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三支玫瑰花【下】

    徐麗的話在白子君聽來無疑已經是一種明示，這讓他在回公司的路上心裏說不出的狂妄和得意。

    不過眼下他得先把張雲舒解決了，說好排練，怎麼一個閃現到公司樓下了。

    給車裏噴了點香水，他接着掏出另一個手機給張雲舒撥去：“寶寶，你別站在公司樓下了，先找個地方，我馬上就到。”

    “聽話，我想趕緊見到你。”

    “好好好，那你就在樓下等着我，別亂跑。”

    掛了電話，白子君這次是真的服了，小女孩就是麻煩，轉念間又想到徐麗，不由又是一腳油門。

    衝刺的快感彷彿已經在他顱內攀升到頂點。

    -

    掛了小云的電話，徐麗自己吃了起來。

    今晚她還沒怎麼吃呢。

    吃着她又給自己的高腳杯裏倒了一杯雪碧，大概是被情緒，今晚白子君提議喝酒，但她就想喝雪碧。

    她和王嘯川第一次吃飯就喝得雪碧。

    期間她還打發走一個端着紅酒來搭訕的人，同樣的衣冠楚楚，但是怎麼看都沒有白子君順眼。

    她在等，等白子君的信息，也等小云的信息。

    她想看看兩個人誰先給他發信息。

    也想看看兩個人給她發的信息對不對得上。

    又過了五分鐘，桌上的手機一震。

    拿起一看。

    “媽，你什麼時候回來呀？”

    王小虎的語音。

    徐麗還沒來得及回覆兒子，接着白子君的信息就到了：向徐總彙報，已經到路口了，等紅綠燈。

    接着白子君又發來一張照片，是隔着駕駛窗拍的，榮盛集團的外立面，過了路口就是公司正門。

    徐麗對着空蕩蕩的雪碧瓶子拍了一張，給白子君發了過去。

    緊接着，白子君：徐總今晚是有多渴？

    徐麗耳根一熱：滾。

    白子君：哈哈哈，綠燈亮了。

    徐麗是媽媽，是喪偶，可她也是個活生生的女人，正在三十歲往四十歲生長的女人，一個本分的女人。

    可沙漠的滋味，又有誰懂呢。

    雪碧不醉人，但人總得往前邁一步。

    “小虎你快睡，別等我了，聽話。”

    給兒子回完信息，給兒子回語音的時候，徐麗承認自己的身輕了許多。

    以至於她都忘記了小云還沒有給她回信息。

    “晚安老媽，早點回來哦。”

    聽着兒子回來的信息，鎖在心口的最後那並枷鎖也瞬間脫落了。

    可下一秒，關掉兒子的對話框，點開小雲發來的一段模糊視頻。

    看完她整個人猶如重重地從半空中狠狠摔到地上。

    視頻裏只能看清一個身穿黑色西服的男人和一個穿着短裙的女人在榮盛門口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如果這人不是白子君，那麼路邊那輛還打着雙閃的銀色凌志es又是誰的車呢。

