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有理數與頭髮的煩惱

    飯後桑萍主動要求由她來收飯桌打掃廚房。

    李安想插手被釘子拉到客廳。

    小車想插手又被桑萍“攆”出廚房。

    “你去陪老師陪你爸再坐會，等等我們就走了。”

    小車來到客廳，又被老車“催”作業。

    “趕緊去屋裏寫作業，趕緊把作業做完。”

    李安本來也想讓小車留着坐一會兒，見老車這麼說，他能說什麼，“去寫吧。”

    於是小車屁股都沒坐在沙發上，就回了小屋，身後八萬壓低身子尾隨她一同進了小屋。

    “這貓真好玩。”釘子心裏感嘆李老師家的貓都不一樣，比馬路上的野貓神氣，“李老師你怎麼沒養個小狗。”

    “我其實不喜歡家裏養寵物，麻煩。”

    李安解釋說他當年也是看這貓大冬天的在外面凍得可憐，也沒人喂，眼見不管就要被凍死了，他就給抱回來了，“不過現在也習慣了，家裏有這麼個小玩意蹦蹦跳跳的也挺好。”

    老車：“是，貓還招財。”

    李安：“但願吧，我給他起的名字就是八萬。”

    這時，釘子掏出自己的煙，“李老師，抽個我的，別嫌棄哈。”

    李安見釘子手裏的軟玉溪，說：“你檔次可比我高多了。”

    釘子靦腆一笑：“昨天晚上專門買的，平時就抽十來塊的煙。”

    李安心道釘子這小夥子是真實誠，他就喜歡實誠人，“釘子，以後來我這不用客氣，咱們都不是外人，自家人有什麼吃什麼，有什麼抽什麼，昂。”

    釘子：“誒。”

    李安：“我這兒隨時歡迎你來玩，但是你說你天天來做飯，太麻煩。”

    釘子：“不麻煩李老師。”

    李安：“你聽我說，這不是一天兩天，哪怕就一個月兩個月，我都不說了，短期嘛，對吧。”

    “可車琳在這是論年計的，先不說你麻不麻煩，你中午那會不在，店裏就你師父師孃兩個人，還帶着吱吱，誰知道哪天中午他們就忙不過來了，你不在，他們怎麼辦。”

    片刻，釘子點點頭：“李老師說得是。”

    剛纔在飯桌上釘子又提起來做飯的事，同時也說了很多感謝李安的話，那個氣氛下，李安也不好直接推辭。

    李安笑笑：“所以這邊你就別操心了，再說我一天頂多也就能做兩頓飯，不和你開玩笑，我很多時候就靠做飯這件事解壓，你也看得出來吧，我是真喜歡廚房裏的事。”

    釘子：“是是。”

    李安：“好啦，那就歡迎你有時間來玩，好吧。”

    釘子：“誒！”

    李安看向老車：“釘子懂事，也肯幹，以後差不了。”

    老車笑嘆：“他以後也就只能幹這行了。”

    李安：“餐飲是好行業，就是太苦了。”

    釘子：“我不怕吃苦。”

    哈哈哈——

    客廳這邊聊得火熱，桑萍手腳也緊趕慢趕，收拾完廚房接着開始掃地拖地，李安是叫也叫不住，起身就被釘子攔下。

    -

    小屋裏，小車盯着數學公式又走了神。

    她許久都沒有這般靜不下心，不是因爲門外的笑聲，而是因爲手機裏的信息。

    剛纔回到臥室，她先看了眼手機。

    她知道唐小星十月份要去莫斯科上那個學，但是看到對方說一會就要走了，她心裏便從那一刻掛念起來。

    因爲她看到這條信息已經是四十分鍾後，她以爲唐小星已經上飛機了，就回了一條祝你順利。

    結果沒想到唐小星秒回了她，她問唐小星還沒出發啊，唐小星說馬上了。

    於是兩個小女生利用有限的時間抓緊聊了一會兒。

    唐小星告訴她有些捨不得離開家，車琳對此深有同感，她試着用開導自己的話開導唐小星。

    她說：又不是不回來了，上完學還得回家啊。

    唐小星回覆了她一個可愛表情。

    那表情是一個小鴨子在蹦躂，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

    可車琳並沒有從這個表情感受到唐小星很開心，她正想着該怎麼回覆這個表情，唐小星接着又發來：車琳，我們要一起加油啊！

    看到這條信息，車琳笑了，這次她感到了唐小星的情緒，是一種積極向上的情緒。

    她希望唐小星有這樣的情緒，並且她也被唐小星的這句話所感染，是呀，她也要更加努力才是！

    只有更加努力才對得起老師，對得起爸爸和桑姨，對得起釘子，才能給吱吱做好榜樣。

    對於她眼裏生命中最重要的五個人，小車希望用自己的全部努力讓這五個人爲自己感到開心和自豪。

    決不能辜負！

    “我們一起加油努力！”

