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母子連心

    王小虎回到家便把自己關到臥室裏。

    他不再爲喬芝芝的糾纏而感到煩惱，甚至對車琳的思念都消退了三分。

    此刻他的內心被另外一種從未體驗過的情緒填充着，躺在牀上，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他彷彿沉浸在一種難言的心安當中。

    不知過了多久，三聲輕輕的敲門聲傳來。

    接着，“王小虎？”

    “來了媽。”聽到門外老媽的聲音，王小虎一個翻身下牀。

    推開門，一陣噴香的紅燒味撲鼻而來。

    “今晚我要吃三碗飯！”

    “傻樣吧，”徐麗催促兒子趕緊去洗手。

    王小虎快速到衛生間打開水龍頭，象徵性地衝了下手，來到餐廳一看，美滋滋。

    飯桌上已經擺着兩盤熱氣騰騰的菜餚，一盤紅燒排骨，一盤香菇油菜，看起來就讓人很有食慾。

    “自己盛飯。”

    徐麗去廚房端來雞蛋湯，王小虎已經將兩碗米飯盛好。

    母子二人開動。

    “我還以爲你睡着了呢。”徐麗給兒子夾了塊排骨。

    “沒睡，媽你別管我，我自己吃。”王小虎先用湯匙舀了一勺湯吹吹喂到嘴裏，“還是比姥姥的雞蛋湯差了一點味道。”

    徐麗：“切，你姥姥做飯恨不得把鹽罐子扔進去。”

    一頓，“晚上可不許玩手機了。”

    一聽到手機，王小虎下意識左手一拍兜，驚道：“我手機呢？”

    說着就起身找手機，徐麗皺眉：“你煩不煩，先吃飯。”

    王小虎哪裏管得了那麼多，找了一圈最終在客廳門口找到了手機。

    他就說嘛，感覺一下午都沒見到手機了。

    剛纔進門換鞋的時候，他隨手把手機扔到了鞋櫃上。

    徐麗見狀新奇了：“你剛纔在屋裏幹什麼呢？”

    王小虎嘿嘿笑着重新拿起筷子，“我在學習啊。”

    徐麗撇嘴：“書包在哪知道嗎？”

    王小虎：“哎呀，學音樂就是學習，姥爺說的。”

    徐麗：“也沒聽見你練樂器啊。”

    王小虎：“不懂了吧，我在思考，思考音樂，學音樂，要多思考。”

    徐麗：“就你啊。”

    王小虎：“真的媽，我現在知道怎麼學指揮了。”

    徐麗：“那你和我說說。”

    王小虎：“首先要打好基礎，其次要做好積累，最後才能正式學指揮，當指揮和當樂手不一樣，一名合格的樂手只用管好自己手裏的樂器，而當指揮，要管理好所有樂手。”

    徐麗點點頭：“有點道理。”

    王小虎說着將筷子放下，“就說指揮和樂手看的譜，伱知道嗎，指揮一眼要同時看十幾行譜，樂手只用看一兩行譜，明白了嗎？”

    徐麗：“大概明白，指揮要會看所有樂手的譜子。”

    王小虎：“對，就是這個意思，樂譜和樂譜還不一樣，不同的樂器，使用的樂譜也不一樣，我學鋼琴，我就會看低音譜表，我們班孫俊德吹薩克斯的，他就不會看低音譜表，不少樂器都要看低音普標，還有中音譜表和次中音譜，我得都掌握。”

    “老師說這就是積累的過程。”

    徐麗笑：“哪個老師說的。”

    王小虎瞪眼：“我就一個老師啊！”

    一頓，“哎媽我給你說，我一直以爲老師不會指揮，但老師其實會，而且我覺得老師比秦老師還厲害，他肯定是不願意指揮，不然他肯定能當指揮，老師今天下午和我說了好多，比如，哎，說了你也不懂。”

    徐麗笑：“嘚瑟，趕緊吃。”

    王小虎：“嘿嘿，媽，我今天特開心。”

    說着端起飯碗幹了起來。

    聽着兒子一邊說，徐麗剛纔就在想上次和秦勇吃飯，秦勇說王小虎學指揮這件事關鍵還得李安多操心，當時她真沒有多想，只以爲是當着李安的面客氣兩句。

    現在聽兒子這麼一說，她覺得秦勇的話確實有幾分道理。

    兒子剛纔給他講的這些她聽得懂，她也能想象，任何一門與實踐掛鉤的複雜學科，都需要大量的積累，多方面的積累。

    而她的家庭並不足以給兒子提供這樣的土壤，不是花錢請老師的問題，是她家裏本身沒有老師。

    “媽你也快吃啊。”

    “嗯，你多吃，飯後時間自己安排。”

