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0.你給我吃！師兄弟不說暗話

    距離人生第一場獨奏會還有十二個小時零四十分鍾，李安沒有再睡一會兒的打算。

    儘管此刻頭沾枕頭便能瞬間入睡。

    對牀的貪戀是一種懶惰，很顯然我們的李老師是向來勤奮，並且他清楚，此刻他只需憋足一口氣從被窩裏鑽出來——

    雙腳着地，就是勝利。

    起牀。

    今日較之昨天沒有太多不尋常的地方。

    起牀先洗漱，再做早飯。

    李安來到廚房，再次打了個哈氣。

    掀開爐竈上的鍋蓋，裏面是半鍋清水和一把沉底的小米。

    今天的早餐之所以選擇煮白蛋和小米粥，其主要原因是近來兩日2501的飲食過於偏辣，昨晚某人蹲坐馬桶上經歷了一次不小的磨難。

    “李老師早，好點了嗎？”

    平日裏再具風情的女人也不可避免在某個冬日清晨頂着凌亂的頭髮從臥室裏拖着步走出來。

    慵懶的聲音隨着衛生間門把手被按下的一聲“卡”，李安雙股一緊。

    感覺好像還好。

    -

    忌辛忌辣一週。

    昨晚李安從衛生間出來，兩人達成一致。

    “就一個雞蛋？”

    “我就免了，你吃就行了。”

    “便祕不能吃雞蛋嗎？”

    “網上說的。”

    陳璇立刻下載了一個家庭醫生小助手查了一下，絕大多數醫生只是建議不要吃蛋黃。

    “你又用什麼uc瀏覽器查的吧。”

    “嗯。”

    陳璇把剝好的蛋白分給了李安。

    “你給我吃。”

    她知道李安的習慣，上臺前不吃東西，也就是這頓飯吃完李安今天只剩下一頓午飯。

    午飯還早着呢。

    -

    距離音樂會還有十一個小時，李安照常走進了西側辦公室。

    少見的衝了杯菊花茶。

    捧着冒白煙的茶杯，他又大了哈氣，這個哈氣打的有點大，哈氣打完他留出了眼淚。

    “安哥昨晚是不是激動的沒睡好。”

    馬濤這關心實在欠點水平，不過辦公室裏所有人都得到，李安從進辦公室之後就不停的打哈氣。

    要說李安這一覺睡的時間可真不短了。

    昨天下午回到家五點半，吃了外賣倒頭就睡了，一直睡到早晨鬧鐘響。

    可以說從睜眼看到八萬第一眼到昨天，這大半年來李安從沒有睡過超過八小時的覺。

    昨天他睡了差不多一個對時。

    李安笑笑沒多做解釋。

    許宏信很快便把話題轉移到昨天的早會，“濤哥你樂理考級班的教桉寫好了沒有？”

    馬濤嘆：“別提了，昨晚熬到12點半才寫完，你們去年也沒寫啊。”

    許宏信：“去年老董主持的寒假樂理考級班，今年秦校長接手，肯定開始抓了唄。”

    李安昨天早晨在傅天鳴的工作室，沒參加會議，不知道昨天會議開了什麼。

    聽了一會兒他大概搞明白了，秦勇昨天要求今年帶樂理考級的老師按照課時寫教桉，每課一備，要整理出每節課額詳細教學計劃。

    挺好，對於孩子在培訓機構學樂理這件事，只要機構領導肯重視，把目光從考級轉移到知識學習上，那孩子自然會有更好的收穫。

    衆人正聊着，辦公室的門被推開。

    “安哥！”

    林鵬飛頂着個大腦袋探進門，“開會了開會了。”

    今天上午是鋼琴教研組的會議。

    鄧仕祁起身跟着李安走出辦公室，門外林鵬飛也不避諱，“謝了安哥。”

    “不客氣。”李安擺了擺手，“幾張票而已。”

    昨天下午李安回到昱東，還沒撈着坐下休息一會兒，林鵬飛就聞風而來，話裏話我還想要兩張票。

    因爲週一的二彩會議結束之後，李安又拿到了十張票張票，所以手頭又充裕了一些，既然林鵬飛先開口了，他就又給了對方兩張。

    說着三人來到了會議室。

    今天的教研會議工作主要就是圍繞着秦勇之前提到的更換鋼琴教材的問題進行一次初步討論。

    關於這個問題，黃娟和秦勇以及其他三個校區的鋼琴組組長也集體討論過兩次，四個組長的想法基本一致，不太贊同。

    畢竟小湯起步這條教學線是大家最熟悉的，不少老師都按照這個思路教了十多年了。

    但是當着秦勇的面也沒人敢直接反對。

    可這次教材改革已經勢在必行，老校長點頭，發話要求衆人配合工作。

    好在兩次組長討論會上秦勇的態度極爲溫和，耐心的收集大家的意見，並一再強調不是立刻馬上。

    秦勇說從第一個校區試點到整個藍天全面推廣預計將會用時兩年。

    這也讓其他三個校區的組長暫時放下了心。

    唯有黃娟只能默默嘆口氣。

    第一個試點校區除了昱東還能是誰。

    作爲整改手術刀的刀尖，黃娟需要和手下這些老師好好商議一番。

    聽聽大家的意見和想法。

    “都說說吧。”