    小車發完再收到的回覆是唐小星的提問：加油！！你正在練琴嗎？

    小車如實回：我在老師家剛吃完飯。

    過了有一會兒她才收到唐小星的回覆，連續三條。

    “真好！”

    “我要關手機啦，等我到了莫斯科告訴你。”

    “再見！”

    小車正想着要不要告訴唐小星自己要住在老師家了，看到這三條一股腦發來的信息她在顧不上別的。

    “小星再見！”

    再沒有收到唐小星的回覆，小車放下手機前有點開王小虎的微信看了一眼。

    ‘不用回我，我就是給你看看我們的卷子。’

    這是王小虎今天上午十點半給她發的信息，卷子她已經仔細看過，講心裏話，比她們石坡的卷子好像簡單一些。

    但是不讓回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幾乎九月以來，王小虎給他發十次消息，九次都要帶着‘不用回我’這類話，小車往上翻了翻。

    ‘不用回我，’

    ‘不用回，’

    ‘分享勿回，’

    ‘不用理會這條信息，’

    大都是王小虎分享的東西，有搞笑視頻，也有各種音樂，每次她都認真看認真聽。

    有時候她覺得王小虎的音樂品味真的不錯，一些鋼琴曲和交響樂都很棒，她想回覆一下，然後就看到‘不用回我’類似的話。

    她就沒回。

    有時候一些搞笑視頻她都不知道王小虎哪裏找來的，逗死人，她想回覆個哈哈哈，然後又看到‘不用回我’類似的話。

    她就沒回。

    時間長了導致那天王小虎給她說幫老師幹了活，她確實看到已經是第二天了，雖然對方這次沒說不用回覆，但她第一感覺是對方的信息裏忘了些什麼。

    於是她也沒回。

    她沒回的另一個原因是王小虎和她發信息越來越沒有重點。

    不像上小學的時候，王小虎每次給她發的信息都讓她容易回覆，比如，要不要打遊戲，馬上上課了琴練好沒。

    可現在王小虎也不問她打不打遊戲了，更不關心她的琴練得怎麼樣，全是些她能看懂但又不知道對方想說什麼的話，和QQ心情似的。

    有時她都在想王小虎是不是把和她的對話框當成存儲空間，儲存音樂、搞笑視頻、文案心情，今天又儲存了一張試卷。

    行吧。

    誰讓你是我的第一個好朋友呢。

    關了王小虎的對話框，她又點開了小北的對話框。

    點開小北的對話框時，看着滿屏幕的感嘆號和玲娜貝爾的表情，她就開心。

    小北作爲她的第二個好朋友，比王小虎好多了，什麼都願意和她說，全是很真誠的話，一點也沒有把她當儲存空間。

    只可惜小北每週能拿到手機的手機太少了。

    哎，看着和小北的聊天記錄雖然開心，但她也爲小北而感到擔憂，因爲小北說上初中之後的學習壓力特別特別大，說第一次月考在班裏只排到三十多名。

    再具體的小北也沒再多說，只說都寫在信裏了。

    小車沒上初中之前沒有體會，也是上了初中之後才從老師同學那裏感受到在實驗上學的恐怖壓力。

    明天又能見到小北了，小車有很多話想和小北說。

    雖然她知道自己幫不上小北什麼忙，但是換作她是小北的話，和朋友坐在一起相互傾訴一下總是一件開心的事。

    盯着數學公式，心裏想着小北，小車猛地搖搖頭，有什麼話明天再說！

    “因爲a>0，b

    嘴裏喃喃着，小車的思路回來了，眼前這道題的解法她確定了。

    嘿嘿，學習也很有意思滴！

    沉浸在有理數的海洋中，不知不覺，小車唰唰唰地在卷子上寫下一筆又一筆。

    當然，其間也有她不會做的題目，不會做就只能等作完會的再回過頭查手機看平板。

    可手機和平板也不是萬能的，於是她曾拿着練習冊問過一次釘子一道題目。

    結果後來她再也不敢了，她怕再次傷害釘子。

    那次她問釘子，釘子看完題目，然後擡頭看着她，問：“你爲啥來傷害我。”

    “唔，好難。”

