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嗡！弓弦就位，疾風驟雨

    應李安藍天杯結束當晚邀約，金佳琪今天要給車琳上課。

    課程的內容是講解帕格尼尼隨想曲第二十四首，吳復生老湯二人隨行。

    作爲今晚的主角，金佳琪打算在課前再稍作準備。

    她給很多人上過課，其中有大人，也有孩子，可這是她第一次用小提琴，給一個彈鋼琴的孩子講述帕格尼尼。

    -

    掛了電話的李安帶着陳璇匆匆剛到寫字樓下，五人算是提前半小時匯合。

    見時間充裕，李安想着先帶三人上去稍作休息，可金佳琪說她就不休息了，希望先摸摸琴。

    “麻煩李老師幫我找一間琴房，還有車琳的決賽視頻也發我一份。”

    見金佳琪如此爽快，李安也不客套，直接帶人來到八樓。

    前臺王美麗見李安帶朋友過來，忙打招呼泡水沖茶。

    “美麗姐，一會幫我送到音樂廳。”

    “好的好的。”

    吩咐完王美麗，李安帶着幾人簡單參觀了一下八樓，接着來到音樂廳門口拿出鑰匙。

    音樂廳的大門被打開，老湯第一個跟在來拿走進，驚歎道：“好傢伙，內有乾坤啊。”

    剛纔從電梯裏出來，老湯就覺得這地兒不錯，門頭裝修典雅，內飾環境有格調，現在還能給你整出一個現代化的小型音樂廳。

    “爲了這個廳，領導們可是花了大心思。”

    李安指着舞臺上的鋼琴說，“這琴我都沒碰過，湯師爺試試。”

    這老湯多少不能客氣，自打音樂會結束他就再沒有摸過琴，前些天連看了兩天比賽，他手早癢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

    老湯說着已是走到舞臺上，坐到鋼琴前搓搓手，掀起琴蓋就是雙手齊下，上來就推了三組大和絃。

    “邦！邦！邦！”

    三聲響起，音樂廳立馬更像音樂廳了。

    李安介紹說，“這就是我們藍天藝考部月考的地方，未來還會定期舉辦一些小型音樂會，講座之類的活動。”

    吳復生讚歎：“真不錯，你這個練琴環境比我們優越多了。”

    李安：“你想什麼好事呢，我平時練琴的教室在樓上，還沒有你們學校的琴房大。”

    忽然幾人同時看向舞臺，只見老湯右手開了掛似的，一連串的上行音階密而不擠，像是被一種強勁的氣勢所支配，噼裏啪啦，令人叫絕。

    “漂亮，”李安忍不住稱讚，“穩而有力。”

    吳復生笑：“你不知道，比賽結束之後，老湯回去把自己關在琴房鎖了三個月。”

    李安：“還是得練，功夫都是練出來的。”

    吳復生嘆：“可不嗎。”

    幾人跟到舞臺邊，李安掃了眼吳復生的右手，“你現在簡單玩玩應該沒有問題吧。”

    吳復生搖頭：“醫生說最快也得到下個月。”

    李安：“那就別急，慢慢來。”

    吳復生：“最近這一段好多了，自己也想開了，急也沒用，不如好好利用這個時間休息休息，最近我一直聽布倫德爾錄得那幾套德奧作品，感覺收穫不小。”

    李安：“回頭聊這事，我也發現點新問題。”

    吳復生哈哈一笑：“就等你呢。”

    王美麗這邊端來茶水。

    李安招呼金佳琪先喝兩口茶，“簡單休息一下，我去給你拿琴。”

    吳復生：“走，我也跟你上去轉轉。”

    兩人來到九層，李安帶吳復生轉了一圈，“左邊是東教學區，右邊是西教學區，我和陳璇之前的辦公室就在西邊，現在搬到八樓了。”

    迎面倪紅傑走來，“安哥。”

    李安點點頭：“紅傑，鄧老師在辦公室嗎？”

    倪紅傑：“在，他剛纔還說要給你打電話呢。”

    說着李安兜裏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拿出一看就是老鄧，“紅傑你忙，我去找他。”

    吳復生自己個兒在東區轉了兩分鍾，李安取琴回來兩人再次回到八樓。

    “也不知道這琴她使不使得慣。”

    “這你放心，給她把玩具琴她都能拉。”

    音樂廳門口，吳復生叫住李安，“先等等。”

    李安停下腳步：“嗯？”

    吳復生剛纔守着陳璇沒好問，“你沒事吧？我看你今天臉色很差。”

    李安害道：“沒事，昨晚沒睡好。”

    吳復生：“那晚上還能一起吃個飯嗎？”

    李安怕猝死：“明天吧，明天晚上音樂會結束你們有安排嗎？”

    吳復生：“那正好，明天晚上她和齊國娟約了，你也別帶陳璇了，就咱倆的局兒，成不成？”

    李安納悶：“老湯呢？”

