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銀釵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踏月摘星字數:2299更新時間:24/06/29 21:55:52
    葉輕在牀榻上躺了兩日,總算恢復些氣力。

    “謝天謝地,世子總算退燒了。”

    隨從將他扶起來喝水,小心翼翼避過他的傷口。

    “這是,第二天了?”

    隨從知道他指的是定國老侯爺的喪事,“第二天晚上了。白日裏老太君和侯爺親自過去弔唁,左大小姐還問起您的傷勢,老太君說您想親自過去弔唁,被她攔下了。世子就安心養傷吧。”

    葉輕頭腦昏沉,閉了閉眼,才緩和了那股暈眩。

    這兩日他知道自己反反覆覆發燒昏睡,一閉上眼,彷彿就看到左傾顏紅腫的眸子,伏倒在老侯爺屍首前哭得肝腸寸斷。

    枉他自詡武功高強,終究還是沒能救下她的親人。

    若是他能把師父所教的練得再紮實些,就像那人一樣,將師父海天一色的精髓展露得淋漓盡致。

    或許,他還有能力挽狂瀾……

    楊興泰的話一遍又一遍盤桓在耳際。

    他怎麼也想不到,燼王會是他的師兄。

    這麼想來,當日師父之所以突然出現,說要收他爲關門弟子,其中必有祁燼的手筆。

    儘管他心中不願相信,可事實卻擺着眼前。

    師父收他爲徒,十有八九跟祁燼有關!

    想他自負地以爲自己被聞名江湖的天下歸一看中,收入門下,親授武藝。卻原來,也不過是受燼王庇廕,叫師父愛屋及烏罷了……

    難怪,難怪開陽他們口口聲聲說他是白眼狼。

    恐怕在師父眼裏,亦是如此......

    “世子,您是哪不舒服嗎?”隨從見他臉色慘白,眼裏毫無神采,嚇了一大跳,“小的這就去請大夫過來!”

    “不必了……”

    葉輕擡眼,凝着幔帳沉默了很久,忽然道,“備車,去燼王府。”

    隨從大驚,“您這傷勢怎能出府!”

    “別廢話,備車!”

    他倒想問一問這位師兄,爲何要夥同師父一起,將他矇在鼓裏這麼多年!

    燼王府。

    寢室內檀木桌案只點了一支蠟燭。

    微弱的燭火,映照着祁燼微醺泛紅的俊臉。

    桌上還散落着一張張凌亂的血書和數十個東倒西歪的酒瓶子。

    幾乎不眠不休熬了兩天的祁燼,總算趴在桌案上閉眼熟睡。

    之前被主人放出來,在桌案上蹦躂得歡的綠皮烏龜,不知什麼時候被翻了個面。

    它扭動腦袋伸着四條腿奮力掙扎,試圖把自己翻過面來。

    可是沒等成功翻身,主人嘴裏呼出來的陣陣酒氣,卻把它薰得搖搖晃晃,渾身發軟。

    不過多久,龜眼一閉,四腿緊縮,被迫無奈陪着主人夢周公去。

    左傾顏在好幾輛馬車的護送下,突然親臨燼王府,開陽幾乎比自己主子還高興。

    那天夜裏,老侯爺的遺言他多少聽見了一些,還以爲主子日後想見大小姐一面都不容易了,沒成想,大小姐竟然主動前來。

    領着人一路來到祁燼寢室,遠遠就聞到濃郁的酒味。

    開陽心裏咯噔聲響。

    主子這怎麼回事?

    關鍵時候撂挑子!

    正想着該找個什麼理由攔下左大小姐,就見天樞抱劍立在門口,當即鬆了口氣。

    大哥在就好,天塌下來有人頂着。

    天樞看見左傾顏,也是臉色微變。

    “咳咳!”他猛咳兩聲,下意識朝門內看了眼,然而,房裏傳來的淡淡呼嚕聲張弛有度,節奏未變。

    這下完了……

    含怨的目光掃向她身後的開陽,開陽卻彷彿什麼也不知道,面不改色,“大哥,大小姐有事找主子,外頭風大,我就把人請進來了。”

    沒等天樞開口,開陽又道,“府裏人手不夠,我先出去看着,大小姐請。”

    話落,他轉身腳底抹油,將一身輕功發揮到極致。

    死道友不死貧道,對不住了大哥。

    左傾顏站着,看着天樞一臉的不自在,面色無波朝裏面掃了一眼,聲音輕柔,“樞統領怎麼了,我來見他,不方便嗎?”

    房裏能把人薰死的酒味,她當然也聞到了。

    她總以爲他這些日子定是忙得不可開交,生怕爲這些不甚緊要的事打擾到他。

    沒想到,人家還有閒心喝酒!

    “看來,真是不方便。”左傾顏垂下眼瞼,“那我先回去了。”

    “不是不是……主子他只是睡着了……”

    天樞從未應對過這樣的情況,又覺不妥,看見左傾顏淡下來的神色,腦子一熱,隨即說了實話,“主子他是心情不虞才喝高了——”

    對上左傾顏輕擰的眉眼,他抿了抿嘴。

    “後日便要動身,他喝這麼多,你爲何不攔着?”

    天樞一滯,想起殷氏寫下的那疊血書還散落在桌上。

    因爲他不敢。

    誰也不敢在主子的氣頭上自作主張。

    天樞無聲嘆了口氣,轉身推開門,“大小姐自己進來看看吧。”

    房間裏極暗,隱約的一盞燭火也將要燃盡。

    祁燼趴在桌上閉着眼睛,被翻過面的綠皮烏龜就在他跟前,頭和四肢都縮在殼裏。

    一人一龜,異常和諧。

    桌上散落的血書極其搶眼,沒等左傾顏問,天樞主動解釋,“是殷氏親手所書的供狀。主子就是看了這些,才會……”

    左傾顏拎起其中一張,蹙眉輕問,“殷氏怎麼突然就肯招了?”

    天樞默了默道,“我們將左傾月從樞密院換出來,殷氏見我要對左傾月下手,當場就服了軟。”

    自從齊王和祁皓逃獄之後,樞密院詔獄又回到衛鳶手上,看管的人手少說也加了近一倍,想將左傾月換出來,必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這些,都是她寫的?”左傾顏拎起第一張,垂眼開始細看。

    “是……”天樞看着她,欲言又止。

    她眼瞼未擡,“你想說什麼?”

    天樞咬咬牙,索性將心裏的擔憂說了出來,“大小姐,主子性子雖冷,可對大小姐從來都是情真意切,縱使皇上做了什麼天理不容的事,也與我家主子無關……”

    “還請大小姐,莫要因爲皇上,而厭棄主子!”

    左傾顏沒有回答他,只是沉默看了熟睡的人一眼,低聲道,“把他扶到榻上,你先出去吧,我待會兒替他扎針醒酒。”

    天樞頷首,按着她的話上前,拉開祁燼臂膀的時候,卻見他藏着桌下的大手,緊緊握着一支銀釵。

    銀光微晃,哐當墜地,發出悅耳聲響。

    左傾顏擡起眉眼,熟悉的銀釵頃刻間映入眼簾。

    這一支纖巧輕盈的釵子。

    卻猶如萬斤巨石,在她平靜的心湖激起千層驚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