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追星星的女孩【上】

    李安仰頭望着天空。

    見飛機穩步上升，他心裏踏實許多。

    沒錯，他的注意力其實並不在晚霞。

    他剛纔特別緊張，擔心飛機升空後變成火球。

    他前天晚上就做了這樣一個噩夢。

    當時嚇得他猛地一蹬腿，把趴在牀腳的八萬踹了下去。

    那天到天亮他都沒再睡着，白天也沒敢和陳璇講。

    直到再也看不到飛機的影子，天空寧靜得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李安恍惚間回頭看了一眼，就好像陳璇就在她身後不遠處。

    “我們也走吧。”

    肖老師走到李安身後拍了李安的肩膀。

    隨後一夥人離去。

    回去的時間僅用了來時的一半多點，葉欣怡父母趕火車，拎着行李提前下了車。

    肖紅霞婉拒了老陳的晚飯邀請，在華院門口與老陳三口人分別，她還叮囑李安有事不用客氣，直接聯繫她。

    老陳又讓李安先去送肖老師回家，以前這個環節都是由陳璇來完成。

    肖老師再次婉拒，轉向老陳夫婦二人，“明天上午我還有個會，就不送你們了，一會我安排個學生明天上午送你們去火車站。”

    老陳：“千萬別麻煩，您就不用擔心我們了，我們晚上睡一覺，明天一早轉着玩着就過去了。”

    李安：“是，肖老師您放心吧，這不還有我呢。”

    肖老師一笑，對李安說：“好好表現！”

    老陳宋憐聽到這個話都笑了。

    三人目送肖老師走進學院大門，隨後也離開了這條街道。

    華國音樂學院每天都會發生一些事情，落日餘暉或許記錄着這一切。

    -

    “阿姨我真吃不動了。”

    “吃吧吃吧。”

    傍晚餐廳一角，宋憐一個勁地給李安夾菜。

    老陳實在看不下去了，“他都吃兩碗飯了。”

    說來也怪，宋憐之前還沒有這種感覺，就從飛機消失在天空那一刻，她再看李安的感覺對比之前又發生了一些變化。

    之前她更多的是把李安當做女兒的男朋友，現在就像李安變成了女兒的替代。

    看着李安坐在這吃啊，笑啊，陪他們說話啊，她心裏就踏實。

    是那種能抵消女兒出國給她帶來忐忑情緒的踏實。

    飯後李安陪着老兩口去王府井轉了一圈，從王府井出來又去了後海，後海的小吃街上，他買了三杯水果茶。

    老陳從前不喝這些，今兒也喝了，不但喝了，還舉着杯子和李安宋憐一起拍了張照片。

    李安知道陳璇只要和老媽一起逛街，就會買兩杯。

    “叔叔阿姨，咱們也回吧？”

    “回。”

    後海出來，李安叫了輛車，三口人回到酒店已經快十點了。

    酒店房間裏，李安又陪老兩口聊了一會兒，

    聊了聊他接下來的日程，聊了聊他明年的計劃。

    老兩口就聽他說，偶爾插一句。…。。

    “總之身體是第一位的。”

    宋憐什麼都不擔心，只擔心這一點。

    “放心吧阿姨。”李安點頭。

    老陳：“也不早了，回去休息吧，明天上午你忙你的去，不用管我們。”

    李安：“再說再說，叔叔阿姨你們早睡，咱們明天見。”

    -

    從老兩口的房間出來，李安回到隔壁。

    進門便是撲面而來的化妝品味道，這味道他再熟悉不過。

    看着地上的紙屑，桌上的垃圾袋，凌亂的衛生間面盆，恍惚間他感覺陳璇還沒走。

    就好像他倆還要一起看電視呢。

    他彎腰撿起滑落在地上的浴巾，然後掛回欄杆。

    鏡子裏的人影隨他一同輕嘆了一口。

    衛生間出來，李安走到牀邊坐下，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接着回了幾條信息。

    小車八點半的時候給他發信息說作業寫完了去練琴，十點半發信息告訴他準備去洗漱，剛剛又告訴他準備睡覺。

    睡吧。

    李安沒給小車回信息。

    又坐了一會，他收起手機輕聲離開了房間。

    走出房間他感覺好多了，至少沒有那麼壓抑了。

    -

    X老闆下週才從莫斯科回來，宋康人在金陵，李安想聊點正事都找不到個人。

    吉格酒店門口繞了一圈，他去了華國音樂學院。

    夜空下的操場寧靜無比，偶爾有琴聲歌聲傳來，李安就這麼放肆地躺在操場上，望着只有一顆星星的星空。

    那顆星星很閃很亮，像一顆寶石。

    夜風吹過草坪，星星好像也跟着風吹去的方向移動起來。

    李安越看越入迷，就好像陳小米就在那顆星星上一樣。

    直到再也看不到那顆星星，李安才緩緩坐起，起身他拍了拍屁股，接着在校園裏轉了起來。

    這裏記錄了陳璇的大學四年，見證了陳璇的成長，也給了陳璇追求夢想的能力和跳板。

    如今陳璇終於踏上了追夢之旅，想必腳下這片土地也應該感到很欣慰吧。

    李安正胡思亂想着，忽然又是一陣風吹來，這股風比剛纔的風要大許多，像是在迴應着李安的內心世界。

    “好啊。”