    有那麼一瞬，徐麗覺得很可笑。

    可笑的不是白子君，可笑的是她自己。

    這麼長時間以來，她竟然都沒有發現白子君原來還有這一手。

    她原本覺得自己鑑別男人能力還算不錯，她也覺得白子君人不錯。

    再看燭光旁的那束精緻玫瑰，她依然覺得很美，只是這花已經和她沒有關係了。

    她的感謝視頻裏的那個女孩。

    不然今晚，她實在不願再多想。

    她已經不是少女，所以有些事，也就那麼回事。

    至少這一段以來，白子君帶給她更多的是歡樂。

    都這個年齡了，感情問題哪有什麼對錯，更何況她自己就是這麼個情況。

    當然，也難受。

    給小云回覆了一條信息，徐麗起身拎包買單，接着離開了玉龍。

    一路開車回到金華小學附近，徐麗將車停到路邊。

    車裏有點悶，開着窗也悶。

    說後勁大，其實也沒那麼大。

    說難過，其實也沒那麼難過。

    她有些懷疑自己當時的想法到底對不對，小虎到底需不需要那麼一個她想象中的爸爸。

    此時此刻她不是沒有讓人欣慰的事情，最近兒子懂事許多，她能看到，也能感受到。

    小虎在她分心的這一段，好像真的悄悄長大不少。

    或許，小虎根本不需要那麼一個爸爸。

    這一點，她還不確切。

    那自己呢，自己需要嗎。

    徐麗忽然笑了一下，她想起她的玩具。

    果然是比男人要靠譜得多吶。

    她得感謝白子君給她上了一課。

    有些事經歷一次就夠了，徐麗想通了。

    只是心裏還有點自責，有點內疚。

    老媽明明早就提醒過自己，白子君這種男人，怎麼可能到現在還單着，還就讓自己就碰到了。

    差點讓老媽又跟着操心了。

    一陣夜風吹過，徐麗雙手抱着自己，漫無目的地從一盞路燈走向下一盞路燈。

    偶爾擡頭望一眼，她像是能從每一光暈中看到兒子的笑臉。

    她快速自我治癒着。

    馬上六一了，她明天還得打起精神。

    走着走着她忽然停了下來。

    又一盞路燈下，她停到了一家花店門口。

    這時一個年輕女孩走出來，像是要收攤的樣子。

    徐麗目光被女孩拿起的那兩束造型別緻的花束吸引。

    不由走了過去。

    -

    花店小姐姐今天也算是賺了個盆滿鉢滿，遺憾的是最後這兩束花最後還是一支沒賣出去。

    忽然見街邊的漂亮女人走來，小姐姐有點詫異，這個時間，一個打扮如此的女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不過她還是禮貌地停手裏的活，上前詢問，“您好，買花嗎？”

    徐麗也沒想着買花，只是下意識地點了下頭。

    小姐姐直接舉過手裏的花束，笑着推薦道：“這是我們今日推出的特別產品。”

    徐麗接過，看到卡片上的文字，送給媽媽的愛，接着擡起頭，“還有多少，我都要了。”

    小姐姐笑着抱歉道：“只剩這兩束了，我自己還要留一束。”

    徐麗聞言點點頭，身側一模才想起下車沒拿包，轉身望去，才發現自己已經走了好遠的路了。

    “沒關係，”小姐姐直接遞上一束，“歡迎下次照顧我的小店。”

    徐麗一愣，心裏頓時升起一股暖意，路燈下，小姑娘的笑臉彷彿比花還要明豔，她擡頭看了眼門牌，心語小屋四個幼圓的大字，她記住了。

    徐麗接過花，再次望向上面的卡片，稱讚道，“你的字和你的人一樣秀麗。”

    小姐姐一直習慣手寫卡片，這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誇她，一時間還有點不好意思，“謝謝您。”

    徐麗搖頭：“字見人心，謝謝你的花，給我留個電話吧，我回去把花錢轉給你。”

    小姐姐擺手：“不用不用，姐姐這花送你了。”

    徐麗見狀留意到透明的櫥窗玻璃內掛着一個小牌子，上面有個電話，當下便不再多打攪，“那就謝謝了，你快忙吧。”

    說完徐麗轉身繼續沿着街道走去，終於走累了，她停下坐到一家便利店門口的長椅上。

    握着花，望着夜空，她的思緒跟着飄到了夜的深處。

    大約過了二十分鍾，一輛電動車停到了街邊。

    “姐姐。”

    徐麗聞聲望去，不等她起身，花店小姐姐已經從小電驢上下來朝她走來。

    小姐姐摘掉頭盔，關心道，“姐姐你怎麼還不回家。”

    徐麗起身：“我這就要回家了，你快回去吧。”

    小姐姐從一開始就覺得徐麗的狀態不太對，此情此景更是讓她忍不住聯想起來，臉上頓時掛上了擔憂，“姐姐你沒事吧。”

    徐麗：“謝謝，我沒事，剛參加完一個聚會，想在外面透透氣。”

    小姐姐嗷了一聲。

    徐麗見小姑娘轉身，就又坐了下來，不忘叮囑，“路上注意安全。”

    接着小姐姐忽然轉回身，一屁股坐到了徐麗身旁，“正好，我回去也沒事幹，嘿嘿。”

    徐麗心裏笑嘆，這小姑娘，不過有個人能在這會陪着她說說話也挺好。

    只是，“你住的地方遠嗎？”

    小姐姐：“就在前面，紫華天街，姐姐你住哪呢？”

    即便知道小姑娘家就在這兒，徐麗還是放不下心，“我也住在前面，江灣一區，這麼晚了，你爸爸媽媽不擔心你嗎？”

    小姐姐：“他們早睡了，姐姐今天沒有過520啊？”

    徐麗笑：“你呢？”

    小姐姐也不避諱：“昨天剛分手。”

    徐麗：“抱歉。”

    小姐嘿嘿一笑，絲毫不在意道：“我和他遲早的事，他外地人，家裏已經給他找好工作了，其實我知道，他也想回去，可我又不能和他回去。”

    一頓，“昨天陪他參加完畢業典禮，我就提分手啦。”

    徐麗一時間有些佩服，這麼果斷的女孩：“那你？”

    小姐姐知道徐麗想問什麼，“我當然難受啦，可也沒辦法，即便我不提，也解決不了我們之間的根本矛盾，我做不到爲他舍下爸爸媽媽，他也做不到爲我留下來，愛過咯。”

    良久。

    徐麗幽幽一嘆，“是啊。”

    小姐姐抓抓頭髮，“我也不知道對不對，不過他今天也沒有找過我，還把和我的朋友圈微博都刪了，總之沒有誰都一樣過，姐姐你說對吧。”

    徐麗拍拍小姐姐肩膀，“對。”

    “姐姐你喝什麼，”小姐姐起身，“我請客。”

    徐麗：“謝謝，我不渴，你喝。”

