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大哥和他的第一場交鋒

    林幽幽和466，兩個名字連在一起讀還挺押韻。

    昨晚魏三碗給林幽幽打電話的時候對方正在吃午飯。

    林幽幽掛了電話打開電腦，四部作品的樂隊伴奏音頻她都有。

    潛意識驅導下，她想爲李安找一份更好的錄音。

    所以她沒有第一時間發到羣裏。

    臨近回國的最後一個下午，她專門回學校找到她的作曲教授，又要到一份北德廣播交響樂團與鋼琴家米開朗基裏合作的k466樂隊伴奏。

    -

    上次李安在羣裏被大拇指刷屏。

    今天林幽幽被‘謝謝幽幽姐’刷屏。

    確實應該好好感謝人家。

    李安覺得至少應該多說點什麼，無論如何人家多發了一份的你的曲目錄音,  解決了你的燃眉之急，這是份心意。

    跟在一排謝謝幽幽姐的後面，他思考片刻，對方差不多今天也該動身了，接着編輯了一條信息發了出去。

    李安：謝謝了，一路平安

    他覺得這個尺度剛好。

    回完信息，李安將五個音頻下載，點開才發現每個音頻都非常大。

    慢慢下。

    接着放下手機捧起飯盒大口扒拉起來，心裏已經迫不及待的打開聽聽了。

    整個過程陳璇自然是看在眼裏,  “怎麼了？”

    李安嘴角藏不住的笑意，“有伴奏了。”

    陳璇心裏跟着鬆口氣，有了就好，看李安的表情他就知道李安得到的伴奏質量應該是非常不錯的。

    “慢點吃。”她溫柔道，“今晚我做飯。”

    言下之意是晚上你有的是時間練琴，她知道下午李安要去金華上課。

    二人的辦公室日常狗糧其他三人已習慣。

    “哎安哥，你們鋼琴組新來的老師是男的還是女的。”馬濤接着剛纔幾人的話題問了一句。

    李安：“好像是個女的，剛畢業的大學生。”

    週二的鋼琴組會議上，黃娟提了這個事，說下週二組內有新人面試。

    馬濤聞言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許宏信打趣：“濤哥胃口不小啊，碗裏的吃不飽了？”

    七夕過後的第三周馬濤就在朋友圈裏官宣脫單，還請辦公室幾個人吃了頓飯。

    面對許宏信的調侃,  馬濤又是一聲嘆，“結束了。”

    這一句辦公室衆人才聽出來這話裏的味道不對。

    許宏信收起笑臉關心問：“上週不還好好的嗎，怎麼就結束了，吵架了？”

    “吵架,  我倒是想吵架,  可人不和你吵啊。”

    馬濤搖搖頭，“不說了，翻篇了翻篇了。”

    許宏信，“別鬧，屁大點小事就整這出，”他知道馬濤是真的喜歡那個姑娘，心下想幫忙挽回一下。

    “情侶之間有點小矛盾很正常，別打兩天冷戰就嚷嚷着分手。”

    片刻後，馬濤給出迴應：“還是不合適吧，那天我問她我要是回老家你願不願意跟我回去，她說我要回老家那就只能分手，之後我想想其實心裏挺難受的。”

    許宏信：“你有病吧，你們才在一起多長時間，你這麼問哪個本地姑娘敢答應你。”

    馬濤喪道：“我懂，可我真不一定能在蓉城一直呆下去。”

    李安聽出這話裏的東西了，他曾經有一時期也是這個狀態。

    放下筷子扭頭說：“家裏催你了？”

    馬濤猶豫了一會點點頭。

    “我們那小地方結婚都早，最近我爸天天給我打電話，問我咋想的,  我能咋想呢,  我不想回去,  當時填志願的時候我就想離家遠遠的，可這邊連北武新區附近的剛需都八千多了，家裏硬着頭皮倒是也能給我解決，問題是我弟弟明年就復原了，工作還沒着落，家裏全幫我了到時候他怎麼辦。”

