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煙」。

    廚間裏。

    林睦從自己裙底，摸出一盒七星。

    霓虹爆珠，菠蘿味，捏出一根，夾在手裏。

    食指與中指輕顫。

    纖軟小手，微微顫抖。

    覺肯定是不能睡了。

    從另一個裙兜裏掏出打火機。

    咔噠。

    點燃火焰，深啜一口。

    菸頭有霧繚繞。

    飄向廚房的天花板。

    冷靜了下。

    收起高檔打火機，重新摸出手機。

    看着“抑雲音樂”裏，消息中心於幾分鐘前傳來的消息。

    “琳醬，練得不錯哦。”

    林睦反覆思索——

    是不是自己總也不睡覺，精神系統出現了癔病？

    這樣的症狀，是否與自己長年累月幻想着“成爲神明的隊友”密切相關？

    “要去看看嗎？”

    “明天，三甲醫院，精神科。”

    林睦背靠牆壁，叼着煙，伸出手臂，摁開了昂貴的吸油煙機。

    嗡岇——

    微微的風聲中，

    她嚴肅沉思着。

    “不行。醫院白天開門，得早起。我起不來。”

    “下午掛號，又沒意義，掛上了也要排隊，不一定排到何時。”

    她吐出一枚煙霧甜甜圈，

    仰首，將頭頂抵住牆壁瓷磚。

    又抽了一口。

    默默想着：“除非我不睡。”

    唉。

    “算了，再過幾天再去看病吧。”

    她逃避道。

    ——

    林睦知道自己有問題。

    多多少少有點心理疾病。

    對此，她有着清晰的認知。

    畢竟一個人不可能雷打不動的對一個無人迴應的賬號每日發佈新鮮的錄製視頻，

    像更新一樣準時準點，無畏風雨。

    更不會把別人的賬號當成企鵝空間，寫下不下200篇大小作文，那密密麻麻的字跡僅是回想起來就有些嚇人。

    只是沒想過，自己的病情似乎發展得有些迅速。

    迅速到【看到了音辭P的信息】。

    甚至連送達時間都這麼清晰。

    “淦。明天得早點睡覺了。”

    林睦心中這般想着，

    “熬夜對身體不好，所以不能再6點睡了，要健康些。”

    “4點睡吧。”

    她說。

    ——

    就這樣，恍恍惚惚的收起手機，把剩下的半根煙抽完，

    漱口，洗手，再倒一杯陽光100鮮橙汁，

    喝掉以後，

    林睦爬上牀，帶着對音辭P的思念，

    悄悄入了眠。

    清晨8點。

    陸清詐屍般坐起。

    “嗯……”

    聽了整整一宿，琳醬發來的歌曲。

    看了幾百個，她錄製的視頻。

    閱讀了所有的，她寫給自己的“小日記”。

    哪怕是有些內容會令人腳趾扣地……

    他也一個字一個字的全都給讀完了。

    “這孩子……”

    Emm……

    “病得不輕啊。”

    這是陸清對琳醬時隔兩年後，生成的第一印象。

    其中幾條留言，哪怕是通宵看完至現在，仍會讓他覺得匪夷所思。

    比如——

    琳：【晴桑，在嗎？我今天與聖女小姐溝通過了，她願意陪我一起在牀上共眠一夜。

    你跟我說過，這樣有助於人與琴之間的神念交流。我想，確實是的。

    如果抱着她睡，就應該會讓琴技更進一步了吧？】

    “有點道理，但……”

    琳：【我購入了你同款的木吉他“小馬丁”，今天才發現，吉他的細膩比之貝斯，真的很讓人無從下手呢。完全不知到底是怎樣的人才能把吉他演繹到超凡入聖的地步呢……

    所以晴桑，曾經的你，也一定是極其細膩感性的人，對吧？】

    “……你是真有錢。”

    琳：【在沒有你的日子裏，我已經完全釋懷了。我習慣了一個人練琴，一個人解決音樂之路上的困難。我還嘗試着學習了編曲，購買了所有你動態裏自語時提到過的“音源”。哇，真的好貴，爲什麼一套絃樂組需要好幾千啊……又不是真正的提琴…】