    少女抓頭，又被濃密的頭髮干擾。

    小車羨慕那些頭髮稀少的同學。

    第一，夏天不熱。

    第二，好收拾。

    又該理髮了，小車嘴裏嘟囔着忽然有人敲門。

    “琳琳，你爸要走了。”

    小車聞言猛地從椅子上站起，嚇得腳下八萬一個激靈跳起。

    “對不起對不起八萬！”

    來不及和八萬再多說一句，小車快速來到客廳。

    “好好聽老師話，記得家裏我和你說的。”

    “嗯！”小車點頭。

    桑萍：“琳琳你的牀就自己收拾吧，我們就不管了。”

    “嗯！”小車點頭。

    “這兒的無線網比家裏的快。”釘子不知道說啥。

    哈哈哈——

    李安換鞋和小車一起下樓，送老車三口人到小區門口，老車讓師生二人快上去吧。

    “沒事。”

    老車直接擡手攔了輛出租車，所有的話剛纔都在客廳和李安說的，老車也沒啥說的了，“辛苦李老師。”

    李安擺擺手，又像是揮手，給了老車一個讓人放心的微笑。

    老車沒再和女兒說一句什麼，直接上了車，接着就聽窗外一句：“爸爸再見，桑姨再見，釘子再見！”

    老車望去，窗外小車正開心地與他揮着手，看到女兒的笑容，老車的心最後徹底放下了。

    車子很快朝北開去，車內一片安靜。

    釘子坐在後排，低着頭看着懷裏李老師非讓他拿着的茶葉，心裏暖洋洋的，李老師真好，心裏說着，釘子擡頭向窗外望去，“師父，快到石坡了吧。”

    “已經過去了。”

    老車的回答讓釘子一驚，忙轉過頭看向後車窗，可不剛剛過去！

    釘子這麼一算，“琳琳每天早晨可以多睡一個小時了。”

    桑萍也開心：“可不，一下學就能到家。”

    老車：“要不給她買個自行車吧，我看沒必要坐公交。”

    釘子：“電動的不是更快？”

    桑萍：“不安全吧。”

    釘子：“在家她不也是天天騎，她比我騎得小心多了。”

    桑萍：“也是。”

    “那就買個電的。”

    老車一錘定音。

    -

    這邊李安沒着急和小車上樓，而是先給陳璇去了電話。

    還讓陳璇和小車聊了兩句。

    “等我十號回去給你帶好吃的喲。”

    “謝謝陳老師！我不要好吃的！”

    最後李安接過電話又和陳璇說了兩句，掛了電話李安帶着小車小區附近先轉了一圈。

    不同於以往，現在小車搬過來住了，有些地方他得和小車特意強調一下。

    哪裏是他經常買東西的超市，哪裏是他臨時買菜的菜店。

    經過阿布家的理髮店，李安說：“我一般都在這理髮。”

    小車：“老師我該剪頭髮了。”

    李安：“現在多好看，剪什麼？”

    小車面露難色：“長。”

    李安：“初中生了，別一天跟個假小子似的，你留個女生的短髮頭也比留個男孩子的短髮要好吧。”

    小車：“好的老師。”

    李安樂：“車琳，你不會想長大之後也留個男生的髮型吧？”

    小車：“唔，老師我也不知道。”

    李安：“你不是以前還問我好久能長大嗎？”

    小車：“老師，長大就不能把頭髮剪短發了嗎？”

    李安：“你是不是對短髮有什麼誤解，你五月份剪的那個髮型，叫，叫超短髮。”

    小車：“哦。”

    李安：“你季洋姐姐藝考時，那個髮型叫短髮。”

    小車：“師姐現在頭髮長了好多。”

    李安：“對啊，她長大了，明白了。”

    小車：“喔。”

    李安：“燕京那個袁老師，她是中短髮，你陳老師，那是長髮。”

    小車一想到自己長大要留和陳老師一樣的頭髮，就覺得好恐怖，洗頭得多麻煩。

    但是，陳老師的頭髮確實好漂亮。

    李安：“這樣，你自己決定，你要想把頭髮剪成五月份那樣，那咱們現在就進去。”

    小車撓撓頭，忽然他又覺得自己目前頭髮的長度沒那麼麻煩了。

    李安笑着大步向前走去，小車兩步小跑，小尾巴似的跟上。

    “不剪了？”

    “不剪了”

    “這就對了嘛，你看你陳老師留着長頭髮多漂亮。”

    “陳老師短頭髮也好看，我醜。”

    “誰說的？”

    “釘子。”

    “哈？”

    “他老說我醜。”

    “你覺得釘子長得怎麼樣？”

    “比我還醜。”

    小車說的無比認真。

    下一秒。

    “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