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老師，人死了真的會變成星星嗎？”

    喬芝芝學過鋼琴！

    汗，怎麼可能。

    王小虎回到沙發喝了口水，心裏琢磨着大隊委就是大隊委，厲害。

    這時八萬從客廳路過，王小虎小聲叫八萬，八萬停下朝王小虎這裏看了一眼，接着轉回頭繼續邁着貓步向前走去。

    呵呵，還挺傲嬌，王小虎心說我下次帶盒貓罐頭來，看你理不理我。

    拿起樂譜，小虎哥繼續讀了起來，讀着讀着小聲唱了起來。

    半個小時轉眼過去，王小虎聽到老師叫他便放下譜子去了書房。

    “啊？”

    王小虎以爲輪到自己上課了，可進門被老師要求給喬芝芝彈伴奏。

    “辛苦啦。”喬芝芝笑吟吟說，“我彈得很慢。”

    “額。”王小虎撓撓頭，“你彈得很好，比我剛學的時候強多了。”

    “謝謝。”聽到王小虎的誇獎喬芝芝很是開心。

    如果不是還沒有下課，她一定現在就問問王小虎自己哪裏需要改進。

    李安讓開位置，王小虎坐到小黑前。

    “我們主題部分嚴格按照反覆來，芝芝你彈右手就可以。”

    “到了第一變奏芝芝你只彈左手，現在你可以拿出更多的注意力放到連奏上，剛纔咱們講過了，和小提前的連奏感覺是一樣的，歌唱性，我就不囉唆了。”

    一頓，“剩下的王小虎彈，都明白了嗎？”

    二孩齊聲：“明白了。”

    “OK，四個預備拍，1，2，3，走。”

    隨着李安令下，鋼琴前二人一齊落指。

    喬芝芝本就已經可以雙手合彈，現在只用彈一個手，處理得更加得心應手。

    將小提琴的呼吸感和鋼琴的連奏相結合，喬芝芝奏出的單手旋律紮實流暢。

    王小虎就不用多說了，這幾天他做夢都是一閃一閃亮晶晶。

    作爲喬芝芝的主題伴奏，如今王小虎已經可以運用聲部間的關簡單地在彈奏中做處理。

    比如和聲即將改變的時候，他會有意識在和聲改變前把上一個和弦音收乾淨再強調下一個和絃的關鍵音。

    同時他還能從一個指揮的角度來調度音樂線條。

    比如喬芝芝彈出一個強弱的起伏線條，他立馬根據音樂提示明確到喬芝芝在接下來想讓音樂往哪走，然後提前做出音量調整，幫助對方完成處理。

    李安聽着兩個孩子的配合，不住地點頭。

    王小虎再次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證明了他的決定沒有錯，爲什麼把鋼琴聲部的重任交給王小虎，原因就在這。

    王小虎對於整個曲子有一個宏觀的把握和判斷，會隨時做出調整，這樣的音樂出來才會有層次有變化，有感染力。

    再者他也聽到了，王小虎這兩天在家確實下功夫了。

    拋開音樂，指法熟練，伴奏過程中肢體狀態自然，還能抽出精力不時往喬芝芝那看幾眼，這就是練到心裏有數了。

    再看喬芝芝，也很不錯。

    儘管是第一次在有伴奏的情況下演奏鋼琴，但是絲毫不怯。

    主旋律就是主旋律，並沒有被王小虎熟練的伴奏所帶偏，始終按照自己的感覺在彈，如果此刻把鋼琴換成小提琴，李安相信兩個孩子會給出一幕精彩的現場表演。

    “不錯不錯。”

    二人一氣呵成，將老師佈置的任務完成。

    彈完相互看了一眼，他們彼此間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讚許的開心目光。

    “芝芝感覺怎麼樣？是不是對這首作品又有了點新的領悟。”

    喬芝芝轉臉點頭：“嗯！”

    李安笑笑：“好了，那今天的課就到這，接下來咱們說說節目的事。”

    提到節目，兩個孩子收起笑臉。

    王小虎起身要讓出一張琴凳，緊接着喬芝芝也跟着站了起來。

    “你倆坐就行。”

    李安自己搬了張椅子過來。

    “關於出場，我們做個新設定，芝芝你不用扮演小兔子了。”