    “…………沒必要，真沒必要。”

    琳：【晴桑，我練完了你喜歡的所有曲子。我知道你還在，你沒有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因爲你仍會“在歌單裏添加新的最喜歡的歌曲”。吶，你還在用抑雲音樂聽歌，對吧？】

    “…………嘶。”

    琳：【哪怕你改名字了，哪怕你再也不看私信，哪怕你化成灰，我也依然可以尋到你的痕跡。晴桑，我不想給你帶來任何困擾。你就當做是一個沒人搭理的小女孩在深夜裏對着牆壁的自言自語好了。】

    “……呃啊……”

    琳：【我今天練習了你挑戰失敗的曲目“天之弱”。在貝斯譜子裏，這首歌並不困難，但若拿起電吉他，我甚至連前奏都無法把它順利演奏完美。晴桑，你在高中時代就已經挑戰這樣的曲目了嗎？】

    “……不是。”

    琳：【我不開心。我昨天去找我姐姐玩了，然後在姐姐的店門口遇到了一個很討厭的人。雖然這麼說不太好，但那個人的形象還可以，而且跟晴桑你的身材差不多，我當場就幻視了你知道嗎，我還以爲那人就是你……唉，估計是我想多了吧。】

    “？”

    當陸清看到這裏。

    有些好奇。

    第一反應就是，琳醬的姐姐到底是幹什麼的？

    她姐姐是開什麼店的？

    奶茶店？

    咖啡店？

    自己也沒去過其它的店，看琳醬發消息的時間，那天……

    就在不遠前。

    “我跟白星去做作業了，還被一個雌小鬼給搞了。”

    陸清記憶猶新。

    “琳醬說看到一個跟我身材很像的人，這樣的人多了去了，應該不是我。畢竟她又沒見過我長什麼樣。我的視頻全是不露臉的。”

    他琢磨着，反覆深思。

    可以確定，琳醬發給自己的視頻，也全是不露臉的。

    琳醬在模仿自己，因此，她的視頻剪輯得非常簡單，不會過多修飾，重點只把音頻凸顯出來就好。

    因爲她比較有錢，所以是用單反相機錄的，比自己拿手機裸拍下來的畫面要強上不少，清晰度也很高。

    但總覺得，

    哪裏不對。

    “嗯……絕對有點問題。”

    “一般情況下，我不會出現這樣的不踏實的感覺。”

    陸清皺眉。

    此刻，他重新打開一個關於她的視頻，

    一邊聽着她演奏出來的音樂，

    一邊反覆端詳。

    感覺，

    從琳醬搖擺的身姿來看，倒是沒有什麼奇怪的。

    琳醬估計個子不高，雖不露臉，但大概率是個“冷萌系”小女孩。

    何爲【冷萌】？

    即，高冷+可愛。

    是那種酷酷的可愛。

    這樣的女生，往往伴隨着些許傲嬌型人格。

    陸清分析得很透徹。

    琳醬的穿衣風格，已經完全的被自己同化了。

    練琴時穿“練功服”，即“練琴戰袍”。

    也就是各類羽織。

    而她的設備，

    也似曾相識。

    尤其是她有時會拿白色的Fender電貝斯練琴，有時又會祭出自己同款的馬丁吉他彈唱，她還有一把PRS電吉他，是自己推薦給她買的，

    她真的買了，並且用了。

    “欸？”

    “誒誒？”

    “不是……”

    忽然間。

    陸清眯縫起眼睛，將手機屏幕湊到臉前。

    目光跳過琳醬搖曳的身姿，看向她身後的背景——

    “舞臺”。

    “淺草色飛鳥PRS電吉他”。

    “單反視角。”

    “熟悉的A字型琴託”。

    “熟悉的Mosse電鋼琴”。

    “熟悉的Fender奶白色電貝斯”。

    熟悉的燈光、音響、反聽、混音臺。

    以及，她身後的幕布上，以超大字體繪下的，

    ——

    【暮光咖啡】。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