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5.全體起立！無路可退

    如果以觀衆的反應裁定一場音樂會的節目質量，那麼方永波可以給上半場音樂打九十分。

    柳涵結束表演與方永波回到後臺，在後臺迎來了幕後工作人員以及其他演出人員的掌聲。

    一名工作人員送上一束嬌豔花束，“柳老師唱得太好了。”

    劉涵剛下臺，整個人還處於舞臺上狀態，興奮道：“謝謝，謝謝。”

    緊隨其後的方永波也接過工作人員遞來的水，大聲咧咧道，“你們看看，我們柳大師怎麼樣，這唱腔，這身段，舞臺拿捏了哈哈哈。”

    看得出，方永波非常開心。

    “好！”一衆樂手跟着叫好。

    “謝謝方指揮，謝謝各位老師。”面對道賀，劉涵落落大方的拉拉起裙襬一角，彎腰欠身對着衆人又是微笑一鞠，非常有範。

    “好了好了，小柳趕緊去休息一下。”

    衆人紛紛散去，方永波吩咐林清風準備下下半場的入場，接着直接前往李安的休息室。

    走到門口聽見裏面傳來A大調音階，方永波不知道這是不是李安登臺前的習慣，便坐在門外等待起來。

    -

    中場休息對於觀衆就是放放水，吹吹水。

    放鬆下心情，緩解下耳朵，爲聆聽下半場做做準備。

    “嘖嘖。”

    B區一角，孫雨曼搖頭直嘆，“老夫老妻就是不一樣。”

    陳璇不試圖糾正孫雨曼的措辭，再次解釋道：“我們說好了，我今天不去後臺。”

    孫雨曼：“那你還是想去。”

    陳璇：“對對對，我想去，我好想飛過去。”

    孫雨曼：“那就去啊。”

    孫雨曼就是閒的嘴難受，沒想到陳璇真的站了起來，“你真去啊？”

    陳璇：“你去不去？”

    孫雨曼：“我去幹嘛？”

    嘴上說着，孫大小姐也站了起來。

    兩人一前一後側身走出過道，孫雨曼正想着一會到後臺和李大老師拍個合影打卡後臺，結果陳秀腳下一轉逆着舞臺走去。

    “方向錯了啊。”她友情提醒。

    陳璇頭也不回道：“我去洗手間。”

    孫雨曼後臺合影打卡願望泡湯，不過她至少可以出去透透氣。

    前廳等待陳璇，孫雨曼無聊地只能隨處尋常帥哥的身影打發時間。

    遺憾的是漂亮小姐姐她看到了幾個，帥哥的話，小帥哥算不算？

    孫雨曼定睛一看，哎，這小男孩怎麼這麼眼熟？

    接着一個虎了吧唧的身影浮現在她腦海中，在往旁邊一看，這不就是李安那幾個學生嗎。

    媽呀，這羣孩子的模樣怎麼都變了。

    王小虎被看到渾身不自在，忙側過臉，提醒劉豐瑞趕緊走，腳下不由加快。

    王小虎可以肯定這個阿姨肯定不是好人，在室內還戴着口罩帽子。

    孫雨曼見狀一樂，還害羞了。

    忽然，又一道熟悉身影出現在她的視線裏。

    嗯？？

    接着孫雨曼微微一想，心裏大概猜到了怎麼回事。

    待到陳璇回到前廳，她湊上前神神祕祕問道：“你猜我又看見誰了。”

    陳璇對此早已習慣，無論何處何地，只要給孫雨曼時間，她能發現地球不是圓的，“五號前男友。”

    孫雨曼撇嘴：“沒和你開玩笑。”

    陳璇：“我也沒和你開玩笑，你那天不是還說他最近也在這邊忙音樂節嗎？”

    孫雨曼：“沒勁，我看到宋康了。”

    這次換陳璇驚訝，“剛纔？你不會認錯人了吧。”

    似是對於陳小米的反應非常滿意，孫雨曼也決定不賣關子，“我的眼神你還不相信，千真萬確，他那身打扮一般人模仿不來。”

    確實，宋康的着裝習慣很有辨識度，陳璇：“他來幹嘛。”

    孫雨曼：“當然是來看你的男朋友咯。”

    陳璇心裏也是這麼想的，如果沒有上次紅樓音樂會的偶遇她也不會往這方面想，可感覺好奇怪，“他要幹什麼。”

    孫雨曼：“一個作曲的關注一個彈鋼琴的，這不很正常嗎？”

    陳璇：“也是。”

    孫雨曼笑：“你不是連男人也擔心吧？米姐姐～”

    陳璇：“去你的，我才不擔心呢，趕緊回。”

