的條件。
這就造成了南山大隊查辦分離的局面,對此,大隊民警有怨言:憑什麼你們警務站地查了案子,證據一取,氣一吹,拍拍屁股就把爛攤子丟給自己了?
而警務站徐文武他們也不滿意,這種一般程序案子本來就算重點任務,這查了後,自己不能辦,必須給大隊辦,還要和人家平分任務點數,這平分下來,自己怎麼努力,在任務完成上也超不過大隊了。
可就這麼一個整個大隊都不滿意的制度,卻在這個時候神奇地拯救了徐文武。
“不可能啊!”
原告席上的邵立國此時也緊張起來,他仔細翻出自己手裏的處罰決定書,上面辦案民警一欄居然還真是寫着郝嘯、程天兩個名字!
這徐文武居然還真不是辦案民警!
怎麼會有這種情況!
而不等邵立國驚訝,上面審判庭再三確認後,也敲錘宣佈。
“唔……訴訟代理人並未在案卷中簽名,不屬於利害關係人,本審判庭在此宣佈:原告提出的異議無效!”
“yes!”
“太好了!”
被告席上的徐文武和趙凱旋兩人在臺下悄悄地一擊掌!
邵立國此時也十分懊惱,他作爲行政訴訟專家,這準備許久的庭審“開門殺”,居然就這麼被對面徐文武這樣第一次出庭的愣頭青給莫名其妙地破解了!?
他咬了咬牙,只得接受現實。
雙方回到同一起點。
庭審繼續。
隨着人員覈對結束,和迴避申請等開庭階段的程序結束,接下來就是至關重要的法庭調查階段。
審判長朗聲道:“現在開始法庭調查,首先請由原告在法庭上宣讀起訴書。”
宣讀起訴書這一塊,是個關鍵活,原告最有發揮空間的就是這個環節,有經驗的原告會藉着這個“舞臺”唱一出“好戲”,有時甚至會念得聲淚俱下,戲劇性十足,蹭飽了同情分。
但邵立國這“戲”唱得一般,他言語乏味,語句乾癟,毫無感情地將材料念了一遍。
這時審判長發問:“剛剛原告宣讀的起訴書聽清楚了嗎?”
他逐一問道,沒人有異議,這還不是實體環節,接着審判長說道:“下面由被告方針對起訴書指控的違法事實進行陳述。”
輪到被告發言了,徐文武心裏緊張,他知道這一下至關重要,只見他深吸了一口氣,而旁邊的一道倩影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