    黃娟讓大家自由發言。

    可一時間沒有人先開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無看向李安的方向。

    似乎在等待着李安先開口。

    李安則看向鄧仕祁。

    鄧仕祁會意的動了動嘴皮。

    “我個人認爲小湯路線其實還是不錯的，畢竟在國內盛行了這麼多年，其中自然有它合理的部分，或許可以嘗試在其中穿插一些市面上比較受歡迎的趣味教材作品融入其中，增強孩子對於鋼琴學習的興趣。”

    林鵬飛則從另一個觀點提出了反對想法：“問題是現在市面上的趣味教材太多，太難選了，又要對接考級，又要兼顧整體進度，關鍵這麼搞家長看不見進度。”

    林鵬飛說了個大實話。

    家長們看不見進度，這直接關係到老師們的吃飯問題。

    反正林鵬飛是不理解秦勇的做法，藍天又不是什麼專業的少兒精英鋼琴教育學校，何必整這些活呢。

    也不看看來藍天報課的大多數家長都抱着什麼心態和目的。

    作爲藍天的一名半“老”教師，雖然他平時愛和大家裝個B，但是對於這種涉及到大家個認利益的問題，他是向來不藏着掖着。

    “我覺得我們還是順應市場需求，鄧仕祁有句話我很贊同，小湯體系到今天還是國內老師大多數的首選，這其中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隨着討論展開，會議室漸漸熱鬧起來。

    大家七嘴八舌各抒己見。

    建立在改革的勢在必行，討論到最後基本形成了兩派觀點。

    一，保留小湯體系，輔左能夠彌補小湯不足的新教材（新教材的選用徵集還有待商榷）

    二，小湯不再作爲主課教材，備選菲伯爾和巴蒂斯安兩套鋼琴啓蒙體系（待商榷）

    黃娟將今天的教研會議記錄整理好便宣佈散會。

    作爲一名從教鋼琴近十年的老教師，她認可李安最後的觀點，儘管兩人的張相反。

    “比如孩子彈完拜耳，就該彈59了9，彈599的同時就可以考慮使用巴赫小步舞曲和小奏鳴曲集進行配套教學。”

    “教材是死的，再枯燥的小湯也有孩子能夠練的津津有味，再具有趣味性的教材，也不會讓每一個孩子都能產生興趣。”

    “老師如何根據孩子的具體情況，去選擇搭配怎樣的教材進行教學才是鋼琴教學的關鍵。”

    至於選擇什麼樣的啓蒙教材，李安暫時也沒有明確的方向，他得承認自己對於小湯體系外的啓蒙教材還缺乏足夠的瞭解。

    回辦公室的路上，鄧仕祁問李安：“師哥，你小時候也是小湯開始吧？”

    李安：“我小湯一彈了差不多10個月。”

    鄧仕祁心道不是吧...通常小湯一快的三個月差不多就結束了，莫非師哥屬於後來開竅型，“當時的啓蒙老師壓你進度了嗎？”

    李安笑：“我學琴初期換了三個啓蒙老師，每次一換老師就從小湯一重新開始一遍。”

    “我可是當年少年宮裏的小湯一王者。”

    鄧仕祁哈哈一笑：“原來如此，看來師哥你還是比較認可小湯體系的。”

    李安：“包括我們上一代鋼琴老師都是學小湯體系出來的，所以誰也沒辦法否定這個體系，優點缺點都有。”

    “至於別的啓蒙體系，說實話我瞭解的也不夠深入。”

    “我去燕京參加比賽期間認識了幾個同行朋友，他們那個機構規模非常大，用的是菲伯爾體系，對接的是英皇考級。”

    鄧仕祁：“英皇考級在國內不是暫停了嗎？”

    李安：“暫停又不是取締，英皇的考級證書畢竟全球流通，遲早還會重新登錄的。”

    “再者藝術培訓機構也不是爲了考級而開辦的，他們那的孩子我聽過一些，比咱們藍天的孩子強出不少。”

    鄧仕祁：“畢竟是燕京。”

    李安：“也不能這麼說，你看這屆星海杯專少兒組全國總決賽的的個金獎全部都來自二線城市。”

    鄧仕祁：“也是。”

    李安：“歸根結底還是孩子本身，當然，有經驗又負責的老師確實能在起步階段讓孩子少走彎路。”

    “所以我剛纔提倡我們不妨可以多去嘗試瞭解一些新的體系，與時俱進嘛，鋼琴教育畢竟是個市場，現在的藝術培訓行業已經不是十年前了，這次雙減落地，未來的市場競爭只會更激烈。”

    “鋼琴老師說到底也只是個職業，作爲老師，我們應該保持學習的動力，不要不願意花這個時間成本。”

    “不願意接受新事物，故步自總有被市場淘汰的一天。”