    隨着下半場音樂會的開場鈴聲響起，整個大廳漸漸安靜下來。

    有了上半場的經驗，縱使是第一次來聽音樂會的觀衆也知道一會要往哪兒看。

    不過大多數人此刻的注意力並沒有集中在舞臺兩邊的緊閉大門。

    不同於上半場的舞臺，即使眼神再不好的人，也會發現此刻的舞臺上出現了一架巨大的黑色三角鋼琴。

    黑色三角鋼琴立於舞臺最中央，流光四溢，在燈光下散發着尊貴氣息，風頭一時無兩，連指揮台在造型典雅的琴凳一旁都黯然失色。

    是的。

    莫扎特之夜，莫扎特的音樂世界，怎麼可能少得了鋼琴的身影。

    鋼琴，器樂之王，連小朋友都知道。

    不同於瘦小的單簧管與豐滿的性感佳人，至少在這樣一個莊嚴的場合中，一臺九尺三角琴靜立在那，就足以讓人產生各種聯想。

    鍵盤上飛舞的雙手，夢幻般的琉璃音色，扣人心弦的激盪演奏。

    是誰？

    一會兒將是怎樣一位演奏家坐到這裏爲大家演奏一曲莫扎特？

    即便多數人已經仔細看過曲目單，但只有寥寥幾行的演奏者簡介並不能填充他們此刻的好奇心。

    他們想看到這名叫做李安的鋼琴演奏家從後臺走出。

    邁着瀟灑的步伐坐到鋼琴前。

    然後奏響一個音。

    從一個音再變成一百個音，變成一千個音。

    用他照片上的修長雙手製造出一場音符風暴。

    他們願意並期盼這場洗禮。

    隨着最後一遍鈴聲響起，觀衆們的內心漸漸熱切起來。

    “緊張嗎？”眼見後臺大門就要開放，孫雨曼湊到陳璇耳邊小聲問。

    “嗯。”陳璇望着手中的節目單點了點頭。

    ‘莫扎特第十二號A大調鋼琴協奏曲，作品號414’

    ‘指揮：方永波’

    ‘鋼琴藝術家：李安’

    你是最棒的，我親愛的李老師。

    一笑，陳璇放下曲目單那一刻，不知道是誰第一個鼓起掌，接着掌聲連成一片。

    只見舞臺兩側大門再度打開，樂隊成員登場。

    老師要登場啦！！

    四號鋼琴教室的小寶貝們狠狠地拍着手！

    比起小寶貝們，802鋼琴教室的一衆藝考生此刻也激動得不得了，他們大多只知道老師很厲害，但還從未見老師在如此正式的場合登場。

    雖然他們還沒有看到老師的身影。

    李錚興奮得雞皮疙瘩一層蓋一層，不同於其他幾人，在他心裏，叔是老師，更是親人。

    傅天鳴兩口子看起來要淡定許多，鼓掌頻率適中，但比起同排的其他觀衆，他們的動作已經很顯眼了。

    如果有機會重選，傅天明一定會坐在自己買的位置，而不是這裏，周圍坐的都這些人讓他非常不自在。

    遠的不說，坐在他隔壁第三個位置的文旅局某領導前幾天才和她媽吃過飯。

    今天她是替她媽坐在這兒的，他很後悔。

    所以說老魏就很聰明，主辦方送給他的票，他直接送給霍曉東了，此刻他正和賈明玉坐在二樓第四排。

    遠是遠了點，但勝在自在啊。

    反正離得近他再近他也看不清舞臺。

    老魏看不清，因爲老魏老了。

    但是年輕人能看清啊，老湯選了一張靠近舞臺左前方區域的票。

    這個位置運氣好可以直接和李安來個對視。

    既然是來聽鋼琴的，怎麼能不找一個能注意到演奏者一舉一動的位置呢。

    和老湯想法差不多，宋康就坐在老湯後面一排。

    宋康的這個位置更有優勢，他直接能看到後臺門內，能看見李安出場前是輕吐一口還是雙手合十。

    可就在所有樂手都已經邁出後臺，他並沒有看到李安，而是方永波接着走了出來。

    李安人呢？

    “譁————————”

    隨着方永波的出場，現場掌聲再次暴起。

    秦勇見狀微微皺了下眉，不對啊，按道理接着應該是李安跟着出場才對啊。

    參照前兩個節目，也是指揮和獨奏家一起上臺。

    通常只有一種情況是樂團和指揮先登場，獨奏家最後出場——獨奏家是德高望重的老藝術家，或是承擔一場音樂會裏的戲眼，或是咖位凌駕於指揮樂團之上——這時需要指揮先上場再鋪墊一下現場氣氛，然後再請出獨奏家。

