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章 坦誠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踏月摘星字數:2263更新時間:24/07/19 17:25:56
    楊伶睜着眼睛,愣是沒讓淚水掉下來。

    她從沒有覺得,有哪一年的冬天像此一刻這般寒冷,凜冽。

    “所以,沒有苦衷。是我自作多情了對嗎?”

    她自嘲一笑,卻又不甘示弱,“如果真是如此,那你現在拽着我幹什麼呢?”

    “堂堂定國侯,手握二十萬駐軍兵權,未來權勢滔天的國舅爺,纏着我一個西秦廢后做什麼?”

    多年夫妻,她知道他如自己一樣,都沒有放下。

    可不捅破這層隔在他們之間的障礙,他們的未來,只餘一片灰霾。

    與其讓郝巖在灰色的生活中成長,倒不如一別兩寬,各自安好。

    “是啊,想放卻又放不下,最是煎熬。”左兆桁坦然面對她的譏誚,“那一夜之後,我原想着毀去那封和離書,可造化弄人,偏偏就叫你拿到了。”

    “阿伶,我們之間的問題一直存在……”

    楊伶的爽朗直率,無所畏懼,向來是他最喜歡的。

    只是成婚生下郝巖回到西境之後,她開始變得鬱鬱寡歡,他曾經以爲是因爲連着沒了幾個孩子,可後來的那一次敵襲告訴他,並非如此。

    她心裏有事。

    她的身後,還藏在他不知道的祕密。

    “告訴我一切,好嗎?”

    他將她身後的狐裘攏了攏,凝着她的眼瞳,一字一句道,“若你願意坦誠一切,我們重新開始,回到郝巖身邊,一家人,再也不分開。”

    楊伶有些詫異。

    她還以爲,他說這些,是下定決心想跟她分道揚鑣了。

    楊伶沉默了一會兒,“若你知道真相之後,發現自己挽留的,是一個不堪的女人,那豈不是得忍着噁心,跟我過一輩子?”

    “你知道,我是不會容許你納妾的,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她眼底有着淡淡的波動,像是委屈,但更像慌亂。

    身後的狐裘猶如一個厚實的圍牆,將她籠罩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裏。

    不過她很清楚,她此刻內心融融的暖意,來自何處。

    左兆桁知道,她這便是答應了。

    他額頭抵着她的額心,低低地笑了,“我愛上的女人,是好是壞,我自己心裏還是有數的。我信你,從未違背初心。”

    “可是,那些事我必須要知道。”他的嗓音帶着磁性,一點點震動她的心房,“因爲,我想知道屬於你的所有……我想走進你心裏。”

    淚珠終於撲簌而落。

    楊伶動容不已,反手摟住他的腰間,“你一直都在我心裏,從未離開。”

    微紅的鼻翼顫動,埋入他溫暖如春的胸膛。

    “其實,當初我接近你,嫁給你,也是父親授意的……”不一會兒,悶悶的聲音從懷中溢出。

    左兆桁神容平靜,早有預料。

    “在軍中,我時常收到祁天威暗中送來的,一些郝巖的物件……”

    左兆桁的臉色終於染上寒氣,但他深吸了口氣,平復心情,“是殷氏?”

    “嗯。”楊伶道,“殷氏將郝巖的東西交給祁天威,鉗制我,暗中將你在安凌軍中的一些動向告訴他們。”

    “祁天威擔心你功高蓋主,一直忌憚着你。我知道你沒有反心,便是送一些小心,換他安心,保郝巖平安。”

    左兆桁沒有追問她爲何不向他坦誠。

    他很清楚,祁天威是皇帝,整個定國侯府的性命都捏在手裏,捅破這層窗戶紙,對左家人,一點好處也沒有。

    能相安無事,得過且過,是最好的結果。

    楊伶道,“至於夜襲軍營一事,他們自是衝着你手中安凌軍兵權去的。”

    “父親知道袁成宇對我傾慕已久,答應他只要促成此事,再將所有的罪名推到我身上,讓我與你生隙,夫妻反目。一旦定國侯府傾覆,就將我嫁給他。”

    左兆桁恍然道,“袁成宇以你的名義給西秦人送信,才有了夜襲軍營一事。”

    楊伶點頭,“我得知西秦襲營的時候,已經遲了,他們讓我藉機殺了你,奪了兵權,還用郝巖的性命威脅我。我只能出此下策,讓你離開安凌軍。”

    “阿桁,我終究還是傷了你,但我沒有叛國。”

    她擡起眼,直視他,“父親知道我不會答應引西秦兵襲營,所以先斬後奏,不管你信不信,於東陵,我楊伶自認問心無愧!”

    這是她第一次向人說起這些往事。

    她從不在乎身外之名,也從未打算,對過去那些死無對證的諸多罪名,做任何無效的辯解。

    可他卻說,想聽她親口解釋。

    左兆桁拇指拭去她眼角的淚痕,“只要你說,我就信。”

    “至於顧千殤……”

    提及這個名字,左兆桁瞳孔微微一縮,他能感覺得到,楊伶在害怕。

    “別說了。”他突然就不忍心了,將她的頭按在懷裏,“別再想他,都過去了。”

    “他對我有執念,可是,我與他從未逾矩……”

    “我知道,我知道。”他承認,每當想起顧千殤看她的那種熾熱濃烈的眼神,他就怒意翻涌,徹夜難眠。

    生怕她落在他手裏,會受盡委屈,折了她的傲氣。

    “是我害了安凌軍……”不知想起什麼,楊伶渾身輕顫,發冷。

    那受她所累被處以極刑的五千安凌軍戰俘,是她始終過不去的坎。

    “那不是你的錯!”

    左兆桁扳正她的雙肩,鄭重告訴她,“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錯的人是顧千殤,不是你!”

    楊伶眼底漸漸釋然,輕聲開口,“回去之後,我想去祭拜他們……”

    “待回京都,我們上奏朝廷,在陽城,給犧牲的將士們立一座無名碑。”左兆桁手掌摩挲着她的後背,掌心的熱量,一點點捂暖她冰涼的身心。

    “以後每一年,我都陪你去陽城,祭拜他們,感謝他們,爲陽城百姓所做的一切。”

    “阿桁,多謝你。”楊伶悶聲輕語。

    “所以,那東西可以還我了嗎?”左兆桁一開口,楊伶有些怔然擡眼。

    對上他的眼神,方纔明悟。

    她破涕而笑,慢悠悠從腰帶裏拿出疊成方塊的和離書,放到他伸出的掌心。

    那寬厚的掌心裏,還有一份她寫給他的休書。

    手掌猛地攥緊,兩張薄紙在他雄厚的掌力碾成碎片。

    楊伶朝着他攤開的手掌吹了口氣,紙碎迎着呼嘯的北風飛舞。

    左兆桁難得見她如此調皮的舉動,揚脣輕笑,眼裏蘊着深濃的繾綣。

    “阿伶,西秦的一切暫交給你了,我得離開一段時間。”

    楊伶詫異,“你去哪?”

    只見他望着宮牆外逐漸暗沉的天,面露擔憂。

    那是北邊。

    北戎王都所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