    吳復生：“別管他了，他現在每天晚上必須得去酒店樓下的小酒館喝一杯。”

    李安：“就爲看那唱歌的姑娘？”

    吳復生聳聳肩，“人還不一定每天都來。”

    李安：“守株待兔？他何苦呢，要個電話認識認識唄。”

    吳復生：“別提了，金佳琪昨天晚上都要去幫他問了，被他拉回來了。”

    一頓，“隨他。”

    李安點點頭，“對了，兩個孩子放學才能過來，咱們可能還得等會兒。”

    吳復生：“兩個？”

    李安：“嫌少再給你拉幾個？”

    吳復生：“合着拿我們當苦力來的？”

    李安：“那絕對沒有，按分鐘計費。”

    吳復生笑罵：“滾蛋。”

    李安昨天晚上先定好了車琳的時間，然後碰了吳復生一行的時間，接着又給其他幾個家長都發了信息，意思讓幾個孩子有時間都過來聽聽，機會挺難的。

    可小北和馬可晚上都有推不掉的課，就劉豐瑞爸爸和徐麗應了這事，結果下午劉豐瑞爸爸又給他發信息說劉豐瑞也來不了了。

    能理解，馬上小升初地考試了。

    所以今晚只有車琳和王小虎兩個孩子上課。

    -

    李安二人回到音樂廳，李安把琴遞交給金佳琪，開玩笑道：“這是我們昱東管樂組組長的琴，金老師湊合用下。”

    “麻煩啦。”金佳琪有許久沒有碰琴弓，一時間也是有點手癢。

    過李安遞來的琴盒，二話不說立馬開箱試琴，沒有片刻停留。

    拉小提琴之前，琴弓要擦松香，這點圍觀衆人都明白。

    只見金佳琪先拿出琴弓，旋轉弓根底部旋鈕將弓毛繃緊與弓杆持平，接着舉起琴弓對着舞臺光線看了看，然後拿出墊着白布的松香塊，持弓手按壓弓頭，將琴絃對準松香塊中間的那一條細痕，用力一壓，接着便是瀟灑地抽拉七八下。

    動作整一個幹淨利落，相當帥氣。

    放下松香塊，金佳琪持琴擺架，揮弓一瞬，弓毛與a弦摩擦發出震動，整個音樂廳激揚一片。

    長短兩弓拉完，金佳琪側耳旋大軸調絃，又是長短兩弓，這次她沒停下來，飛舞的琴弓越發張揚，伴隨着琴箱發出不斷變化的琴聲，讓人忍不住對這琴產生了某種幻想。

    李安一時間有點分不清老鄧這琴是不是什麼好寶貝。

    聲音確實太棒了。

    就在這時金佳琪忽然停下，持弓手比出一根大拇指。

    這時老湯也從舞臺上下來，“得，就是讓我騰地方唄。”

    衆人笑。

    把舞臺留給了金佳琪，四人不再打攪，臨走前李安把車琳的決賽視頻發給了對方。

    來到休息角，老湯問李安這都開學了，怎麼樓道裏也沒點練琴的動靜。

    李安解釋說：“下午孩子們有兩節樂理大課，通常早晨和晚上是他們的練琴時間。”

    說着看了看錶，“也馬上五點了，你們吃點什麼，我定點外賣。”

    老湯嗅嗅鼻子：“我聞着有飯菜味啊，有飯我們就地解決就成，別訂外賣了。”

    四人正說着，方正從樓道走來。

    “哈嘍各位，下午好。”

    連着幾聲冷氣倒吸。

    不止李安詫異，就連吳復生也很詫異：“你辮子呢？”

    方正是這麼解釋的：“天太熱。”

    -

    時間一晃來到下午六點，算上方正在內，六人就在大廳和學生們一起吃了頓便飯。

    飯間李安就帕格尼尼二十四號隨想曲和金佳琪深入地交流了一番。

    通過交流，李安也徹底明白爲什麼車琳演奏的帕格尼尼差點東西，還真是他忽略了一個重要問題。

    說到底這是首小提琴改編作品、

    不過話又說回來，也不知道車琳能不能按照金佳琪的想法，在鋼琴上做出那一系列變化。

    對此他有些緊張，如果車琳能在這幾天內將帕格尼尼練到他和金佳琪剛纔所預想的那般，那他敢說這次蓉城杯將是小車鋼琴人生大放異彩的第一個舞臺。

    期待！

    飯後李安給秦勇打了個電話，秦勇不知道他今晚有這個安排，正在喝酒也趕不過來，便在電話裏讓李安給三人帶聲好。

    拋開別的不談，作爲海院的高齡師哥，怎麼說也是自家的師弟師妹來到門口，他怎麼也得問候一聲。

    李安掛了電話替秦勇向三人轉達了問候，三人也表示走之前要和這位大師哥坐坐。

    應了圈裏那句話，海院那幫人是真團結。

    -

    六點半不到，小車揹着書包獨自一人來到昱東，按照老師電話裏的吩咐她在八樓下電梯，一出電梯門就看到老師等在門口等她。

    “老師好。”

