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人間哪來修羅場

    傍晚六點整，叮叮噹噹的鬧鐘聲劃破安靜的3012房間，片刻後又安靜了下來。

    坐起放下手機，林幽幽望向窗外，天色已黑，接着打了個打哈氣。

    剛纔她做了個夢，夢見醫生說自己懷孕了。

    離譜。

    幹坐了大約一分鐘，她下牀開始收拾。

    妝就不必重新再化了，稍微補補就行。

    十分鐘後，她穿戴整齊的出現在鏡子前。

    就這樣吧。

    接着拎包離開了房間。

    但來到大堂並沒有第一時間離開酒店。

    從吉格旅館到華國院只有七八分鍾的路程，她五分鐘後出發剛好。

    別人提出的邀請，她早到不合適。

    此時的大堂略顯熱鬧，酒臺散座這幾個人在閒聊。

    林幽幽來到書牆轉了一會兒，那天她就被一本精裝藍底的德彪西十二首練習曲所吸引，今天又看到了。

    抽出翻了一會兒，六點二十二，她轉身離去。

    出門左拐，直走200米，過馬路再右轉。

    按照題圖上的指示，她只用沿着臨街商鋪繼續向前走一段就會看到瀾悅的門頭。

    可他先看到了李安，還有李安的女朋友。

    兩個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有說有笑的相向而來。

    畫面滿滿的狗糧味。

    就在這時，李安也看到了林幽幽。

    還是早晨那身衣服。

    陳璇見李安正講着忽然停下，下意識順着對方的目光望去。

    她看見了一個帶着銀框眼鏡的短髮女人正向她倆走來，雖看不清五官，但從穿着來開，不像是個愛收拾打扮的人。

    下一秒，她的手被李安牽起向前走去。

    “看來我們來的有點晚。”

    -

    瀾悅餐廳門前。

    三人，一左兩右，面對面走到了彼此眼前。

    實際上五米開外的時候李安就主動擡手打了招呼。

    大家都知道誰是誰，李安只簡單的做了個介紹。

    “李安常提到你。”

    陳璇先伸出手，表情帶着笑意。

    林幽幽有些意外的靦腆一笑，跟着伸出了手。

    “別聽他胡說。”

    近距離看。

    陳璇多少還是有點被驚豔到，漂亮的女人滿大街都是，卻很少能見到眼神如此乾淨的。

    而在林幽幽看來，雖然陳璇的面向看起來有些高冷，但她能感受到對方目光中傳來的那種帶着溫度的友善，不像李安歷任的那些女朋友。

    “二位，咱們有的是時間，進去坐下聊。”

    見一夥又一夥人往店門裏走，李安真擔心再晚就沒地方了。

    “這家菜應該比較合你胃口。”

    陳璇微笑着擺出一個請的手勢，動作很輕，成熟中還帶着點可愛表情，並沒有給人什麼故作姿態的生硬感。

    林幽幽發現只是這麼幾個相處瞬間，她對陳璇已經產生了一些好感。

    和這樣的人生活在一起，大概會時常感到生活中的溫馨愜意吧。

    至少她這麼覺得，李安所有的女朋友裏，這一位給她的第一印象最好。

    “謝謝。”

    林幽幽點點頭跟上，今天這頓飯可能和她預想中的不太一樣。

    -

    瀾悅是個川菜館，具體來說應該是一家有點背景的川菜館。

    這個餐廳的門面是華國院的，也被一屆屆華院學子稱爲第五食堂。

    物美價廉菜量還不小。

    所以每天這個時間都有不少華國院的學生來吃飯。

    比如宿舍一夥六個人想打打牙祭，不想出門走太遠，也不想花太多錢，那就是一句“走走走，瀾悅。”

    尋常的四菜一湯，三葷兩素肉不少，一百三就能搞定，米飯還不要錢。

    這樣的地方，他生意能不好嗎。

    大概就是在門口耽誤了那麼一小會，導致三人此時沒有太多座位選擇，只能坐在一四不靠的大廳中央。

    點菜自然要先讓林幽幽看，林幽幽也不客氣，點了個紅燒茄子。

    確實不客氣，她連菜單都沒看就點了個吃紅燒茄，她愛吃。

    “我點好了。”

    菜單到了李安這，“麻婆豆腐。”

    隨後陳璇又補了兩個瀾悅的招牌怒硬菜。

    服務員覈實下單後，看向三人“請問有什麼忌口嗎？”

    陳璇看向林幽幽，林幽幽搖頭，“我都吃。”

    接着陳璇準備回覆服務員沒有，李安卻搶道了她前面：“不要香菜，多麻多辣。”