    李安喃喃着，再次舉頭，他忽然看到剛纔那顆星星所處的區域又泛起了微光，接着光圈越來越大，幾吸間，好像剛纔那顆星星又一點點出現了。

    這次他看得更仔細，最後他發現原來剛纔不是星星在動，是星星周圍的烏雲在動。

    很快，一整顆星星徹底又重新出現在夜空。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李安總覺得此刻的星星似乎比剛纔更亮一些。

    這就是烏雲終將散去嗎？李安心笑自己還挺文藝。

    不過回顧着陳璇這一路，還真是眼前這一幕的寫照。

    “真好。”

    再次遙望無際星空，李安心中一片明朗。

    世界那麼大，有機會真的應該多出去看看。

    小米老師很棒！…。。

    掏出手機拍了張夜空的照片，李安發了條朋友圈。

    ‘追星星的小米老師。’

    就在這幾個字被編輯出來的那一刻，李安忽然被雷擊中一般，愣在原地一動不動。

    幾秒後，這次他真的笑了。

    就在這時，天空中飄，李安將朋友圈發出，加快了回酒店的腳步。

    回到房間第一時間，李安顧不上溼漉漉的上半身，衣服一脫便跑到牀邊從包裏掏出紙筆，趴在牀邊寫了起來。

    書人展示周活動多要用到的曲目，他有了。

    他就知道一定會有更好的。

    -

    巴黎時間十月十六日凌晨三點一刻，飛機緩緩落在戴高樂機場。

    陳璇下飛機第一件事就是打開手機，顧不上各種信息，陳璇先給李安報了聲平安。

    葉子：我會注意安全！一會聯繫！

    緊接着交代一聲便將流量關閉，從這一刻起，她就得精打細算過日子了。

    國際漫遊傷不起。

    葉欣怡：“師姐，你有沒有覺得剛睡醒。”

    陳璇：“國內已經早晨了，按說你還應該餓了。”

    葉欣怡：“哈哈哈，師姐我們取完行李去機場裏逛逛吧。”

    燕京時間上午十點二十，李安正和老兩口在屋裏吃外賣。

    算是早午飯。

    說來也真是，上次他們準備離京回家之前就下開了雨，好在現在已經不怎麼下了。

    早晨李安起牀的時候外面還在下。

    收到陳璇平安落地的消息，三口人都放下了心。

    “她的火車是幾點的來着？”宋憐一下沒想起來。

    李安：“巴黎時間九點四十，也就是咱們下午四點四十，就從機場火車站直接出發了，到時候有人接站，您一點不用擔心。”

    宋憐：“我不擔心，就是她倆還得在機場等六個小時，也怪沒意思的。”

    李安笑：“有意思着呢，網上說那機場挺大的，她倆轉着玩唄，肯定也有休息的地方。”

    老陳：“李安一會你把那兩盒海蔘帶走。”

    李安：“真不用叔叔。”

    老陳：“又不是給你的，你什麼時候回家，給你父母帶回去，聽我的。”

    李安見狀無奈一笑：“謝謝叔叔。”

    老陳和宋憐的火車是下午一點半的，飯後三人收拾了一下便退房提前出發了。

    還沒登上地鐵，李安就收到了陳璇打來的視頻。

    “hello啊！叔叔阿師哥！”

    葉欣怡先湊了個熱鬧，接着陳璇的臉才出現。

    “你們這就到地鐵站了？剛纔不是還給我發信息在吃飯嘛。”陳璇那邊剛取完行李連上機場的wifi。

    “叔叔你說，”李安把手機遞給老陳。

    老陳接過手機，看着屏幕裏女兒起色不錯，“早晨下雨了，趁着這會沒雨我們趕緊走。”

    陳璇：“哈？又下雨了啊？下次就下了。”

    老陳笑：“就說，你倆挺順利？”

    陳璇：“順利順利，你們放心吧。”…。。

    “和你媽說兩句，”老陳把手機遞給宋憐。

    陳璇那邊就聽着鏡頭外老媽說‘你讓李安說兩句就行了，’接着她就在鏡頭裏看到了老媽。

    定睛一看，她沒想到，“媽你精神狀態看起來不錯啊。”

    這邊三人都被陳璇的話逗笑了，宋憐對着鏡頭白楞了一眼，“怎麼，你走了我們就非得天塌了啊，你走了我們才自在呢，是不是李安。”

    鏡頭外某人：“可不敢阿姨。”

    陳璇得意一笑，接着宋憐問：“大半夜的機場裏面還有沒有吃飯的地方，你們去吃點東西。”

    陳璇：“有開着的咖啡廳，一會我們轉轉看看吧。”