    小車兩步小跑來到李安身邊。

    李安問：“吃飽了嗎？”

    小車：“嗯。”

    李安蹲下：“一會兒啊，有一個拉小提琴的金老師要給你上一節課，要懂禮貌，金老師問話你要主動回答，有什麼就說什麼，怎麼想的就怎麼說，記住了嗎？”

    小車不知道誰是金老師，點點頭，“記住了。”

    “好，我們去上課。”

    音樂廳裏衆人已經準備着了，李安帶小車來到音樂廳。

    “老師好。”

    “老師好。”

    “老師好。”

    小車分不清誰是金老師，一連叫了三聲老師好。

    吳復生：“你好你好。”

    老湯：“你好啊小車同學。”

    金佳琪笑：“身體恢復好了嗎？”

    車琳嗯了一聲：“好了。”

    李安：“車琳你先去熱熱身。”

    車琳放下書包就走上舞臺，坐到鋼琴前就開始跑音階，臺下老湯和吳復生小聲說：“你發現沒有，這孩子一點都不怯場。”

    吳復生：“可不麼，我和她一樣大的時候上這種舞臺腿都抖。”

    一旁李安走到一邊給方正打了個電話：“你叫高睿錦和趙偉達過來吧。”

    方正：“只叫他倆？”

    李安想了想：“這樣，讓王盼盼問問，誰想過聽，就過來，但是不準在音樂廳吃東西，要保持安靜。”

    放下電話李安又叮囑陳璇一會兒維護下臺下秩序，陳璇一心擔心李安折騰了一夜身體吃不消，“今天別太晚。”

    “放心，讓他們過來就是聽聽，沒別的環節。”

    李安決定讓藝考部的孩子過來，一來是想給小車找點觀衆，二來也是想稍微展示一下，昨天上午他沒來開會，據方正說有些老師對此頗有微詞，回頭他就說自己忙着聯繫大師來做講座，省得把秦勇夾在中間不好做。

    隨後他又給吳復生三人打了聲招呼，免得人家多想。

    “就是讓他們來聽聽，沒別的意思。”

    金佳琪：“沒關係，我們現在可以開始了嗎?”

    李安：“我還上去麼？”

    金佳琪：“你當然得上來了。”

    李安：“好，我給你當助教。”

    隨着二人上臺，沒一會兒的工夫，音樂廳後排零零散散地坐下了不少學生。

    聽王老師說有大師要在音樂廳上課，他們哪還有心思練琴，都帶着好奇心跑過來了。

    尤其是拉小提琴的學生，一眼就認出了站在李安身旁的那位持琴優雅的女士，一個個心說李老師好厲害，連金佳琪老師都能請來。

    “趙偉達！”

    李安一眼掃去，“坐那麼靠後幹什麼，給我往第一排坐！”

    這一嗓子下去，音樂廳的氣氛沒有變得緊張，反而鬆弛了下來，和李安熟不熟的學生都能感受到，這話裏多少都有點調侃的成分。

    張偉達垂頭走到第一排坐下，別說雖然被老師當衆說了一句，可他心裏還泛起點優越感，因爲他是李安的學生。

    令李安沒有想到的是，高睿錦也站了起來，離得有點遠，他看不清這姑娘的表情，不過沒等幾秒鐘，他就見高睿錦也從座席走出，向前走了兩排，重新坐到了趙偉達身後的位置。

    行，這姑娘看着膽怯，眼力見兒還是有的。

    就在這時徐麗帶着王小虎也出現在了音樂廳門口。

    王小虎這次懂事了，沒有隔着大老遠張口就喊老師，還有一個原因是他今天很不開心。

    儘管看到車琳和老師他應該開心，但他此刻開心不起來，因爲送他和他媽媽趕過來的是一個陌生的叔叔。

    他很討厭這種感覺。

    徐麗帶王小虎走到第三排坐下，和舞臺上的李安微笑點了點頭。

    正主都來了，那就開始吧。

    李安把舞臺中央的位置交給金佳琪，自己退到鋼琴一邊。

    附耳在小車耳邊說了兩句，小車撓撓頭。

    金佳琪架琴揮弓前，轉頭看向小車笑了笑：“一會有問題要問你哦。”

    臺下每個人都聽到了這句話。

    嗡！

    只見金佳琪轉回身，隨意擡手一道清脆的下弓，聲尖破空而落，勢大力沉，如舞臺被劃開一道缺口。

    帕格尼尼二十四號a小調，她上一次拉響是在艾弗裏費希爾大廳。

    -

    隨後五分半，現場所有人親眼目睹了何爲小提琴的炫技。

    莊嚴的急風驟雨，熱情的弓弦洗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