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小車的青椒切絲，李安的夏日反思

    電信局對面的市場買了點菜，李安出來掃了個小藍車。

    將菜袋子掛在了把手上，他剛準備往家的方向蹬，靈機一動將車把手掉了個180度，朝着相反的地方蹬去。

    還沒蹬幾分鐘，他就汗流浹背。

    天兒是真熱，這個點路上是真沒幾個行人，全是車來車往，就連馬路兩邊的樹都顯得無精打采。

    又蹬了大概五分鐘，他終於遠遠看到了石坡中學的大門。

    隨手拍了一張照片，他發給了小車，也算是回覆了孩子剛纔發給他的心情。

    剛纔和徐麗吃飯的時候，小車發給了他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一聲用青椒絲擺成的“老師”，背景是黃色的木紋切菜板，上面佈滿了白色的辣椒籽，辣椒籽星星點的散落在“老師”周圍，很是別緻，很有想法，也很好看。

    分享是一種向外的情緒，李安很是欣慰，經過這場夏令營，小東西整個人的狀態都呈現一種向上的狀態。

    就從上午小車給她發的練琴視頻中就能感受到，那蓬勃朝氣的琴聲都要從手機屏幕溢出來了。

    將自行車停在了校門口的公交站，李安打消了再蹬回家的想法，站牌前打量一番，57路直接到家門口，這感情好啊。

    等了不到三分鐘，一輛57路開來，李安上了車。

    57路車一路向南，沒過一會兒就經過了雲開苑A區。

    “下一站雲開苑D區，下車請往後門走。”

    李安正構思着如何給書人大佬們介紹課程，聽到公交車的語音提示，他準備下車。

    手邊一摸空，趕忙站了起來，上下一看，心道壞了！

    菜呢？

    剛纔停自行車的時候光顧着想別的事了，菜落在自行車的車把上了。

    汗——

    還好他再乘車趕回去的時候，隔着車窗遠遠地就看見了他剛纔騎的自行車，車上的菜袋子安然無恙地還掛在那。

    倒是一圈折騰下來也沒浪費多長時間，一點半正李安進家，按照計劃開始了大掃除。

    電腦音樂一開，聽着轟轟烈烈的貝多芬第九曲，李安換了身居家的“工作服”，然後先把八萬扔進了陳璇練笛的小屋。

    夏末在家吹空調，喵嗚和貝多芬也可以更搭配。

    李安老師幹活是賣力的，爲了處理客廳地面大量積攢的貓毛，見掃把和拖布處理不到邊邊角角，他乾脆拿着抹布跪在了地上。

    整個客廳擦完他腰都快直不起來，這就是缺乏鍛鍊的下場。

    地面總算看得過去了，李安雙手叉腰喘了片刻，隨後來到陽臺收衣服。

    早晨洗的衣服經過一上午已經曬乾了，接着他又把幾個沙發套塞進了洗衣機。

    趁着洗沙發套的功夫，他把兩人的行李箱整理了出來，該放的迴歸原位，洗衣機能洗的等下波。

    禮服肯定不能用洗衣機，手機上直接下單一個乾洗上門取件。

    時間一點點過去，客廳肉眼可見的一點點變得整潔，最後把所有的客廳垃圾整理在一個垃圾袋裏，李安接着去收拾書房。

    書房還好，關鍵是沒毛。

    擦擦擺擺，把帶回來的紀念品收在櫃子裏，一套下來十五分鍾搞定。

    “回來得弄兩個相框。”

    拿着小星爸爸的畫看了又看，李安越看越喜歡，說人家是畫家呢，畫得太好了，尤其是第二張，把他們師生七日最後鞠躬的情景完全還原，每個孩子的神態都描繪得栩栩如生。

    李安想好了，這張就留在他的書房，以後搬家也得放在他新家的書房，另一張就放到他學校的琴房裏。

    一想到馬上就要有自己的學校了，頓時他又不累了，收起兩幅畫，他接着去收拾了他們的臥室。

    又一個小時轉眼過去，在李老師的辛勤忙碌下，整個家看起來和他們剛搬進來似的，乾淨整潔，空氣中瀰漫着的藍月亮洗衣液味道更是讓人感到身心愉悅。

    上門取件的小哥拿走二人的禮服後，李安將最後一波衣服送進了洗衣機。

    “搞定！”

    總算是幹完了，李安拿起手機剛準備給陳璇炫耀，看到了小車五分鐘前給他發的信息。

    ‘老師你去石中了呀？’

    ‘我一直在練琴，才看到’