    宋憐：“走哪看好行李，提前和教授聯繫。”

    陳璇：“嗯吶，放心吧。”

    宋憐：“咱倆不說了，你和李安說。”

    手機重新回到李安手裏，隔着屏幕二人彼此都能感受到對方眼裏的思念和溫存。

    “先給肖老師說一聲，一會兒去吃點昂。”

    “嗯。”

    就在這時地鐵來了，“地鐵來了，一會發信息。”

    視頻裏陳璇點點頭，接着掛斷視頻。

    陳璇掛了視頻，一旁葉欣怡還在和家裏通話。

    等葉欣怡的期間，她給肖老師發了條信息，回了幾條其他朋友的信息。

    隨後在朋友圈裏發現了李安昨天晚上發的朋友圈。

    “追星星的小米老師。”

    眼前的配圖加文案讓她心裏忽地一動，接着立馬點開和李安的聊天窗口。

    剛纔太多匆忙，她都沒太看懂李安昨天夜裏給她的留言。

    重新仔細地看了一遍，她又點回朋友圈。

    追星星的小米老師，她現在明白李安是什麼意思了。

    原來點在星星啊。

    小米：還得是李老師，滿分創意。

    片刻，超級帥老公：是不是很絕？大聲告訴我。

    小米：已經開始期待了，我和小葉去轉轉，你專心陪我爸我媽吧。

    -

    李安一直專心地陪護着，下了地鐵進車站，忙前跑後拎東西，直到把老兩口送進檢票口。

    “有時間來煙市玩。”

    “一定。”

    “你也趕緊去候車吧，有事給我們打電話。”

    “你們也是，陳璇可是把你們交給我了。”

    老陳咧嘴，“快走吧。”

    李安跟着咧嘴：“叔叔您就趕緊吧。”

    老陳點點頭，和宋憐進了檢票大門。

    目送老兩口過檢票口，李安給陳璇拍了個小視頻。

    接着去了一樓候車大廳，這次來燕京唯一的遺憾是沒有見到X老闆。

    李安還想琢磨琢磨吉格藝術長廊的那幾個多功能琴房，  X老闆說了，簡配版的也不錯，關鍵是價格很便宜。

    再說吧，先把裝修搞出來，設備可以慢慢進場。

    兩點一刻，李安踏上了返蓉之路。

    還是昨天的路線，路上倒了一班車，傍晚八點半，李安結束了一天半的奔波，回到蓉城。…。。

    出了車站他直接打了輛車。

    -

    就在李安轉車的時候，陳璇就已經先他一步乘火車抵達斯堡，並順利與德伯斯特見面。

    從戴高樂機場到斯堡只用兩個半小時的火車，陳璇此刻正在品嚐德伯斯特夫人爲她們準備的午飯。

    從陳璇發來的照片來看，李安覺得陳璇接下來這一個月的日子恐怕不太好過，反正他看着那一桌食物沒太有食慾。

    ‘吃吧吃吧，代我向教授一家問好。’

    很快陳璇的語音回覆便來了，點開卻不是陳璇的聲音。

    老德伯斯特的中文比老查理好到哪去，李安聽了兩遍才聽懂。

    大意是：你好李安，這裏隨時歡迎你。

    “謝謝您教授，有機會一定登門拜訪。”

    發完語音，李安接着發了條文字信息：一會記得把我準備的大禮送給他太太。

    -

    “喵嗚——”

    “喵嗚——”

    八萬真是個歌唱家，隔着廚房的門，開着抽油煙機，小車都能聽見門外的叫聲。

    老師馬上就回來了，小車還有個菜沒有炒嘞！

    十分鐘後，一道賣相又有進步的辣椒炒肉被裝盤。

    小車正端着菜走出廚房，忽然腳下的八萬朝着客廳跑去，她以爲是老師回來了，剛放下手中的菜盤準備去迎接，可接着響起的是敲門聲。

    “喵嗚——”

    “喵嗚——”

    小車立馬警戒，輕輕走到門口。

    “你找誰。”她小心翼翼問。

    片刻，“你家大人不在嗎？”

    聞言下一秒，小車立馬上前開門。

    “老師你回來啦！”

    門外李安看着眼前的小人，心裏生出幾分難言的溫馨感，算上八萬，如今家裏還是三口人。

    如果小車今天不在，李安也不知道自己回到只有八萬的家裏會是怎樣一種感覺。

    或許這也是陳璇的未卜先知，希望小車搬來的另一個原因吧。

    “回來了。”

    李安點點頭，一進屋門口就擺着他的拖鞋。

    小車美滋滋地看着老師換拖鞋，接着轉身就跑，“馬上就開飯！”

    李安早就聞到飯味，再被小車這麼一說，頓時間還真有點餓了。

    他記得他昨天和陳璇出發的時候客廳很亂，而現在又變回之前的井井有條。

    “琳琳。”

    “老師。”

    “辛苦了。”

    “不辛苦。”

    飯桌上師生二人相視一笑，開動！

    “喵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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