    隨後小車的主意登場。

    -

    同一時間，小車正在家裏練貝多芬。

    桑萍昨晚回來便給小車整理厚衣服，她本沒打算給小車帶太多，可老車卻讓她把車琳過冬的衣服都整理出來。

    整理好小車過冬的衣服，桑萍悄聲拎着行李箱下樓去了店裏。

    店裏釘子正在滷豬蹄子，馬上就快滷好了，可鍋裏的豬蹄子遠不止四個。

    李安昨天讓釘子滷四個，一大早老車去市場買了八個。

    知道女兒晚上要去魏老師家吃飯，老車特意多讓釘子多弄點。

    他不知道也就罷了，知道了就不能讓女兒空着手去。

    讓孩子帶別的去也不合適，帶點滷煮正好湊個菜，也算是他的一點心意。

    釘子滷好豬蹄子將其中四個和準備好的熟肉一起打包，帶着桑萍送下來的行李出發前往了雲開苑。

    東西太多車琳自己不好拿，他們提前送過去，下午小車就可以輕裝上陣了。

    等到釘子抵達雲開苑的時候，喬芝芝已經帶着小提琴譜離去。

    李安正在給王小虎上課，聽到門響去開門，見門外釘子氣喘吁吁兩手拎着東西，他讓釘子進屋喝口水。

    “不麻煩了李老師，我得趕緊回去了，您快忙。”

    店裏馬上上人，釘子耽誤不得，“對了李老師，豬蹄子一共滷了八個，給您送來四個，剩下四個下午讓琳琳帶上，您晚上給魏老師捎過去。”

    “嗐，”李安哭笑不得，“我昨天讓你滷四個就是這個意思，現在這不弄多了。”

    釘子這才反應過來，“這有啥多的，你們吃就是，李老師您快進去，我走啦。”

    “你等下，”李安回屋給釘子拿了瓶水，又從酒櫃抽屜裏拿了兩包煙，回來塞給釘子，“自己抽就行，不用給你師傅。”

    釘子也不客氣，嘿嘿一笑，“謝謝李老師。”

    “謝啥啊，路上注意安全。”

    送走釘子，李安回書房繼續給王小虎上課。

    王小虎目前已經彈了三個變奏，還差兩個，剩下的時間足夠王小虎練了。

    原本的十二個變奏在李安改編過後只留下了五個，加上主題剛好應對節目的六個場景。

    “剩下的兩個慢慢練，時間足夠你練，別耽誤功課。”

    “放心吧老師。”

    “行了，中午想吃點什麼。”

    “我都行啊，老師你吃什麼我就吃什麼。”

    徐麗今天下午去看驗收水電，正好李安下午要去給藝考生上課，王小虎也要去上指揮課和聲樂課，她就把王小虎扔給李安了。

    “還做嗎？”

    李安問着這話就覺得不對，要是小車在家，他肯定問都不問，釘子送來的肉還是新鮮的，幹嘛還出去吃。

    “老師我真的都行。”王小虎開心道，能跟老師單獨吃飯還要啥自行車啊！

    “做吧做吧。”

    李安簡單收拾了一下去了廚房。

    王小虎樂呵呵地跟到廚房，“老師我幫你。”

    “你會幹啥？”李安從冰箱裏拿出菜，回頭一頓，“會洗菜嗎？”

    “當然會！”王小虎胸脯一拍，“我小時候老給我姥姥洗菜呢。”

    “真的假的？我怎麼那麼不信呢。”

    說着李安拎着菜去了水盆，王小虎屁顛屁顛跑來，嘴裏叫道：“真的！不信你問我姥姥！”

    “好好好，那給你洗，你給我洗乾淨昂，別光用水衝，菜葉子輕輕搓搓。”

    王小虎接過水盆位置有模有樣地洗了起來，李安這邊開始切肉。

    “中午咱們炒個素菜，然後弄個豬蹄子，這豬蹄子是車琳她哥哥上午剛滷出來的。”

    王小虎聞言嘿嘿嘿地笑了起來，一時間幹勁更足了。

    “老師您看行嗎？”

    別說王小虎看着糙，洗的菜還挺乾淨，整整齊齊地搬在水盆裏。

    “不錯，要不說我都分不清是車琳洗的還是你洗的。”

    這可讓王小虎得意壞了，“老師，還要我幹啥！”

    李安：“去那坐着撥幾根小蔥。”

    王小虎乖乖坐下開始扒小蔥，過了一會兒他問：“老師，你是怎麼想到讓喬芝芝扮演小星星的，我當時聽到都懵了，太期待了。”

    “不是我的主意。”鍋裏倒入油，李安將油壺放下，“車琳的主意。”

    “啊？！”

    王小虎一瞬凌亂了，“怎麼會是車琳！”

    接着廚房裏一陣噼裏啪啦的爆鍋聲，片刻，“不能是車琳嗎？”

    “不是！”王小虎快速將小蔥扒完，接着跑到竈臺一旁又被老師攆到遠一點的地方，“真是車琳的創意？！”

    在王小虎看不見的抽油煙機下，李安嘴角微微揚起，“騙你的。”

    “不可能！”王小虎一愣，“肯定是車琳！”

    李安顛了幾下炒鍋，一盤綠葉菜出鍋。

    “那你還問，把菜端過去。”

    隨後李安冰箱裏取出饅頭和豬蹄一起蒸了一下，一頓快手午餐便上了桌。

    天才，絕對的天才！

    王小虎滿腦子都是車琳的創意，就好像嘴裏入口即化的豬蹄子都沒有車琳的創意香。

    “老師，她怎麼才能想出這樣的創意？”