    行，這又是練了兩個半小時，值得稱讚。

    八萬一：順道去轉了一圈，下午練得怎麼樣？

    片刻。

    小車：我也不知道，就是往後又練了兩條

    八萬一：練吧，每天練完給我發點視頻就行，不說了你趕緊繼續。

    小車：老師我晚上再練，我現在要去練習做飯啦。

    哈？練習做飯？李安納悶了。

    八萬一：你不是會做飯嘛？

    小車：想多學幾個菜，我的午飯就是我自己做的，晚上我要給他們做飯！

    原來如此，李安就說中午那張辣椒照片怎麼回事，原來是在練習。

    八萬一：千萬千萬注意別切到手。

    小車：嗯吶老師，您放心！

    八萬一：去聯繫吧。

    八萬一：練習

    小車：哈哈哈哈，老師拜拜！

    最後小車發來了一個小熊貓跳舞的表情，李安沒再回覆，搖頭一笑：“想多學幾個菜，可以。”

    “好啊。”

    喃喃着他翻到老董的微信，點擊發送語音：“祁校長那邊說好了，後天你就讓仕祁和負責人王老師聯繫一下，後面的工作他倆對接就行了，吃飯等開學之後吧，最近他不太方便。”

    也沒再和老董提茶的事，四點半李安帶着陳璇給林果果買的小禮服從家出發，快到昱東的時候他給陳璇打電話讓陳璇拎上老董的茶準備下樓。

    五點一刻，二人匯合出發前往了魏方媛家。

    -

    “姐。”

    “媛姐好久不見！”

    “快進來涼快一下，今天外面可熱了。”

    魏方媛正在廚房忙，一聽門鈴就來開門。

    見陳璇後面進來手裏還拎着東西，她真是不知說什麼好，只能把李安說一頓。

    李安也不在意，樂呵道：“你又不喝茶，管得還多的。”

    “姐你少弄點，根本吃不動，我去看看果果，這丫頭今天挺老實啊。”

    進屋之後李安也沒再客套，就循着琴聲去了林果果的臥室。

    林果果早就聽見門外的動靜了，要是換作平時，她早就衝出來了，但是下午挨了頓揍，現在還抖着呢。

    一見老師推門進來，林果果一下就委屈了，坐在鋼琴前，扭着頭，小臉哇的一聲就擰在了一起。

    這可把李安嚇了一跳，心道這是怎麼了，趕緊過去哄了起來。

    同一時間，客廳裏二人都聽見了林果果的哭聲，陳璇眉頭一皺，魏方媛說沒事。

    “下午非要玩手機，被我收拾了，她就等你們來呢，你看，見着李安就開始了。”

    陳璇賠笑：“果果平時挺聽話的呀。”

    魏方媛：“前段時間不是生了場病嘛，後面在她奶奶家待了幾天，可逮着機會玩手機了，她爺爺奶奶也不敢管，昨天下午我們接回來的，晚上就差點讓她爸揍了。”

    “孩子三天不在身邊都行了，”說着話音一轉就要給陳璇倒水，“小陳你先坐，看會電視喝點水。”

    “別倒了媛姐，”陳璇麻利地將包放下，“我給你幫忙，趁機學兩手。”

    說笑間二女一起進了廚房，沒一會隔壁臥室的鋼琴聲又傳了出來。

    約莫半個小時後，林彥也趕回了家，加入了廚房戰團。

    等到李安帶着林果果從臥室裏出來，餐桌上已經擺滿了大盤子和小盤子。

    魏方媛還是沒搭理林果果，只對李安說：“洗手準備吃飯，你姐夫還有最後一個菜。”

    李安也沒接話，推了推身邊的小人，只見林果果彆彆扭扭地上前，走到魏方媛面前，奶聲奶氣依然帶着點委屈：“媽媽我錯了，我不該不睡覺玩手機，你以後不讓我玩手機我就不玩。”

    說完扭頭歪着腦袋看了眼李安，李安比了個大拇指。

    魏方媛被眼前這一大一小演得又好氣又好笑，合着這是給我明演啊，不過女兒也爲自己的錯誤道歉了，嘴上還是略強硬道，“就原諒你一次，去洗手吧。”

    小孩就是敏感，一見媽媽的表情露出他們熟悉的細節，就立馬知道自己過關了。

    開開心心地跟着老師去了衛生間。

    廚房裏呼啦一陣爆鍋的聲音，李安直接鑽了進去，“豁，這爆炒腰花味絕了，姐夫辛苦！”

    “哈哈，出去等着吧，”林彥炒鍋一顛，頗有幾分大廚風範，“馬上開飯。”

    李安見沒什麼插手的地方了，就簡單地把面上的垃圾收拾了幾下。

    一分鐘後，他端着一盤色澤不是很明亮的腰花來到餐廳，“爆炒腰花上桌！”

    身後林彥摘掉圍裙剛準備從酒櫃裏拿酒，被李安轉身一把按住，“姐夫，今天咱們無酒局。”