    鄧仕祁受教了：“謝謝師哥。”

    “謝啥。”

    說着二人回到辦公室門口，李安發出邀請，“去我那坐會吧。”

    正好他還有點話想和鄧仕祁聊聊。

    鄧仕祁見李安手中的水杯已經空了，主動接過，“師哥你先去，我回辦公室拿個東西。”

    李安回教室的路上經過六號教室敲了敲六號教室的門，裏面的琴聲停下三秒後，他輕輕推開門，“今天開始可以把速度加到96了。”

    -

    週一二彩結束會議結束後，李安幹了兩件事，第一件事是聯繫了王小虎於小北劉豐瑞車琳四個孩子的家長。

    因臨時需要拍攝一些素材，他需要兩個孩子配合他上一節課。

    於小北在奶奶家趕不過來，劉豐瑞正在西邊上編程課也趕不過來，還好徐麗接到電話就應下了，車琳父親那邊問詢也說好好好李老師。

    定好半小時後昱東見，李安幹了第二件事，和魏老師一起回魏老師家，拿他晚上要用的三份譜子。

    結果師徒二人到家碰到了半小時前趕到的馬昱，正和師孃聊辦簽證的事。

    馬昱五月份就要去法國了，今天來找魏三碗商量能不能把最後一場畢業音樂會提前到四月初。

    說來李安聽完林幽幽的話也不計前嫌了，可那票怎麼給馬昱。

    正巧兩個人就這麼碰上了。

    馬昱主動和打招呼叫了聲師哥，還挺親切，李安也就順勢掏出兩張票。

    其實兩人本來也沒什麼深仇大恨，只不過兩個人性格不合，一個內斂一個張揚，再加上那次校園舞臺機會魏三碗確實也明着偏向了李安，那時師門的人都清楚，當時李安的專業水平是不如馬昱的。

    說起來這事也有魏三碗的責任在裏面，他當老師的心裏也清楚。

    正好藉着今天這麼個場景，魏三碗兩語三言幾句肺腑之言之下，這對忙着各奔前程的恩怨師兄弟也就握手言和了。

    馬昱到底還是性情中人，票接過了，但非說週三晚上他要幫忙負責安排前場工作。

    其實李安不知道的是，林幽幽已經給馬昱打過電話，馬昱在電話裏已經主動說他到時候肯定提前來幫忙。

    見對方執意，李安也沒多說什麼，以馬昱在在校生中的威望，想來到時候也好安排師弟師妹們的工作。

    就這麼的，馬昱就成了李安這場音樂會的場控負責人。

    於是鄧仕祁就被解放了。

    “晚上你和盼盼兩個人吃完飯消消停停的去紅樓就行了，師門那邊有海濤和馬昱你就放心吧。”

    見鄧仕祁還要說什麼，李安擺手，“這事聽我的。”

    頓了頓。

    “另外有些話我還是想和你敞開說說，我知道你是從外校考進來的，之前有些事情你受了氣，所以我不說讓你就忍了或不計前嫌怎麼樣，和馬昱之間的矛盾你自己看着辦。”

    “但是你畢竟是魏家班的人，還是沒有畢業的研究生在校師哥，下面師弟師妹都看着呢，所以我希望面上你兩都能做個好榜樣，你們團結了下面的師弟師妹們才能團結。”

    《仙木奇緣》

    “不然等再過兩年老師退休了，魏家班的在校生就徹底成一盤散沙了。”

    “一樣的話我那天在老師家已經和馬昱說過了。”

    聽完李安的話，鄧仕祁心裏多少還是有點憋屈。

    但對方能把話擺到明面上和他說到這個程度，至少說明在對方心裏是把他當師門自己人看待的，而不是一個用着順手的小老弟。

    還有明玉師姐，這兩年來也是對他各種照顧有加。

    片刻。

    “師哥我知道了。”

    李安點點頭，“行了，叫你過來也不是爲了說這事，我打算下學期推薦你去金華和昱東實驗做素養課的教學工作。”

    這兩個學校可都是昱東區的頂級好學校啊，昱東多少老師都盯着這兩個學校。

    鄧仕祁有些不懂：“那師哥你呢?”

    李安：“我沒時間帶了，還有南邊四所學校下學期的招生工作，我也儘可能的推薦你去。”

    鄧仕祁一愣：“師哥你要走？”

    李安搖頭：“和這沒關係，你好好幹你的就行了，跟着秦校長，說不定你真能在昱東找到屬於你的未來。”

    “我相信你。”

    良久。

    “謝謝師哥。”

    鄧仕祁知道李安瞭解他的個人情況，所以除了謝謝他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

    ——

    距離音樂會開始還有七個小時，李安獨自離開昱東前往了蓉城音樂學院。

    離開前他吃了陳璇給他定的外賣。

    七十八塊錢一份的海鮮砂鍋粥。

    奢侈。

    來到已經徹底佈置好場景的紅樓音樂廳，他脫下大衣走上舞臺。

    空無一人的大廳裏，他的腳步聲節奏平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