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卡門是一種自由精神

    每個人心中都住着一個不一樣的卡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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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門是一個簡單的故事。

    菸草加工廠女工卡門，一位嫵媚的吉普賽女郎，愛上了軍隊下士唐·何塞，兩人並迅速步入愛河。

    唐·何塞愛上卡門後與原來的妻子分別，但卡門和唐·何塞性格不合，以至於兩人的矛盾愈發激烈，決絕的卡門選擇結束這段愛情。

    唐.何塞再三挽留最終沒有喚回卡門的心，在全場爲卡門的新歡助威喝彩那一刻，他拿出匕首。

    寒光閃過，卡門倒在了血泊中。

    倒在了她曾愛過的那個男人懷裏。

    無疑刺目的故事結局殘酷的揭露了現實生活，但是給人以壓抑沉重的同時也深深的激發了無數音樂家的靈感和幻想。

    在音樂藝術的世界裏，誰都可以是卡門。

    每一個演奏者可以盡情展現強烈的個人風格和情感變化。

    因爲每個人的心中都住着一個不一樣的卡門。

    沉重的第一主題似是爲悲壯的結局埋下了種子。

    陳璇演奏的動人之處在於她並沒有主觀的因爲卡門是女性角色而選擇秀麗的音色對於該段進行描摹刻畫，而是用一種中性純淨的聲音像是旁白一樣娓娓道來。

    整個段落只通過恰當的強弱對比來烘托氣氛，飽滿流暢的爲下一個主題的到來做好了鋪墊。

    結束了第一主題的演奏，陳璇微微頓了頓，落指速度漸漸放緩。

    第二主題憂鬱深沉的長調在她的氣指脣舌下宛如邁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逼近死亡。

    吸氣再吐，就是一個沉重的音頭。

    一個吐音一個句子，一句有一句，舞臺情緒越發凝重。

    就在這時陳璇在一組低沉的兩小節上行模進後仰起頭。

    在連續三個高昂的切分過渡吹奏之後，一道獰笑的長鳴從銀色笛身中猛然刺向大廳上空。

    像是要衝破某種禁錮，可幾度盤旋之後消失在了燥熱的空氣當中。

    李安能感受到在這個段落的尾音，陳璇心裏有想要表達的情緒。

    然而就在此刻陳璇並沒有按照原本作曲家標記的漸弱漸慢的方式處理，依然用一種平和不失底氣的中速演奏至段落結尾。

    如此處理雖與中段旋律產生了矛盾，但細品之下也別有一番驚豔的韻味在其中。

    李安從中聽到了倔強。

    倔強也是卡門，即便在厄運長鳴的警鐘下，也不會改變自己的步伐。

    在幾個偷偷摸摸充滿了滑稽色彩的跳音過後，陳璇的手指漸漸加快，音樂像是進入了一場大逃亡。

    輕重緩急的節奏頓挫有致，忙中有序的三連音下行模進落點紮實，起音圓滑，像是做全了計劃。

    忽然音樂在一段二分音符連音線中頓足。

    一段綿長經過，再度啓程時，音樂再變，在力度和速度的反覆交叉變化下，笛聲如同失去方向的小鹿。

    在一串令人眼花繚亂的音符過後，陳璇輕輕吸了口氣，把音樂送進了一座叫做哈巴涅拉的靜謐花園。

    第二主題結束。

    再次脣動，這次長笛的音色終於發生變化。

    原本純淨的音色在充滿吉普色風格的明朗節奏裏變得明媚起來。

    隨着最爲出名的第三主題到來，旋律開始以熱情展開，陳璇的演奏狀態似是鬆弛了一些。

    只是該段落應該特別強調吉普賽女郎嫵媚挑逗的情緒在陳璇的口指間沒有展現出來。

    無論小提琴長笛鋼琴等等樂器在演奏這一段都會通過各自樂器的聲音特點來詮釋卡門這個角色，賦予她生命和魅力。

    聆聽陳璇的整個段落，笛聲中少了幾分潑辣，多了幾分安靜，少了幾野性，多了幾分理智。

    在隨後飄忽的三連音半音進行的變奏中，她也僅僅露出了一些活潑而已，甚至連一點輕佻的邊都佔不上。

    就更不用說這段音樂裏卡門那與生俱來的致命誘惑。

    只在最後那一點點直率的表達中，笛聲裏才看見了一點屬於女性特有的柔媚感染力。

    稍縱即逝。

    李安從來沒有聽過如此保守的卡門，但不得不說陳璇脣間指下的卡門是最吸引他的那一個。

    就像陳璇本人那樣，倔強不失理智，保守不失率真。

    音樂聽到這裏李安不由覺得手裏的長笛包又重了幾分。

    ...

    有些已經發生的事情註定不能改變，不論王盼盼什麼時候到來。

    所以在王盼盼出現第一時間，李安選擇了退讓和迴避，因爲他怕。

    那晚夜遊蓉城音樂學院，在真正放棄自我堅持，取代原主視角之後，他覺得自己和陳璇之間更不可能了。

    沒有辦法做任何解釋，他默認了自己做過那些事情。

    加之收穫薩米爾的教學筆記，隨後幾天他沉浸在新的指法研究中不能自拔，基本沒再想過和陳璇之間的事情。

    他本以爲就這樣了。

    可晚上看着陳璇手足無措的站在後臺，他還是沒忍住伸出了手。

    聽到陳璇肚子叫，他更是主動的拿出了自己的夜宵。

    他沒多想自己這麼做陳璇會怎麼看待。

    大概就像陳璇中午叫他吃飯，上臺前把長笛包交給他保管一樣。

    或許陳璇也沒多想。

    這種帶着自我明示或暗示的心理活動讓李安心中不由想起那天中午在琴房門口。

    或許。

    或許只是兩個成年人之間的孩子氣。

    即便只是自己想多了...可明明都沒有開始過，又哪裏來的結束。

    再次把目光投到舞臺上那個手持長笛楚楚動人的身影之上。

    凹凸有致的苗條身段，皙白的脖頸，精緻的下頜線，指挺的鼻樑，專注的眼神，淡漠的神情。

    每個人心裏都住着一個不一樣的卡門。

    這一刻李安彷彿覺得陳璇就是他心裏的那個卡門。

    心底兀的一瞬再次騰起那道像是還未熄滅的火苗。

    “呼。”

    長出一口氣，李安覺得自己從沒有比現在更清醒過。

    人，總不能被一棒子打死。

    揚起嘴角，他把手中的包袋攥的更緊了。

    舞臺上第四主題已經接近結尾，陳璇目光漸漸迴歸平靜。

    在度過了整個充滿抗爭的最後故事段落的尾聲，她以一段明快自由的雙吐音鏗鏘有力的結束了整曲。

    嚮往自由的心，需要每一步堅實的腳下。

    收笛。

    捂胸鞠躬。

    “譁——————————————————————”

    一波又一波掌聲漫過舞臺衝向後臺，李安聞聲加快了尋找速度，最後只在一堆廢棄的道具堆裏找到了一支精緻的白色假花。

    “大爺，這花可以給我嗎？”

    “你要啊，拿去吧拿去吧。”

    隨着陳璇走下舞臺至此昱東校區精品教師考覈舞臺技能項完滿結束。

    臺下家長領着孩子陸續起身離開坐席，意猶未盡的離開了華洋劇院的二樓音樂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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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門是一種自由精神，誰都可以是卡門，但不是誰都可以成爲卡門。

    生活永遠爲勇敢的人敞開大門。

    “我能帶走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