    馬濤有個雙胞胎弟弟的事情大家都知道，起初許宏信還挺羨慕。

    現在聽馬濤這麼一說，連着王盼盼陳璇兩個女孩都感受到了不小的壓力。

    一時間誰也不知道該安慰些什麼。

    李安明白馬濤的心情。

    但說到底還是掙得少。

    片刻後他起身拍了拍馬濤的肩膀，“你爹都沒灰心，你在這自哀自怨的，他問你怎麼想的又不是逼着你明天就回去，咱踏踏實實努力就行了唄，這個行業是撐不死人，但也餓不着人啊。”

    其實他早就想說說馬濤了，整天跟着許宏信上網玩，下課就拿着手機打遊戲，人家本地拆遷戶，你能跟人家比嗎。

    說個難聽話，人家來這上班就是來玩的，就吃租子都安逸一輩子了，你也是來玩的？

    藉着這個話機，他想幫幫馬濤。

    “要我說你自己應該想想清楚了，要回家就趁早，回去自己辦班也好，考教資也好，趕早不趕晚，早點安定下來。”

    “要是不甘心，還想拼一把，就拿出點決心，那個網你以後你就少上點，當個睡覺前的閒雜放鬆放鬆就行了，平時多花點時間好好鑽研你的業務，你自己算算整個蓉城有多少吹長號和低音號的，怎麼看不清自己的優勢呢。”

    “換句話說，你能把你的專業在蓉城這一畝三分地做到極致，別的不說，哪怕你那個時候決定再回家，你回去也是響噹噹的。”

    隨着李安話音落下，辦公室裏靜悄悄一片。

    這些話要換做別人來說，可能有人不服，但這話是李安說的，他們服。

    不是因爲李安比他們略大半歲，是因爲從認識李安那天開始，他們就看着李安在社會的賽道上奔跑着。

    想想其實也挺簡單的道理。

    但他們就像是告別年少春曉卻依然活在青春的醉夢裏一樣。

    有時對現實還抱着模棱兩可的態度。

    李安這番話是真的說到馬濤心裏去了，聽的他羞愧不已，同時心裏又有一種暢快的茅塞頓開。

    安哥說的對啊。

    他成天在想他的先天不足，卻忽略了他的後天優勢，他的樂器就是他最有威力的武器啊，況且他家裏也沒有說不支持他。

    “呼——”

    一口濁氣吐出了近日來積壓在心裏的所有苦悶。

    “安哥。”

    李安擡手阻止，“濤子，回去再好好想想，這不是個小事。”

    “儘管我們都很不捨你回老家，但如果你覺得回老家對你來說是條更好的路的話，我相信在座的沒有人不支持你的。”

    一頓。

    “再想想。”

    片刻馬濤認真的點點頭：“謝謝安哥。”

    李安嘆了嘆，臉上又掛上了那副大家熟悉的笑，“你得相信你值得更好的。”

    隨後他先問馬濤晚上有時間嗎，馬濤說有。

    接着又問許宏信王盼盼晚上有沒有時間。

    王盼盼：“有師哥。”

    許宏信：“哥你說。”

    沉吟片刻他轉身看了陳璇一眼，見陳璇給了他一個會意的微笑。

    “那就這麼着。”

    “咱們辦公室也有日子沒聚了，晚上我請客咱們去龍門吃銅鍋去。”

    “不過先說好了，今兒純吃聚，不喝酒。”

    “有問題嗎？”

    幾人沒有任何問題！

    “行了，都吃飯吧，我練琴去了。”

    說罷接了杯水離開了辦公室。

    李安離開之後，一時間辦公室裏的氣氛還是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事件主人公馬濤還在回想李安的話。

    作爲另外三個旁觀者，不止許宏信和王盼盼，連陳璇對李安都有了些新的認識。

    良久。

    許宏信嘆道：“這是大哥啊。”

