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來路不正
類別:
女生頻道
作者:
烏衣字數:3907更新時間:24/06/29 21:57:52
兩人下了車,站裏王龍正悠閒地翹着腿,坐在值班臺玩手機,見到徐文武進來,才下意識地把腳收下去,撇過身子,兩人間氣氛肉眼可見的不和諧。
徐文武臉色也不好看,自己現在已經正式任命站長了,可這個老輔警卻都對付不了,大事喊不動,小事不放心,連警務站現在負責處理柏廬、馬市這一線的簡易事故這點,他都在背後亂嚼舌根,說徐文武貪圖表現,把明明不屬於站裏管轄的業務都攬了過來,沒事找事。
“回來了?今天該你值班啊,這個我替你頂了一白天了,下次還我啊。”
王龍見到白宇一進來,就笑嘻嘻地讓他還人情。站裏三個輔警,徐文武爲了照顧大家,讓他們輪轉起來,一個休假,一個值班,另一個就接處警,這樣既能勉強保證站裏隨時有人,另外也能給自己騰出手專心處置民警需要做的事。
可這套排班體系,到了春運高峯,就有點玩不轉了,這一方面路上事情多,警情沒停過,另一方面,像昨晚這樣,連着一個通宵下不來,根本沒機會換人上去。
昨天白宇也陪着徐文武忙了一晚,此時剛回來,王龍就要他接着值班,此時氣不打一處來,說:“我昨晚才搞了一個通宵,今天白天也是幫你出警啊,這你難道不應該還我一個出警班?還跟我算這個?”
聽到這,王龍賤兮兮地笑道:“那這白天又不是我要你出警的,誰讓你出警,你找誰啊。”
說完,眼睛還往徐文武這邊瞟,意思這連着路上搞了個通宵,都是這徐站長安排的,要怪也別怪他。
“你這樣說就沒意思了啊,這徐哥……”白宇還想和王龍爭論一下,倒是徐文武站出來,攔住他道:“算了,這樣我晚上替你值班,你先去睡下,有警再出警吧。”
這位年輕站長說完,王龍一下馬上接話:“那好,我也出去透下氣,喝茶去!”
說完,也不管這些,自顧自往服務區辦公樓那邊去了。
他一出門,後面白宇就抱怨道:“呸,這路上忙成這樣了,他還好意思出去喝茶!”
徐文武也沒多說,就是沉着臉問道:“他這是到哪喝茶去了?”
白宇沒好氣道:“還不就是這服務區修理廠那邊、要麼就是周經理那裏唄,這他在外面派頭大得很,別人還以爲他是站長咧!這都馬上過節了,他去喝茶,那人家不得意思一下?”
聽出白宇話裏有話,徐文武只是笑了笑,卻沒接話。
這胖輔警和他這半年處得很融洽,此時倒也沒什麼顧忌,湊過來低聲道:“徐哥,這也不是我說你,這真的不應該總是不和這些業務單位接觸啊!這你不要覺得這自己一個小小站長,好像沒人上門一樣,實際我和你講,你這個站長,換大隊一個副大隊長都換得到,你信不信!”
聽到這,徐文武倒覺得話裏有意思,讓白宇解釋一下。
“你看啊,這站裏兩個副大隊長,一個謝奇峯謝大,他身體不舒服,長期休養不講,像我們彭超彭大,那以前在地方派出所,都是馬上要當所長了的,結果那以前高速總隊搞遴選,馬上就想方設法考到高速這邊,那他開始在南山大隊也就是個民警,後面才搞中隊協助負責人,可人家連所長都可以不搞,願意跑過來搞民警,爲什麼?”
