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祭天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踏月摘星字數:2289更新時間:24/06/29 21:55:52
    似乎早已料到左成賀會質問自己。

    朝霞轉身,慢悠悠坐到妝案前,“我針對的,從來不是她。”

    “虞城那次,我想要解藥救蘭提真穆,是想破壞議和,將你留在北戎,不想叫你回來送死。”

    “這一次,我對蘭提沁兒出手,一來是因爲她知道得太多,就算我不殺她,秦念初事後想起她來,也會讓人滅她的口。”

    “二來,也是因爲我受夠了這個蠢貨。這一路上,因爲她的作妖,累我被你責備了多少次。”

    她與秦念初合作的原因是爲了接近眷棠宮那位,求證心中的猜測。

    可這個理由,決不能讓他知道。

    聞言,左成賀微眯着眼不吱聲。

    他如何聽不出來,朝霞在顧左右而言他。

    繞來繞去,卻始終沒有回答,她爲何明知秦念初在針對傾顏,也要與秦念初合作。

    朝霞從銅鏡中看着左成賀,執梳打理雲鬢,“你知道的,我討厭北戎人,從慕家出來的女人,沒有一個不痛恨北戎皇室,這些年我是爲了你,才不得不周旋於那般王臣親眷之間,忍着噁心與她們虛以委蛇。”

    “更何況,蘭提沁兒死有餘辜,那匕首也是大小姐貼身侍婢的。”她眼神薄涼,“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叫那侍婢頂了罪,根本傷不到大小姐分毫。”

    一字一句,理直氣壯。

    聽着她的辯解,左成賀只覺得失望透頂。

    “不過讓侍婢頂罪?”他的聲音攜了寒涼,“同爲侍婢,若是你主子隨意將你推出去頂罪,你作何感想?”

    朝霞執木梳的手一僵。

    他的話猶如一盆涼水兜頭潑下。

    透心透肺的涼。

    這對她來說,無異於毫不留情的羞辱。

    “所以,在你眼裏,我由始至終,都不過是主子的侍婢……”

    聲音含了哽咽,朝霞沒有回過頭,倔強地不想叫他瞧見眼底瞬涌的淚光。

    左成賀透過銅鏡看到了她的淚,語氣漠然依舊。

    “不然呢?你以爲會是什麼?”

    他的聲音近乎殘忍,“你若不是她的侍婢,今日,我根本不會管你的死活!”

    此一刻,他只後悔自己話說得太晚,叫她泥足深陷,險些萬劫不復。

    話如利刃,刀刀剮在朝霞內心的傷口處。

    用力攪了攪,血肉模糊。

    朝霞慘然一笑,心裏的不甘猶如兇獸叫囂着。

    她猛地起身,轉過臉來與他赫然對視,面露嘲諷,一字一頓輕笑道,“總有一日,你會看清,你心心念念的那個人,不過是一個貪慕虛榮滿口謊言的女人,只有我,才是真心真意對你——”

    啪!

    一個巴掌聲清脆而利落,力道之大,直接將她扇得摔在地上。

    朝霞剛爬起來,還沒緩過神,就被他一把掐住脖子。

    那雙冷戾的眸子,閃爍着殺意。

    “再讓我聽見你嘴裏不乾不淨,我一定殺了你!”

    “爲了她,整個東陵我都可以親手毀掉,更別說一個賤婢的命!”

    朝霞面色陡然煞白——

    “霞姨,你就少說兩句吧。”云溪忍不住上前摁住暴怒的左成賀,在他心底,眼前的兩人就是他唯二的親人。

    “師父,快住手!”

    云溪的話也將左成賀的神智拉回。

    鐵鉗似的虎口一鬆。

    朝霞劇烈喘息軟倒在地,大口吸氣。

    瑩白的臉血色盡褪。

    突然,左成賀猝不及防點住她兩處重穴,朝霞瞬間動彈不得,也說不出話來。

    左成賀漠然轉過臉,“既然你生了不該有的心思,那這輩子,咱們就不要再見了。”

    十六年相伴,這是他留給她最後的體面。

    寥寥數語,是警告,也是訣別。

    朝霞呼吸一滯。

    “把她捆起來,明日一早,送回北戎!”話落,拂袖而去。

    云溪看清了左成賀眼底的決絕,低頭應是,不再猶豫拎起繩子。

    任由云溪反綁雙手雙腳,朝霞眼神灰敗,哀莫大於心死。

    賤婢?

    這些年的患難與共,竟連一聲朋友都稱不上……

    她脣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就知道,一旦叫他察覺了她的心思,她就再也不能留在他身邊。

    終究,還是走到這一步了。

    可她不甘心啊!

    十六年,主子霸佔他的心也就罷了,爲何連讓她陪他走完這一輩子,都不可以?

    她的目光掠過窗柩,看向宮妃所住的那片寮房,喃喃自語。

    主子啊主子,真的是你嗎?

    這些年你在宮中享受萬千榮寵的時候,可曾惦念過,那些被你的謊言騙得牽腸掛肚,生不如死的至親之人……

    那個僅靠着復仇的信念苟延殘喘的人,一旦信念崩塌,還能活得下去嗎?

    ……

    祭天儀式在露天場地進行。

    左傾顏與祁燼多說了幾句,姍姍來遲,從最後面空隙處擠入人羣。

    站在最後面的都是各家僕人,見是貴人,紛紛讓路。

    也有不識相的,靜悄悄伸出一隻腳。

    左傾顏狠狠踩下,人羣中傳來突兀的驚呼,左傾顏掃了一眼,認出是殷沛身邊的小廝。

    “拖出去,杖責三十。”左傾顏朝着身後的凜羽吩咐,聲音漠然。

    “我是殷家——”那人剛開了口,就被凜羽一抓拽住,從人羣中拖了出來。剛剛眼看着黃芪受刑的憋悶瞬間爆發。

    “傷了我家大小姐,就是你家主子也得捱打,別說你不過是殷家的一條狗。”

    左傾顏腳步未停,徑自朝前走去。

    “顏顏,這裏!”

    一轉眼就見譚曉卿捂着嘴,朝她招手,身邊空了一個位。

    正中央的高臺上,不雲方丈坐在正中央,身後一衆僧人靜坐身後,每人手握木棒,整齊敲着木魚,口中唸唸有詞。

    皇帝領着衆朝臣跪坐在高臺下的蒲團上,雙手合十,神色虔誠。

    氣氛凝肅,佛音繞耳,迴盪在廣闊的蔚藍天際之下。

    盛夏午後,烈陽暴曬。

    皇帝頭頂有內侍打傘,後有婢女拿着蒲扇扇風,時不時有茶水伺候,還勉強堅持得住。

    身後的人卻一個個汗流浹背,暗自叫苦。

    不過一個時辰,就有幾個身子嬌弱的貴女和命婦昏倒在地,被人擡了出去。

    直到天色漸暗,夕陽的最後一道餘暉消散,地面還在散發着灼灼的高溫。

    這時,僧人在高臺上點燃了許多蠟燭,同時由兩個僧人拉開一張足有一米長的黃紙。

    衆人心裏知道,今日的重頭戲,終於要登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