    王盼盼補充：“是大哥。”

    -

    四號教室裏李安已經點開了林幽幽發來的第一個版本的k466的伴奏音頻。

    不喝酒一頓飯的時間沒那麼久，頂多多花個一個多小時，他和陳璇兩個人吃飯也得吃飯。

    相處這麼長時間，馬濤真是個挺好的人，他心裏認這個朋友，既然是認可的朋友需要幫助了，這點時間他能擠出來。

    後天大師課要演奏的告別，他已經準備妥當了。

    距離出發去金華上課還有兩個小時，前一個半小時他對照着總譜，來回聽兩個版本錄音，做對比。

    相較而言，兩版都不是網上下載版本能比的閹割貨。

    只不過在現場還原度上，北德廣播交響樂團的版本音質清晰乾淨、各聲部樂器演奏更有層次。

    帶着耳機閉上眼給人一種身臨其境的感受。

    或許換個耳機效果會更好。

    在耳邊又一遍k466重新響起那一刻，他收起全部心思，在鋼琴聲部到來那一刻，他按下了右手食指。

    “噹-”的一聲彷彿在兩個世界同時響起。

    耳機裏像是萬衆矚目的明媚舞臺。

    耳機外。

    簡陋卻不失整潔的立式鋼琴前，李安陶醉像是來自古典音樂世界最底層的平民鋼琴家。

    -

    三個半小時後，隨着一聲下課。

    “起立。”

    “老！師！再！見！”

    下課後大隊輔導員劉老師又上來湊近乎，今天李安沒空和他閒絮了，辦公室幾人已經在去往龍門火鍋的路上了。

    王小虎周常送李安到學校門口。

    李安走前又叮囑：“這兩天抓緊時間練，咱們周天上午就錄音，別到時候再給我整問題出來。”

    王小虎嘿嘿道：“知道了知道了，老師你放心，我這兩天可下功夫了。”

    李安笑，後臺記錄王小虎這兩天確實挺用功：“這次你可以把你頭上那兩撮雞毛再弄起來了。”

    王小虎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有些不好意思接話，“老師周天見！”說着掉回頭跑去。

    望着王小虎的背影，李安嘴角抽了一下。

    看來真有這麼回事了。

    -

    今天的晚飯確實吃的很快，比李安預料的還快。

    連吃帶涮，喝着果汁聊着天，不到兩個小時就結束了。

    好在結束時大家都挺開心，馬濤的情緒也提起來不少。

    還是那句話，自己的事情終究是自己的事情，有些問題最後只能靠自己去面對思考決定。

    李安陳璇二人回家的路上，經過一處商圈，宏達商場外立面上閃爍着的巨型廣告拍不得不讓人注目。

    【CBD空中疊墅，新高度，新視野。】

    簡單的宣傳標語配以寧靜的生活居住背景圖，不看下面的價格，足以讓任何一個在這座城市奔波的打工人爲之嚮往。

    大概是又想起了媽媽的話，又或者是李安今天開導馬濤的那番話給了陳璇更足的信心。

    陳璇很小心的試探了一句，開玩笑說，“心動嗎？”

    李安笑：“怎麼不心動，哎陳璇你家房子多大。”

    這麼一問陳璇還真說不上來，“130？140？反正不小。”

    李安點點頭，“是不小。”

    小小的後車廂陷入沉默。

    “陳璇，你未來有可能回家嗎？”

    “我不回，你呢，你未來有可能回家嗎？”

    “我不回。”

    兩人第一次談及這個問題，只說了幾句簡單的對話，像是都有試探，又都帶着點保留。

    陳璇聽到李安不回家的時候，其實還想問一句‘如果我回家的話，你願意和我回去嗎？’

    就像她中午帶入馬濤事件的女方‘你願意爲我留在蓉成嗎？’