說到這,徐文武倒很清楚派出所現在情況並沒想象那麼好,責任大,壓力大。但按時間算,彭超過來都是十幾年前了,那時的一個所長還是不一樣,轄區什麼事都繞不過這個位置,可謂最有影響力的基層幹部。
“那都好多年前了,那時地方公安工資還沒改革,就算所長,卡上工資也就三千多一個月吧,當時高速總隊這邊的民警,一個月有六七千,那人家選這邊也正常啊。”
“哎呀,這所長還是不一樣吧,那轄區條條塊塊……嘖嘖,人家都願意過來,而且前段時間,超哥請我們吃宵夜時,說他如果還在地方的話,現在起碼都是個副局了!我就傻乎乎問他後不後悔,他就說他一點都不後悔,總之,我聽他意思,我們這單位,就算一個民警都不簡單,特別你現在都是站長了,這一段幾十公裏,很多事都是要你負責的,只要你有心的話,很多人都要求你的,你也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嘛。”
白宇這話,倒是事實,徐文武也知道相比起派出所,高速上的業務要單純一些,但業務單純不代表人單純,甚至這邊不管是施救還是修車,甚至收費站,都有很多利益糾紛,也有很多陰暗面,也因爲如此,他才不願意多去走動,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之前那幾個案子,幫服務區周經理他們的忙,也是因爲畢竟現在住在人家這裏,接觸也是爲了替警務站改善生活條件,但也是在合理範圍內點到爲止,現在要了兩個宿舍後,徐文武已經很久沒有去周經理那裏走動了。
“沒事,我這人,不習慣去走動這些,所以不適合當領導,哈哈。”
徐文武想到這,打了個哈哈,也沒就繼續這個話題了。
“哎……徐哥,你這也太小心了吧,這逢年過節的,多做一下,喝個茶都……”
白宇還想說點什麼,這時警務站的玻璃門被推開,一個婦女走了進來。
“哎,同志,你們會不會換輪胎啊?”
徐文武和白宇面面相覷,還沒明白過來,這婦女又接着說:“我這個車輪胎好像扎了釘子,沒氣了,我不知道怎麼換備胎,能不能幫個忙啊?”
白宇聽到這,明白又是找免費勞動力來着,馬上反問道:“這服務區不是有修車的嗎?你直接找他們啊?這是他們的業務啊,我們又不是負責修車的……”
“哎……他們那要收費吧?”
看出這婦女扭捏的神色,白宇一下明白過來,這人家很清楚那邊是商業行爲,這找警察是白嫖免費勞動力,人家算得清清楚楚呢。
“那你這該收費就收費啊,不能……”
“算了,你車在哪?我來吧。”
白宇剛想直接拒絕,徐文武卻站了出來。
“哎呀!那麻煩警官你了。”
婦女興高采烈的帶路去了,白宇略帶責備地瞟了徐文武一眼,意思他這又沒事攬事,徐文武只是笑了笑,讓他去休息,自己換個胎就替他值班。
到了外面,這婦女把他領到一臺老別克旁邊,徐文武翻了翻,後面的備胎和工具都有,他拿起千斤頂,到後面開始忙起來,頂了下,發現車重不對,原來這車上還坐着個年輕人,一看就是剛畢業的那種,也不懂事,這邊警察都開始幫他們換輪胎了,還坐在車上玩手機。
倒是孩子他媽看到這,趕緊把他叫下來,徐文武才繼續搖動起千斤頂。
這車上千斤頂缺了個撬棍,徐文武去自己警車上找了細鐵棍。臨時頂一下,這天氣冷得刮白毛風,這操作員又沒辦法戴手套,只能赤手在風雪裏一下一下地轉動鐵桿,徐文武到手凍得通紅,沒轉一下,手就鑽心的疼。
而這小夥子,在旁邊站了一會,就有些不耐煩了,縮着脖子,在那玩手機,徐文武見氣氛有些尷尬,隨口調侃道:“你這孩子看起來也不小了,怎麼換輪胎都不會啊?要學會自己動手啊,出門在外的,還讓你媽媽到處找人替你換胎,這要是服務區沒我們警務站,那你們怎麼辦?”
那婦女聽到這話,馬上再三感謝徐文武,說謝謝警察同志。
她那兒子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
“你這也畢業了吧?多大年紀了?20歲?”
