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信裏信外【上】

    聽到門響，小北媽媽放下手機來到客廳。

    見小北已經回來了。

    「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她問。

    小北已經好幾個週末沒有出去玩過了，今天她給了小北兩個小時的時間，結果這才過去一個小時。

    「所以我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對不對？」小北脫掉鞋子就往自己的臥室走。

    小北媽媽繼續關心道：「要不要吃點東西？」

    「我不餓，」小北停了一下，「現在是三點半，四點半我會準時做作業。」

    說罷啪地一聲關上了臥室的門。

    過了一會，小北媽媽走到門口蹲下把小北脫掉的鞋子擺好，然後就這麼蹲了一會，才站起來。

    猶豫片刻，她拿着幾包小北平時最愛吃的零食來到小北臥室門前，最後還是沒敲門。

    小北的學習狀態的確已經穩定下來了，期中考試更是出乎她意料地考到了級部前三十。

    可她並沒有那麼開心，因爲小北在生活上的變化讓她感到深深地擔憂。

    自從十一月份以來，小北在飯桌上的話越來越少，起初她並沒有太在意，只認爲是小北學習太辛苦，回到家累得不想說話。

    直到一天晚上她還和之前一樣，去給小北送水果吃，結果就因爲她沒有敲門直接開了門，被小北非常不耐煩地讓她把水果放在那就行了，還強調讓她出去的時候記得關門。

    她從來沒有見過女兒這樣的一面，竟能對她帶着如此大的敵意。

    但是她非常能理解，孩子大了，開始有了自我的邊界感，注重個人隱私，是她沒有考慮周全，

    意識到孩子的青春期已經來到，小北媽媽隨後一段時間裏格外注意這一點，同時也和小北爸爸進行了一系列的深入交流。

    然而自從那晚過後，像是擰開的水龍頭再也關不上，小北彷彿變成了另外一個孩子。

    拒絕交流，要麼答非所問，要麼乾脆不說話。

    只要你的語氣稍微重一點，小北就會接一句：還有哪門功課你滿意，直接告訴我就行了。

    對於小北這種極端的情緒變化，小北媽媽考慮要不要帶小北再去看看心理醫生，卻被小北爸爸攔下了。

    這就到了今天下午，小北媽媽知道小北喜歡和車琳玩，她想着兩個孩子下午一起玩玩，發泄發泄，是不是回來的時候能有所變化。

    顯然從目前來看，她甚至都擔心小北是不是和車琳鬧了什麼不愉快，不然怎麼以前兩個半小時都玩不夠，今天一個小時就回來了。

    哎。

    一門之隔的臥室裏，小北坐在寫字檯前也輕輕嘆了一口。

    接着拿出手機：琳琳我到家了，你坐上地鐵了嗎？

    很快。

    琳琳：今天二號線好多人喲，要被擠成麻花咯

    哈哈哈。

    小北：千萬不要蹲下！

    琳琳：哈哈哈哈哈

    兩個小女生都想起了上次她們擠地鐵的趣事。

    小北：快別看手機了，下車告訴我哦

    琳琳：嗯吶，你快把泡泡茶喝了，不然就沒有味道咯

    接着互發了幾個表情，見車琳再沒有給回信息，小北將手機放到了一邊。

    這時她才打開琳琳給她的手提袋。

    阿劉的德芙巧克力，開心！

    馬可的牛肉粒，開心！

    接着是琳琳的泡泡茶，誒，這是？

    還有三塊糖，她猜這肯定也是琳琳給她的，最後是泡泡茶和她的本子！

    小零食就位，飲品就位，小北開心地撥動本子上的密碼鎖，咔的一聲

    ，本子被打開了。

    距離上次交換本子已經過去三十三天了，琳琳肯定也寫了很多吧！

    快速翻到上次把本子交給琳琳的地方，她眼睛一瞪。

    啊哈！

    上來就是續集！

    "這周過得好匆忙，馬上期中考試了，感覺老師比我們還緊張，你們應該也是吧。"

    "今天下午去書人看了王小虎的演出，最後他演了一棵會指揮的樹。"

    "怎麼說呢，節目非常棒，特別棒，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你看了肯定會喜歡，老師說這個節目後面還會再演，在別的地方演，不知道你到時候有沒有時間，我們一起啊，我還想再看一次。"

    "對了，我今天見到了喬芝芝，她頭髮好長好長，在節目裏擔任重要角色，我就不告訴你了，到時候你自己看，我一說就劇透了。"

    "老師今天很開心，說明天要帶我去一個地方，老師說是去放鬆，但沒有告訴我是去哪。"