    但她沒有問，眼下她覺得這不是個好問題。

    可念頭的種子埋下，即便她這一刻她提出這個問題的想法只是爲了獲得更多的安全感，那以後呢。

    假設陳璇有一天發現她的內心與家庭和解了，只要李安願意陪她回去，她就會毫不猶豫回到那個她出生長大的地方。

    那個時候她又會怎麼面對這個問題，他會不會考慮到李安，又會考慮多少。

    就像如果她問了李安，李安沒有給出她一個她想要的答案，那她該怎麼辦。

    人生有太多種假設，每一句對話的契機都影響着兩個人對於事情的看法。

    “掙錢。”

    李安忽然緊了緊陳璇的手，“你家買一套，我家買一套，蓉城買一套。”

    “多大點事。”

    陳璇一瞬被拉出思緒的旋渦，是啊，只要他們一起努力掙錢，等他們自己有錢了，很多問題還是問題嗎。

    不得不說李安的話正中了陳璇九月份離家時的狀態，那次陳璇真是抱着一種割家舍業的心情回到蓉城。

    儘管她當時什麼都沒有和李安說。

    而眼下得到了李安正面的迴應，她對明天更加充滿信心，一股腦的把其餘瑣碎遠遠拋之腦後。

    她湊到李安耳邊，不知道悄悄說了句什麼，接着只見兩人的手握的更緊了。

    或許這意味着他們眼中的未來有了一絲更具象的畫面。

    然而未來的事，誰又會有前後眼。

    車子一駛而過。

    -

    到家膩了一會，李安便來到鋼琴開始工作。

    第二遍練習結束時，陳璇拿着手機走了過來，“你聽聽這個。”

    說着她點開了孫雨曼發給她的k466伴奏。

    “小雨幫你找的。”

    李安心裏頓時溫暖，昨天他都說不用陳璇幫忙了，對方還是悄悄給他找來了一份。

    但實事求是地說，這版錄音確實不如他現在用的。

    “謝謝陳老師，謝謝小雨同志，改天我請您們吃飯，把這個音頻發給我吧，我都試試。”

    李安也只能這麼說，兩個人的心意他領了。

    陳璇輕笑，“不用啦，你快練吧，一會你聽聽，你覺得哪個好就用哪個。”

    說完離去。

    李安接着一直練到十點半。

    臨睡覺前他和陳璇提了他後天的行程安排。

    “不用，你下午大師課結束晚上怎麼不得陪老師吃飯啊。”

    陳璇聽到李安說他大師課結束就趕回來的時候心裏已經很開心了，雖然後天是她的生日，但相比而言肯定是李安師門那邊的事情更重要。

    “十二點之前還回不來嗎？”她笑。

    良久過後李安一聲嘆，“謝謝理解，陳老師真好。”他想到陳璇會同意，但沒有想到陳璇同意的可以讓他這麼舒服。

    “好啦，睡覺。”

    陳璇拉着李安的手沒一會就睡去。

    望着漆黑的天花板，李安卻遲遲沒有睡去，後天他可以心無旁貸的去上大師課了，沒錯，可他此刻還在想車上那些話。

    他疑似給了陳璇一張空頭支票，但那一刻他是真心希望那是一個可以實現的承諾。

    他想和陳璇有個未來。

    所以好好掙錢吧。

    “晚安小米。”

    -

    次日中午，燕京文崇門上的一家炸醬麪館裏，林幽幽在給奧拓解釋爲什麼炸醬麪一碗白麪周圍會有有八個小碗，忽然手機響起。

    一個歉意的微笑，她拿起電話別過耳邊的短髮，“師姐。”

    電話裏賈明玉，“酒店定好了，你那邊現在什麼情況了。”

    師姐師妹二人研究着今晚的具體安排，一旁老奧拓已經開始用他那雙能洞察萬物的眼神研究起手中的筷子。

    毛茸茸的大手，一手一隻，尤其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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