    小姐姐轉身進了便利店，出來的時候手裏多了兩瓶雪碧，“姐姐你能喝冰的嗎？”

    徐麗苦笑，接過再次道謝。

    小姐姐擰開，暢飲一口，“好爽！我不開心的時候就喜歡喝冰雪碧，一口下去什麼煩惱都沒有了，姐姐你試試。”

    徐麗心說真是個樂觀開朗的姑娘，跟着擰開瓶蓋，仰頭猛灌了一大口，焦甜的冰鎮氣泡一瞬在她喉嚨裏炸開，果然是比拿高腳杯喝更過癮。

    “爽吧？”小姐姐又嘿嘿。

    “爽！”這是一個徐麗很少會說出口的字，但她此刻真的很暢快。

    是啊，沒有誰不是一樣過，有父母，有兒子，她什麼都不缺。

    片刻。

    小姐姐發出邀請，“姐姐，我們一起回家吧？”

    徐麗的心情好多了，“你怎麼稱呼？”

    小姐姐：“馬心語，姐姐你呢。”

    原來如此，心語小屋是這麼來的。

    徐麗：“我叫徐麗，雙人徐，風和人麗的麗，心語謝謝你，你先騎車走，我得去開車。”

    小姐姐豪邁道：“我送你去開車。”

    徐麗見狀也不再拒絕，“走。”

    夜空下，兩個剛剛經歷過感情挫折的女人擠在一輛白色的小電驢上，一路歡笑。

    -

    停到車型修長的白色奔馳旁，馬心語沒多問一句，“徐麗姐姐再見。”

    直接掉頭原路返回。

    徐麗原本計劃是回梅莊，待到馬心語騎出一段距離，她駕車緩緩跟了上去，向梅莊相反的方向駛去。

    路過心語花店，她才拿出手機，壓根沒看屏幕上的一串信息和來電，她記下櫥窗上的電話，接着跟上了馬心語的電動車。

    直到看見對方見了小區大門，她才加速向前駛去。

    都到這了，她今晚也就不回梅莊了。

    正好明早送兒子去上學。

    接着路口一拐，再往前過兩個路口就是江灣一區了。

    -

    迷迷糊糊中，王小虎像是聽到了客廳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一個激靈坐起來，緊接着熟悉的高跟鞋聲音傳來，這次清清楚楚。

    王小虎立馬從牀上下來，打開檯燈，不顧刺眼一把離開抽屜，拿出裏面的花束就向臥室門外衝去。

    從來都關着臥室門的王小虎，今晚睡覺前沒有關門、

    就像是知道老媽今晚一定會回來一樣。

    “媽。”他不敢大聲，怕吵到姥姥。

    徐麗一進門就聽見了北臥傳來的動靜，接着就見兒子從一片幽暗中衝了過來。

    “你怎麼還不睡？”徐麗也壓低音量，語氣裏有些責怪。

    “媽，520快樂。”

    徐麗一怔，接着就見兒子把一束和她此刻手裏一模一樣的花束到了她的面前。

    ‘送給媽媽的愛。’

    “回來啦。”

    就在這時，客廳的燈忽然亮起。

    小虎姥姥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披着外套站在客廳裏。

    王小虎驚異：“姥姥，你怎麼還沒睡。”

    徐麗望着自己的老媽，老媽也笑着望着她，像是在解釋什麼：“天太熱，也準備睡了。”

    片刻，“回來就好。”

    徐麗左手接過兒子手裏的花，“謝謝兒子。”

    王小虎這才注意到老媽右手裏也拿着一束和他一模一樣的花束。

    徐麗將右手裏的花遞到了小虎姥姥面前。

    小虎姥姥接過花，看着卡片上有字，轉頭要找花鏡，王小虎早就知道姥姥要找眼鏡，眼尖的他剛纔就從電視櫃上看到了姥姥的老花鏡。

    “姥姥給。”

    “就你機靈。”小虎姥姥樂呵呵地接過，帶上再看卡片。

    ‘送給媽媽的愛’

    徐麗：“媽，辛苦了。”

    片刻，老太太笑了笑，又嘆了嘆，最後還是笑了笑，“媽不辛苦，你回來就好。”

    王小虎齜牙，學着姥姥的口氣：“你回來就好。”

    徐麗上前一手摟住兒子，一手摟住老媽。

    三代人緊緊抱到一起。

    徐麗輕輕拍着兒子的後背。

    小虎姥姥輕輕拍着女兒的後背。

    就像小時候。

    “媽，我想你。”

    “老媽，我也想你。”

    -

    徐麗睡覺前，將兩束花插在了電視櫃旁的花瓶裏。

    此刻牆上的掛鐘已經過了十二點半。

    新的一天已到來。

    至於520究竟算不算節日，或許這個問題已然不再重要。

    轉眼天邊泛起魚肚白。

    黎明五點不多半，隨着枕邊微微一聲震動，李安覺得他才剛剛閉上眼，就又睜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