    “媽，我就玩十分鐘手機可以嗎？然後我就寫作業，爭取兩天就把作業寫完。”

    “好。”

    飯後王小虎拿着手機搗鼓了一會，他給車琳發了條信息，先說他今天下午去老師家上課了。

    他也沒指望車琳這個時間能回他，索性一股腦兒多說了兩句，爲了表現一下自己，他接着告訴車琳他不但練了兩個小時鋼琴，還幫老師進行了大掃除。

    扔垃圾也算是幫忙的一部分吧，王小虎琢磨着敲出最後一行字：老師負責掃地拖地，我負責扔垃圾。

    點擊發送，王小虎利索將手機關機，客廳茶几上一放，抓起沙發上的書包回了臥室。

    -

    三個小時後。

    王小虎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到客廳，先拿起手機開機檢查信息，只有猴子八點半的一條信息，問他明天出不出去happy。

    ‘明天沒時間，七號吧’

    再次將手機一扔，接着一屁股躺倒在沙發。

    他躺了一會兒不見老媽動靜，起身端起茶几上水果盤，挑了個蘋果啃了起來。

    嘴上抱怨，“也不等我一會。”

    果然，沒過一會兒客廳門響，徐麗回來了。

    有半個月了吧，徐麗每天晚上都會下樓轉一會。

    “誰知道你幾點寫完。”徐麗一進屋就將頭髮紮起，從樓下上來，屋裏還怪悶得慌，“什麼時候出來的。”

    王小虎：“剛出來，把英語寫完了，明天早晨寫數學。”

    徐麗：“優秀。”

    換作之前，王小虎這個時間哪能坐得住，寫完作業非得要求玩會手機不可。

    徐麗也沒想到兒子還能陪自己看看電視，心道兒子真是長大的。

    母子二人一邊看電視一邊吃着水果，還不時地聊聊天，兩口之家也有日常的溫馨一刻。

    “小虎。”

    “咋啦。”

    “和你商量件事。”

    商量事？

    王小虎轉過身，表情疑惑，“什麼事。”

    徐麗：“你知道我和李老師一起經營書人的管樂素養社團。”

    王小虎：“知道啊，不是嶽爺爺還幫忙了嗎。”

    徐麗：“誰給你說的。”

    王小虎不以爲然道：“那段時間你不是老給嶽爺爺打電話說學校的事嗎。”

    徐麗正沉思，王小虎接着問：“怎麼了媽？”

    片刻，“小虎，你也不小了，咱們家只有你和我，有些事我覺得我也應該詢問一下你的建議。”

    王小虎眨眨眼：“媽你到底想說什麼。”

    徐麗：“李老師要開鋼琴學校你應該也知道吧。”

    王小虎：“嗯，老師說最晚十一月底我們就有新的教室上課。”

    徐麗：“媽媽還想和李老師一起合作。”

    王小虎頓時露出驚喜表情：“好啊！”

    徐麗笑：“你支持嗎？”

    這還用問！？

    “當然支持啊！”王小虎有不支持的理由嗎。

    徐麗：“現在的情況是李老師一直找不到合適的位置，你姥爺正好有一套閒置出來的門面房，很適合開學校，我想把這套房子租給李老師。”（卷三）

    王小虎：“姥爺還有房子啊？”

    一頓，“不對，爲什麼要租給老師！反正也沒人用，直接給老師用不就行了嗎？”

    徐麗笑：“你願意？”

    王小虎：“當然啊！”

    徐麗：“可這房子不是你的，是你姥爺的。”

    “這”王小虎被這麼一問，是啊，這房子是姥爺的，不對不對，“媽，這房子以後得是你的吧。”

    徐麗笑：“好，就說這房子以後是你的，那現在讓你決定，你不想問李老師收租金，那你要讓李老師一直用到什麼時候？”

    王小虎：“我的話，當然願意讓老師一直用，老師他，嗯.”

    說着說着王小虎好像發現了一些問題，如果這房子真是他的，他肯定願意一直讓老師用，可問題是這房子現在是姥爺的，老師一直用的話，對姥爺好像又有點不公平。

    “媽，姥爺什麼意思呀？”。

    徐麗：“你姥爺讓我決定。”

    王小虎：“那媽你怎麼想的。”

    徐麗：“我拿不定主意，所以和你商量。”

    王小虎覺得好難，他想讓老媽直接拿來房子給老師用，但他現在說不出口了。

    “媽，老師會用好久嗎？”

    徐麗：“我也不知道，說不定你老師哪天就離開蓉城了。”

    王小虎直接從沙發上跳了起來，“誰說的？”

    徐麗：“你坐下。”

    王小虎坐下。

    徐麗：“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有更好的發展機會，他爲什麼要留在蓉城呢。”