    "小北晚安。"

    小北看到這裏既開心又有些遺憾，又有點煩。

    她煩的不是琳琳，是她媽媽，她本來是有機會看王小虎後面的演出的。

    吸了口泡泡茶，小北繼續看了下去，老師帶琳琳去哪了呢？

    -

    "到家啦，累死個琳吶！

    "老師今天帶我參加了傅天鳴叔叔的婚禮，在很遠的地方，感覺快出蓉城了，傅天鳴叔叔就是老師開貝多芬專場音樂會那晚的主持人，新娘是文曉阿姨，給老師做短片的那個短髮阿姨，文曉阿姨今天換了三身婚紗，都很漂亮，你肯定喜歡粉色那身，是旗袍樣式的，我喜歡紅色的那身，很熱情！"

    還得是我琳懂我！

    "老師接到了文曉阿姨認的捧花，然後上臺講了很多話，老師說等師孃回家，感動死人了！"

    啊啊啊啊！

    "對了，我給你們帶了喜糖，喜糖是裝在盒子裏的，裏面一共有十六塊，男生一人兩塊，你和師姐喬芝芝一人三塊，下次帶給你。"

    那你給自己只留了一塊啊？傻琳琳！

    "明天該期中考試了，加油小北！我也加油，希望能考到前三十名就好。"

    嘿嘿，意不意外，驚不驚喜！

    "小北晚安。"

    晚安晚安，小北嘴裏嘀咕着，剝開了一顆糖喂到了嘴裏。

    傅天鳴叔叔她有印象，講話很有意思。

    -

    "考試結束！自我感覺發揮得還不錯，你肯定考得非常不錯吧！"

    小北接着往下看。

    "小北你肯定還沒看手機，那我再囉唆一遍！"

    "老師年底要去廣市和廣市交響樂團合作勃拉姆斯第二鋼琴協奏曲啦！"

    「廣交可是咱們國內前三的樂團！官方都發通知了！」

    小北一猜琳琳要說的就是這件事！

    儘管都過去一個月了，小北此刻還是非常非常激動，只是她到時候沒辦法去看老師。

    "哎，真開心，又不知道該怎麼說了，老師真的很不容易很不容易，但又很值得的感覺。"

    "剛纔吃飯的時候，老師一直在接電話，好多叔叔阿姨都在給老師打電話，老師都應付不過來

    了，等你看到老師在朋友圈的統一回覆你就知道啦。"

    小北馬上拿起手機又回顧了一遍：感謝感謝感謝感謝感謝感謝各位的關心和支持！謝謝大家，容我先吃口飯！

    接着小北又打開了老師的微博，老師在微博上@廣交的下方也有許多評論，不過也有一些不好的評論。

    此刻看到她還是非常非常生氣！憑什麼質疑我老師！

    老師加油！讓這些人都閉嘴！

    氣呼呼地放下手機，小北繼續往下看。

    "剛纔老師不知道又接了誰的電話，打了好久，我沒故意偷聽，好像是咱們這邊樂團的經理還是什麼，老師一直在說沒關係。"

    這個小北就不知道了，是有人在給老師道歉嗎？

    回來問問琳琳。

    -

    "氣死我了！"

    "有人在網上說了老師很不好聽的話！好氣好氣！"

    "王小虎用徐麗阿姨的手機在微博上罵了許多人，結果被老師罵了一頓。"

    心疼王小虎！

    "哎，爲什麼有的人嘴那麼賤呢？"

    就是！

    "不過老師說得也有道理，舞臺上見真招，老師告訴我別在意別人怎麼說，他說當有人開始質疑你的時候，說明你已經向前邁出了一大步了，是好事啊。"

    "我喜歡這句話。"

    小北覺得老師這句話就是在說她啊！

    老師加油！讓所有人都閉嘴！

    "所以你也不許生氣，王小虎剛纔給我發信息，我以爲他覺得受了委屈，本來想安慰他一下，結果他讓我替他告訴老師他知道錯了，我說你很棒！"

    王小虎確實很棒！

    "王小虎期中考試成績還不錯，不知道我怎麼樣，明天就公佈成績了，緊張。"

    嘿嘿

    "晚安小北。"

    晚安晚安。

    -

    "啊，沒想到，沒想到啊，小北我是不是運氣有點太好了，不確定的選擇題都選對了，一定是語文老師網開一面了，我的作文竟然拿到了45分！"

    琳琳你的作文一直都寫得很好啊！夏令營的時候我就告訴你你很會寫！你還不信我！

    哼哼！

    我們學校不允許排名，但是班主任偷偷給我們編了號，我是21號""

    爭取期末進前十五！

    "班主任還找我談話了，說我進步很大，要繼續保持，她還問我最近樂器練得如何，我說在完成作業的情況下才會練，你知道她說什麼嘛，她居然說讓我兼顧好練樂器。"

    哈哈哈哈哈！！

    「我說我的老師要求我必須把學習放到第一位，她說你以後就聽你老師的話，準沒問題。」

    必須滴！

    "小北你最近好嗎，三天沒收到你的信息了"

    我不好...