“哈哈,都畢業三四年了,26了。”
聽到這,徐文武吃了一驚,擡頭往上看了一眼,仔細一看,這小夥子應該被保護得挺好的,細皮嫩肉,白白淨淨的,臉上滿是不諳世事的書生氣,難怪看起來和剛畢業一樣。
他還叫人家“孩子”,結果人家和自己一個年紀。
這下徐文武不說話了,倒是那婦女陪着笑臉,解釋道:“哎,我崽也是沒做過什麼事,有事都是喊我們倆老人,像這種事,從來都是他爸負責,連屋裏換個燈泡都是他爸自己來,所以我這崽就不懂事啵。”
那小夥子此時也說道:“主要我老爸又沒教過我這些噻。”
聽到這話,徐文武心裏一沉,想起自己從小父親就不在了,那又是誰教會自己這些?
“叮咚”一聲脆響,徐文武手裏的扳手不小心掉在地上,打斷了他的思緒,他回過神,趕緊撿了起來。
這兩母子接下來倒也沒說話,徐文武吭哧吭哧地幹了好一會,才把這別克的備胎換上,又費了挺大勁,才把換下的壞輪胎搬進後備箱,忙完這一切,兩母子又謝了幾句,開心地上車出發了。
看着兩人遠去的背影,徐文武佇立雪中,他突然有些羨慕這個同齡人,羨慕他的這種沒經歷人生洗練的單純,羨慕他這份保護下的輕鬆。
他想起自己從小就懂事得早,很小的時候,就是一個不會讓母親操心的孩子,別人孩子上小學還要父母接送的時候,他就已經會獨自在家照顧妹妹,給妹妹熱牛奶,換尿片了。
徐文武發現自己從小就沒有過這種“不會”的幸福,很小的時候,他就什麼都會,會撿廢品賣錢,會用報紙糊窗子,會一個人做飯,會照顧小妹,會和村裏的小孩打架,唯一不會的,就是不會在母親面前哭,因爲他知道,自己是家裏唯一的男人了,是一根頂樑柱,即使自己當時還是個孩子。
所以徐文武很小就會考慮這些,也總是選擇最能夠照顧家裏的選項,回到燕南,也就是這種爲了照顧母親的選擇,但他還是很羨慕剛剛那個什麼都不會的小夥子,有時幻想着,自己也能這樣輕鬆地生活。
雪又大了一些,徐文武頭髮都淋溼了,他回過神來,讓自己別想這麼多,告訴自己現在挺好的了,他有些想家人了,回到站裏,想着給老媽打個電話過去。
電話裏,徐文武和母親說了這高速上春運比想象的還要忙碌,現在站裏又只有自己一個民警,過年估計回不來。
以前東廣公安的時候,徐文武作爲單身年輕民警,到過年就經常要值班,現在好不容易回了燕南,居然過年還是要值班,這下徐母就有點不開心,她問徐文武是以後每年都是如此,還是說就今年剛來,所以要鍛鍊一下?
“估計以後都會比較難哦,這高速警察,每年春運就是大考,是最重要的一關,這像我們這種沒結婚的,估計都沒假哦。”
這話說完,徐文武就有點後悔,這老媽本來就有點催自己結婚找對象的事,這現在自己還眼巴巴的主動提起,那不是沒事找事?
果然,徐母聽完這話,馬上就接口道:“那你早點結婚啊!你現在都老大不小了,你這些話,還要我說嗎?這你不結婚,到老了怎麼辦?”
徐文武訕訕笑了笑:“我又不說我不結,這不是沒找嘛……”
“那你爲什麼我說替你介紹,你又不肯?你到底要什麼樣的?我幫忙你去打聽啊,別人聽到你回了燕南,這好多上門介紹來的咧!”
“好多人都給我介紹嘛,哈哈。”
說到這,黃晨沉聲說:“你以爲啊!你也是的,上次你表哥結婚,和你姑姑說什麼大話,說你要買房,還要到省裏去買!這誇海口幹什麼咯!你姑姑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到處在說你要買房的事,現在村裏都在說閒話,有些以爲你在東廣賺了好多錢,還有些就說怪話,說得好難聽……”
徐母雖然沒說這些怪話是什麼內容,但徐文武一下就猜到了。
他問:“是不是說我這錢來路不正?要麼說我這要買房子是吹牛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