    一瞬間，王小虎心裏像是長滿了雜草，“那，那他走了還會回來嗎？”

    徐麗：“我也不知道。”

    王小虎：“會的！媽你不就回來了嗎。”

    徐麗：“你傻不傻，你在這兒，你姥姥姥爺在這兒，我不回來我去哪？”

    王小虎沉默了。

    良久。

    王小虎：“媽，老師對我特別好。”

    徐麗：“所以呢。”

    王小虎移開目光：“要讓我決定，我不想問老師要房租。”

    徐麗：“即便李老師中途不做了要走，媽媽已經和他合作了，投了房子投了錢，他不做了，我們可能要面臨不小的損失。”

    “或者說他一直做，一直佔着這個房子。”

    “你都不願意問他要房租嗎？”

    王小虎抿抿嘴，然後點了點頭。

    徐麗：“那就聽你的。”

    王小虎聽到老媽肯定答覆，心裏卻輕鬆不起來，“媽，對不起。”

    徐麗：“爲什麼要說對不起。”

    王小虎說不上來，問老師要房租，他覺得對不起老師，不問老師要房租，他覺得對不起老師，甚至他都不知道姥爺的房子在哪，如果老師要付租金的話，該付多少。

    “小虎，我們做任何決定都要承擔做出決定的後果，今天是，以後你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是。”

    “擡頭。”

    王小虎擡起頭。

    徐麗：“其實我也是這麼決定的，因爲李老師對你好。”

    王小虎一怔。

    徐麗：“還有一件事，關於咱們家的情況，我覺得應該告訴李老師了，你說呢。”

    良久。

    王小虎點了點頭。

    “今晚是我們的悄悄話，不能告訴任何人，包括李老師和你姥姥，明白嗎？”

    “明白，媽。”

    “嗯？”

    “謝謝。”

    -

    次日一早李安起了個大早，簡單洗漱一番，換好衣服便乘公交去了天湖大道附近的商場。

    後天小車就搬過來了，雖說他知道桑萍和老車肯定會給小車置辦好，不過他還是想給孩子買點新的。

    說真的，他給家裏添置牀上用品從來都是網上一百多塊對付一下，不捨得線下實體店買。

    但給小車準備，純棉三件套四百多，他都覺得有點便宜了。

    什麼喝水的杯子，刷牙的杯子，拖鞋碗筷，能想到的東西他都買了，他很喜歡自己給小車挑的小紅碗。

    她猜小車肯定也會喜歡。

    還要買點什麼呢，李安一邊轉一邊琢磨，暫時就這麼着吧，等小車來了，看看需要什麼再添置也不遲。

    拎着兩個大袋子從商場出來，李安晃悠着來到天湖大道商圈。

    作爲市政府七年前開發的項目，或許天湖大道不是新區商業味道最濃重的地段，但這裏的環境卻是最具文藝氛圍感的地段。

    街道兩旁種植着蒼翠的樹木，陽光透過樹葉灑在地面上，形成斑駁的光影。

    交通便利，各種小區交疊覆蓋，位置雖靠近新區中心，卻給人以遠離喧囂與嘈雜。

    李安特別喜歡馬路對面的美術館。

    美術館一旁便是一家造型典雅的書店門頭，如同形成了一個完整的文化藝術生態圈，他覺得就差他的四號鋼琴教室了。

    再次環顧四周，他不得不說這裏的的確確是一片充滿藝術氣息，優雅寧靜的空間。

    只是自己搞得定嗎？

    隨處可見的各色門面，隨便一間都讓他覺得距離自己十萬八千裏。

    如果不是徐麗強烈建議，他真的不願意來，來幹嘛，找落差啊？

    緩緩停在一家圖文店門口，李安繞了一圈，一共只有兩家圖文公司，他之所以停在這，是因爲這家圖文店已經緊閉大門，櫥窗內一片狼藉。

    光這大門就差不多有五六米長，如果真是這樣，李安放下手裏的東西，從兜裏摸出煙抽出一根。

    再次四處環視一圈，他退到路邊的吸菸處。

    喜歡是真喜歡。

    李安覺得自己能承受的最極限就是兩萬五。

    剛纔從馬路對面的美術館經過，邊上的美術培訓機構門庭若市。

    可這地方兩萬五怎麼拿得下？

    “喂，小米老師。”

    “嗯。”

    “我現在就在門口，比我想象中大得多，當然好。”

    “呵呵，八號看情況唄，嗯，不說了，你趕緊複習吧。”

    “想啊，怎麼不想，昨天晚上不是看你太困了嗎，乖，趕緊複習吧，希望八號我們都順利。”

    -

    兩日一晃而過。

    十月五號一早，老車兩口子難得起了個晚。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