    -

    "開心開心！"

    "小北你太牛啦，實驗級部二十七，太崇拜你了！"

    還好啦。

    "剛纔問你你也沒回我，你之前說你考到級部前六十就能回來上課，是不是下週就能見到你了！"

    哎。

    "還有我剛纔給你發的杯子圖片，你快選一個你喜歡的顏色，以後我們都有自己的水杯啦！"

    哎。

    "對了，今天中午我到家的時候客廳裏坐着一對叔叔阿姨，年齡看起來和我爸差不多大，書房的門是開着的，老師正在給一個不認識的哥哥上課，這位哥哥彈琴問題很大，手指硬，沒節奏，我就問了聲叔叔阿姨好就回屋了。"

    老師又收新學生了。

    "中午叔叔阿姨請老師吃飯，老師帶着我一起去了，在陽春路那邊，一家很高檔的餐廳，我本來不好意思吃，但是叔叔阿姨一個勁地讓我多吃，我就吃，吃了特別多。"

    多吃多吃！看你瘦的！

    "哥哥可能是想考蓉城音樂學院鋼琴系，但他幾乎沒怎麼說過話，就讓我多吃，但他真的彈得很差，比師姐去年這會差得太多了。"

    這...

    "走的時候哥哥還和我鞠躬點頭那樣說再見，很有禮貌，也很害羞的樣子，回家的路上老師問我你覺得這個哥哥彈得怎麼樣，我說了我的想法，老師嘆了口氣，然後又笑了笑。"

    "我能感覺到老師有很多話想說，可能是他不能和我說。"

    "不過我能感覺到老師很爲難。"

    小北也能感覺到，哎，大人有大人的辛苦。

    想到這裏，小北忽然站了起來，接着臉上失神地在小屋裏徘徊了起來。

    就在這間小屋裏，她還記得她拿着期中考試的成績回來，興高采烈地告訴媽媽，媽媽特別高興特別高興。

    然後她問媽媽自己是不是下週可以去上鋼琴課了，媽媽卻說先不着急。

    她以爲媽媽是要等等再和老師聯繫，可她等來的卻是媽媽告訴她：小北你聽我說，我們再讓成績穩定穩定，你看你這次已經衝到前三十了....

    聽到這裏她就什麼都聽不進去了，她覺得媽媽騙了她。

    騙子。

    她明明已經竭盡全力地再努力學習了，從一開學的惶恐到穩定情緒，到努力衝刺，可以說開學以來的每一秒鐘她都在竭盡全力地衝刺。

    她的想法只有一個，她想快點回到四號鋼琴小夥伴的身邊，在短暫的間隙裏聽老師逗王小虎和劉豐瑞，聽老師說小北你又犯糊塗了，看琳琳抱着八萬的樣子。

    想在只有老師小夥伴身邊才能感到的無憂無慮時光。

    算上來回路上的時間，每週她只需要兩個小時，可就這兩個小時，她的媽媽都不能滿足她。

    她還要怎麼努力學習才能證明學鋼琴這件事根本不會影響到她的成績。

    呼——

    是，她知道爸爸媽媽辛苦，可當孩子就容易嗎！

    就因爲你們是爸爸媽媽，孩子一切都要聽從你們的安排！

    小北好累，好疲憊。

    還好今天見到琳琳回了波大血，還好有琳琳給她帶來的補給。

    回到寫字檯，小北撥開一粒牛肉粒喂到嘴裏。

    熟悉的味道～

    繼續看了下去。

    誒？

    一下跳了四天誒。

    "小北我好難，班主任讓我參加音樂演講，這幾天我處於痛並快樂着的狀態。"

    "我口語很爛，老師大概是爲了鼓勵我，提前讓我彈瑪祖卡。"

    "這幾天發生了許多事，老師也很忙，陳老師來蓉城

    了，給老師帶了許多東西。"

    "老師現在還沒到家，應該是還在和評委老師們吃飯，後天就比賽了，老師最近每天都很疲憊。"

    "小北你這周能來上課了嗎？"

    "一週沒收到你的信息了，我也不敢問老師，希望你一切順利。"

    "晚安小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