    林幽幽知道李安愛吃香菜，那麼就是陳璇不吃香菜咯。

    “三位喝點什麼？”

    晚上都沒事，三人便決定喝點啤酒。

    細說起來，今天這頓飯也算的上李安的慶功宴。

    說道比賽，飯桌上的氣氛很快熱了起來。

    二女吐槽主辦方李安沒意見，但非要取笑他的表情，這就有點落井下石了。

    他還不夠慘？

    “李大名人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兩杯啤酒下肚，林幽幽的狀態也越來越放鬆。

    這個問題把李安問住了，說好今天不考慮這些事情。

    “什麼打算。”

    李安喃喃着夾了塊豆腐喂進嘴裏，接着回答道：“暫時沒什麼打算。”

    接着他反問，“你呢，今天的事情順利嗎？”

    林幽幽：“還行吧。”

    不是什麼私密工作，飯桌上也沒有別的外人，林幽幽本就想找李安打聽點事，於是就把上午的事情詳細的講了一遍。

    李安陳璇二人聽完便明白了。

    林幽幽現在缺少的是一個在蓉城有影響力的合作方。

    “趙佳晨師哥的那個機構體量不夠。”

    最開始林幽幽選擇的合作方是他們蓉城院05級一個鋼琴系師哥開辦的鋼琴培訓機構。

    因爲趙佳晨的親舅老爺是蓉城院鋼琴系的上一任系主任。

    所以趙佳晨的機構雖然開得晚，但是在他大爺的資源扶持下，很快便在廣源區發展起來。

    單從鋼琴這一專業的社會培訓機構來說，趙佳晨的機構已經做到了廣源的最大。

    但也僅僅是在廣源區。

    當時林幽幽第一個想到趙佳晨，主要是對方的機構只做鋼琴培訓，走的是專精教學路線，後來她把這個想法告訴魏老師，魏老師也覺得可行。

    可今天負責人看過趙佳晨機構的資料後，話雖委婉，但態度已經很直接了。

    “那藍天？”

    陳璇一瞬便想到了藍天。

    林幽幽也看向李安，陳璇幫她問了這個問題。

    論體量、論社會影響力、論大衆認可程度，藍天在蓉城自然是最符合EPTA資質審覈的合作單位。

    可這裏的問題是，藍天爲什麼要選擇EPTA呢？

    作爲藍天的鋼琴老師，如果秦勇忽然有一天突然把他叫道辦公室：李安，咱們和歐洲鋼琴教師協會合作了。

    他第一時間想到的一定會是藍天的孩子接下來要考哪個考辦。

    “EPTA考哪個體系的等級。”李安直接問。

    林幽幽：“叫EPTA鋼琴等級測試，總部在德國，叫德意志音樂聯合委員會頒發的，在國內還沒開始推。”

    李安：“那現在和EPTA合作的機構都考什麼？”

    林幽幽：“暫時考的是音協。”

    李安想了想又多問了一句：“EPTA的考級是不是還沒有申請下來？”

    這兩年文化部在治理考級機構，對全國各類藝術考級機構都在進行重新梳理和認證，不具備條件的，或有違紀違法情況的考辦機構，將不再具有考級資格。

    這個節骨眼上，EPTA作爲境外考辦想登錄國內搶蛋糕，想想也是難上加難。

    林幽幽：“是。”

    李安本想再提一嘴英皇事件。

    作爲可以在國際流通的鋼琴考級證書，英皇考級前年在國內被文化部除名了。

    這事當時在業界可謂引起了軒然大波。

    官方給出的理由是：從審批流程上英國皇家音樂學院聯合委員會未在公安部正式備案的境外組織在境內開展活動的名單中。

    而在李安眼裏無非兩個原因。

    其一，以貌似合理的理由打壓國外機構。

    作爲一名鋼琴老師，他清楚英皇考級比國內考級更符合音樂的本質和規律。

    其二，利益。

    或與部門或人員有關。

    如果藍天選擇了和EPTA合作，那就是就是默認放棄了和國內幾大考辦的合作。

    那麼問題又又來了。

    藍天只是一個以盈利爲目的的社會音樂教育機構，它是得罪得起音協還是鋼協。

    這裏面的利益糾葛絕不是表面看起來那樣簡單。

    李安清楚，他腦子裏想的這些，林幽幽不知道已經琢磨多少遍了。

    所以這話他也就沒再下說，今天這個飯局氣氛不宜多談這些。

    “怎麼都不吃了。”