    “是不是很神奇，”李安笑笑，“要說起來，你們三個人都爲這個節目貢獻了非常好的想法，其實你現在看看，這臺節目就是你們三個人的想法加起來。”

    “也是。”王小虎心想車琳要是也能參加他們的演出就好了，“老師，咱們的道具是不是快到了。”

    李安：“幕布已經做出來了，服裝已經到了，手套還等幾天。”

    王小虎：“太好了。”

    李安：“現在最大的問題其實是一部的打擊樂，光靠排練上課那點時間肯定不夠，下周一過就月底了，我們也就還剩十天多一點的時間了”

    “快吃吧。”說着李安給王小虎夾了一筷子青菜，“多吃點菜。”

    王小虎：“謝謝老師，真的老師，你比我媽做的菜好吃一百倍。”

    李安：“聽你媽說你爸爸的手藝不錯。”

    王小虎：“沒什麼印象了。”

    片刻。

    李安：“或許吧。”

    見王小虎不吭聲，他接着說道：“你已經很堅強了，比我認識的百分之九十九的男孩都堅強。”

    王小虎：“老師我沒事，只是不知道說什麼。”

    李安笑：“你看，這就是你堅強的地方，不知道說什麼就不說，並沒有選擇去逃避。”

    王小虎擡頭：“老師，人死了真的會變成天上的星星嗎？”

    李安：“我不知道，但是生老病死是自然界的規律，包括你媽，我，你，我們每個人都會有生命終結的那一天，誰也不能避免。”

    王小虎低下頭繼續吃樂來：“嗯。”

    良久。

    王小虎：“老師。”

    李安：“嗯。”

    王小虎：“我很想他。”

    李安皺起了誇張的眉頭：“你這不說廢話嗎，我爸還活着我都天天想他。”

    王小虎情緒像是忽然提起又忽然落下，小臉上擠出的笑容轉瞬即逝，接着輕輕一嘆。

    李安心裏跟着輕輕嘆了一口，自從知道王小虎的事情，他就一直想找個機會和王小虎聊聊，這是徐麗拜託他的事情，也是他想幫助孩子的一點心願。

    正好今天就他們倆，中午整個氣氛也挺合適，他就藉着話題開了個頭。

    還不錯，王小虎對待這個問題的心態比他預想得好不少。

    可畢竟對於孩子這依舊是個沉重的話題。

    “那我也給你分享一個我的小祕密吧。”

    一千句安慰也比不上一個祕密，果然王小虎的注意力被吸引了。

    迎着王小虎的好奇目光，李安讓王小虎先發誓不能告訴別人。

    “老師我發誓不告訴任何人。”王小虎的興趣更濃烈了。

    良久，李安放下筷子認真道：“其實我不是地球人，我來自一個叫做藍星的地方。”

    “....”

    “不是老師，我在您眼裏可能確實還是個孩子，但是我不是傻子啊...”

    李安神祕一笑：“那你猜車琳會不會相信。”

    王小虎立馬皺起眉頭思考起來，結合認識以來他所觀察到的車琳種種，最後他得出了一個他難以接受的答案：“車琳可能會。”

    李安指指頭頂：“所以她能看到星星從天上掉下來。”

    王小虎一怔。

    李安：“如果你相信人死了會成爲天上的一顆星星，那你爸爸或許某天也會從天而降掉落在某個星球。”

    “就像我一樣。”

    “分享一點我的個人經驗，無論他落在哪裏，他心裏都會記掛着他生命旅程中最重要的幾個人，我想其中一定有一個調皮搗蛋鬼。”

    “如果他還有被動人的琴聲吸引降落，我想他已經看到那個調皮搗蛋鬼如今已經長大了。”

    王小虎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是什麼時候溼潤的，氤氳的淚光中，他一時間分不清站在眼前的身影是他的爸爸還是他的老師。

    他只感到自己正被一雙大手摟進了懷裏，那是一種他幾乎快忘卻的體會，溫暖堅實地裹住。

    “老師...”

    李安輕輕摩挲着懷裏的小腦瓜。

    “男孩可以哭，眼淚不是羞恥，更不是懦弱，只是你和世界之間石火電光一瞬的結晶，裏面是只屬於你的小小世界。”

    一顆晶瑩的淚珠滑落到李安的手背，他安靜地抱着王小虎，任由王小虎緊緊地抱着他的腰，他輕撫着王小虎的後腦。

    安靜中忽地一聲。

    “叮——王小虎的師生指數達到100—”

    後面連續幾聲李安彷彿沒有聽見一般，他不爲所動，依舊輕撫着王小虎的後腦。

    午後暖陽照進廚房，灑在寧靜的餐桌上。

    不知道什麼時候，八萬也來到了飯桌下，用頭蹭了蹭王小虎的鞋套，然後趴在王小虎打起了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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