    李安聽魏方媛電話裏說了，最近林彥天天跟着領導有飯局，天天回來抱着馬桶吐，李安說這也算是好事。

    所以今天就不喝了，讓林彥休息休息，再說人也不愛喝酒，他知道。

    林彥也不客氣，見狀就把酒放下了。

    四人加個林果果，以果汁帶酒，碰了一杯。

    敬什麼呢，就敬開學吧，四個教育工作者又能敬什麼呢。

    “姐夫最近忙啊。”李安拿起筷子先來了片腰花。

    “嗐，我是瞎忙忙不出成績，不像你，來小陳快動筷子，嚐嚐你姐燒的魚，平時我都吃不到，今天是沾了你的光。”

    說着林彥又看向李安，咧嘴笑道，“這趟收穫挺大，以後得叫李校長了。”

    “姐夫你這就是罵我了，我這才是沒有追求，你要是想當校長，廣源的地界上還不是隨你挑。”

    忽然，“爸爸說他不想當校長。”

    林果果話一出口，飯桌上一頓爆笑，魏方媛聽得是又好氣又好笑，這林果果什麼時候聽見他們兩口子說話了，“你倆打住，別當着孩子面胡說。”

    李安：“來姐夫，這杯進敬你，早知道你最近忙我就不趕趟子了。”

    林彥擺手：“你們不來我們自己也得吃啊，果果成天唸叨你，但是她最近表現不好，昨天晚上差點被我收拾了。”

    兩人碰了一下，李安放下杯子：“我剛纔說她了，她也保證了，說以後不在規定的時間外玩手機，是不是林果果。”

    林果果拿着雞柳痛快地點了下頭，“嗯！”然後塞進了嘴裏。

    林彥：“以後就得你多說她，她就願意聽你的話。”

    林果果鼓囊着腮幫子，“嗯！”

    衆人：“吃飯吃飯。”

    飯間李安聊了聊這趟燕京之行，也大致把自己開學校的事情講了講，以及和書人之間的合作。

    魏方媛兩口子也聽老魏說了，他們也沒想到李安陰錯陽差能把書人拿下，他們也爲李安感到開心。

    就是說到辦學範圍的時候，他們聽李安不打算弄管樂了，對此稍感意外，畢竟在二人看來有了書人這塊龐大的生源，只做鋼琴一項會不會有點浪費。

    “這個問題我反覆琢磨，最後打消了搞大雜燴的念頭。“

    “能接住的生源才是生源，接不住的反而是累贅，我不能因爲書人而改變我一開始的策略想法，如果我圍繞着與書人合作這件事開辦一個綜合類的培訓學校，就算第一年營收不錯，那往後呢，書人可能明年不和我合作了，那我明年怎麼辦，盤子都支起來了。”

    魏方媛點點頭。

    李安：“姐你說對不對，我一開始的想法就是做一個純粹的鋼琴教學基地，不是以鋼琴爲主，就是只做鋼琴。”

    魏方媛：“我覺得是對的，多而不精，現在蓉城的市場上多是綜合類的藝術培訓，其實從一個家長的角度，如果我的孩子想學鋼琴，或是我想送孩子去學琴。”

    一頓，“我更偏向於爲她選一個專業的學琴機構。”

    李安：“或許我想現在不應該再以專業或非專業來界定藝術培訓這個行業了，二十年前的家長怎麼看待專業，十五年前的家長怎麼看待專業，十年前的家長怎麼看待專業，今天的家長怎麼看待專業。”

    “專業的定義其實一直在變化，而家長們所生長的現代也一直在變化，但是始終沒有人能給出一個明確的定義，到底什麼是藝術培訓裏的專業。”

    李安的話讓陳璇陷入了沉思。

    林彥：“確實。”

    李安：“二十年前，沒有專業的概念，街上有人教樂器，一節課十塊二十的，孩子感興趣，家長說那去學唄。”

    “十五年前藝考普及，那個時候大學老師變成了家長心目中的專業代名詞。”

    “十年前，藝術出國熱興起，國外的月亮才是圓的。”

    “而到了今天，互聯網真的讓整個世界變成了地球儀那麼大，再沒有什麼祕密了，所以今天的家長看到一本音樂類專業的畢業證書，都不太會懷疑這是不是專業的。”

    “但是，今天的家長們需要的也不僅僅是一個專業的老師了。”

    “因爲家長們的需求也一直都在變化，爲了孩子，他們心底真正的需求是藏不住的。”

    “姐，你爲什麼會說，你會爲孩子選一個專業的學琴機構，而不是選一個專業老師呢？”

    三人恍然。

    “這就是原因。”

    片刻。

    “建立獨立完善的課程及教學體系，才是藝術類培訓在規模化發展上的唯一出路。”

    關於開學校，整個夏天李安都在反思，大量的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