    李安笑着又動起筷子。

    飯局重新啓動，林幽幽也不失望，話都說到這兒了，李安卻打住不願再繼續往下，想來對方也有自己的爲難之處，那她再想想別的路子就是。

    但無論如何，藍天是她必須要碰一碰的。

    後半場比前半場的氛圍你更加輕鬆，李安作爲今晚的主角，大多話題都沒有離開他。

    陳璇不是第一次和李安的大學同學一起吃飯，但是鄭海濤和賈明玉都不是李安的同級同學。

    抓住這樣一個機會，她自然會問一些關於李安大學時期的事情。

    李安看似面色平靜偶爾還加入自我調侃兩句，可還是心慌。

    好在林幽幽很夠意思，沒挑那些桃色花邊講，大都圍繞着李安和魏家班之間的事情展開。

    有驚無險的結束了這一趴，再後來三人就是一些閒聊。

    聊生活，聊學生，聊行業。

    聊生活，李安二人得知林幽幽回國會之後自己搬出來住了。

    聊學生，李安今晚第二次給林幽幽敬酒，爲了季洋。

    從行業聊到音樂生的未來發展，李安一時興起讓林幽幽講講出國留學的趣事。

    一直沒機會聽林幽幽講，上次兩人和賈明玉一起吃飯的氣氛略顯沉重，哪裏聊得到這些。

    林幽幽只是隨便講了講，哪知讓坐在她對面的這對情侶聽的各種羨慕。

    大概人就是這樣，得不到的永遠都是心頭好，對人，也對事。

    結束前，三人盡興的碰了一杯。

    便溜達着回到了酒店。

    “拜拜。”

    “拜拜。”

    “拜。”

    三樓電梯停下，林幽幽揮別二人，笑說：“回蓉城我請你們吃飯。”

    回到3012，洗了個澡回到牀上。

    她覺得自己想個傻子似的。

    可她真的覺得陳璇是個很不錯的人，同時她也看到了，李安對陳璇的各種細心，一點也不像從前那般對待身邊的女孩只動嘴皮子。

    進步很大。

    打開微信看了看，她準備睡覺。

    -

    4005。

    二人回到房間也洗漱了一番。

    今晚的飯陳璇吃的很開心。

    原來林幽幽是這樣一個人。

    今天這頓飯可以說摘掉了她心中的那些‘小九九。’

    她覺得如果兩個人沒有通過李安，從別的去渠道認識，也會成爲關係不錯的朋友。

    “李安，我覺得你可以幫她問問秦勇。”

    陳璇邊吹頭髮邊回頭說道，“這不是你一句話的事嗎。”

    “我沒說不幫，你不知道咱們國內鋼琴考級問題和你們長笛考級不一樣。”

    接着李安給陳璇講了英皇的事件。

    “這種合作來面肯定涉及到各種協議問題，EPTA到現在連考級資格都沒申請下來，即便申請下來也不好估測未來的市場前景，我一開始不知道EPTA還牽扯到這麼多問題，我以爲就是一個由鋼琴老師組成的協會，類似公會這樣的組織，等我回去找林幽幽再問問，我先搞清楚這個EPTA到底是個什麼組織，然後再找勇哥碰碰，看看藍天的態度。”

    “這種事急不得。”

    “咱不說這事了，都這個點了，該辦點正事了吧。”

    -

    吱呀吱呀——

    -

    12月28日。

    一早兩人開啓第二天的旅程。

    上午先去看了長城，中午回到市區吃了午飯，下午逛了李安心心念的自然博物館。

    “滿足了嗎？”

    “滿足了。”

    晚上李安陪陳璇在他參加三輪比賽的音樂廳了一場技藝精湛的師生音樂會。

    結束的時候，所有肖家班的成員都在舞臺上，陳璇上臺去給老師送花，她的出現直接引起了舞臺上的一陣騷動。

    “師姐！”

    “陳師姐！”

    “啊，璇璇姐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說一聲！”

    陳璇大三的時候，這批師弟師妹還小。

    如今她畢業三年，這些師弟師妹最小的都上大四了，大的都已經研究生再讀了。

    於是陳璇不但被留下來合影，還被師弟師妹們強烈留下一會兒必須要一起吃飯。

    陳璇也早和李安說好，這頓飯她是如何也得吃的。

    散場後李安收到陳璇的信息：你回酒店等我吧，我們就在瀾悅。

    八萬一：不着急，你們慢慢玩，多晚我都去接你

    -

    一個小時後。

    瀾悅雅樂包間裏，肖紅霞藉着氣氛提前宣佈了一個好消息。

    法倫貝爾國際長笛大賽的華國賽區預選賽明年八月在華國院召開。

    聽到法倫貝爾四個字，陳璇心裏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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