    孩子們並不清楚，只是遲遲見不到老師出來各種着急！

    “老師呢？！”王小虎聲音不小，但是在現場掌聲的壓制下，根本無法讓一旁的小劉聽清。

    小劉：“你說什麼？！”

    王小虎湊得更近：“我問老師呢？”

    小劉：“不知道啊！”

    兩孩正說着，只見方永波走到舞臺前方輕鞠一躬。

    接着跟着現場一起鼓起掌，側身望向了空蕩蕩的入口。

    此刻，舞臺上的巨型鋼琴都黯然失色一般，所有人的目光緊緊隨着方永波望去。

    一秒，兩秒，三秒。

    突然，又像是一切自然而然，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

    “譁————————————————”

    聚光燈下，二十七歲青年鋼琴教師面帶微笑，步伐矯健不失從容。

    一身黑白燕尾服更是爲他本就修長的身形增添了幾分古典音樂的優雅。

    簡直要迷死人的李老師一出場，便被所有投來的目光射穿一般。

    然而這並沒有結束。

    就在他經過最外圈小提琴樂手身旁時，下一秒，所有樂手“唰”地一聲齊齊起立。

    李安眉角微微一挑，什麼情況？

    但這一秒，沒有人會去注意他臉上的細節。

    因爲下一秒，現場像是在音樂開始前便沸騰到定點！

    即使再不懂舞臺禮儀的人，此刻也能看出這是樂手們對獨奏家的致敬！

    要知道就是這支樂隊，在一個小時前剛剛天降神力，將浩瀚如蒼穹的朱庇特召喚人間。

    就連方永波出場的時候，他們也只是坐着用各自的方式拍腿或拍樂器以示歡迎。

    可面對這位年輕的鋼琴演奏家的出場，他們竟然全部都站了起來。

    衆孩兒快被這一幕帥哭了，此刻老師在他眼裏就是天神下凡。

    藝考生們不知道還能表達點什麼，只能說何其有幸。

    高睿錦忽然發現身旁羅霄然在抹眼角，“怎麼了呀？”

    羅霄然擡起頭，歌詞裏都是騙人的，笑着哭一點也不疼：“高高，我一定是吃幸運長大的。”

    秦勇聽到了羅霄然的話，心裏一邊覺得這個孩子，怎麼說，至少在他看來，就衝這句話，羅霄然值得。

    一邊他又在感嘆李安這個傢伙是不是吃幸運長大的。

    雖然但是。

    可竟然能得到方永波的如此擡舉，老實說，秦勇還是有點不可思議。

    這不是什麼小演出，這是首屆蓉城之夏音樂節，西南地區最高規格的古典音樂盛世。

    今天這場音樂會還是本次音樂節的重頭戲。

    別人不清楚，秦勇卻知道這場音樂會的背後，是方永波的長遠佈局。

    兩年前他還在燕京的時候，就知道方永波在籌備創建西南地區的古典音樂節。

    在燕京地區已經走過二十載，海市已經自封國際一流的今天，國內大大小小的音樂節如雨後春筍，

    作爲近年來傾省之力打造的蓉城，已經具備了走上這條賽道的雄厚資本。

    方永波出手了。

    比拼是全方位的，培養本土青年音樂家走上國內舞臺，乃至走上國際舞臺，便是地區之間古典音樂文化較量的又一大領域。

    從眼前這一幕來看，李安可能要走運了。

    這是在場業內人士共同的看法，無論李安今天準備的如何，方永波已經把李安推到臺前了。

    推到了現場大大小小的領導面前，推到了一衆國際大師面前，推到了每個蓉城觀衆的面前。

    孫雨曼：“不是吧。”

    陳璇更緊張了，李安根本沒有和她說過有這樣的安排。

    這一切就發生在短短十五秒內。

    李安根本沒有時間反應剛纔在後臺方永波說年底還有機場音樂會的事，他以爲對方只是隨口一說。

    和方永波輕輕一握，他轉身又去和首席林清風握手。

    林清風和他握手的時候用力一捏，在觀衆看不見的地方，給了他一個鼓勵的微笑。

    同一時刻，他的餘光裏，地主中提琴首席向他悄悄比了一個大拇指。

    “麻煩了林大哥。”他聲音懇切。

    “放心交給我們吧。”林清風說着伸出另一只手，兩隻手握住了李安的一隻手，接着微微一鞠，一個請的手勢將李安指向舞臺中央的黑色鋼琴。

    望着近在咫尺的鋼琴，李安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退路了。

    他輕輕走到鋼琴前，是他熟悉的鋼琴。

    然後坐下。

    下一秒，整個音樂廳，萬籟俱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