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病名爲」。

    擦拭雙手。

    整理裙裝。

    穿上音辭桑發病時提過一嘴的“練琴服”——花火羽織+山本耀司黑灰色褲裙。

    活動雙手手指。

    掰出喀嗤喀嗤的骨關節聲。

    走到閣樓臥室裏，隱藏着的“恆溼櫃”面前。

    帶着虔誠之心，

    將目光定格在自己的“神器”上——

    【ATELIERZM-245DPLUSAZ霓虹產手工電Bass】。

    “琳醬，我覺得Bass的話，果然還是大AZ更加戳我。那側鏈般殷實的聲音，每一下都足以敲擊在聽者的心臟。當然，牛乳般絲滑的妖嬈青春又清純的外顏自不必說。

    我有一個朋友用的就是這把琴，所以我是親耳被“她”折服過的。若你有充足預算，可以考慮把她娶回家哦。”

    【好的。】

    當年，因音辭桑的一句話。

    自己買了機票，辦好護照和旅遊籤，

    去往霓虹，只爲背回這把正品的非量產手工神器。

    那是自己第一次出國。

    由於沒有系統的學習過霓虹語，中途遇到的阻礙自不必說，只能全程用英文交流。

    畢竟自己是憑實力考上的森月雙語高中，美麗語水平驚人，所以那唯一的一次自由行，結果還算順利。

    至於爲何不求助本是霓虹人的萬能司姬高阪，是因這是關於音辭P的“祕密”。

    是自己與他之間的，“祕密”。

    不能讓高阪姐知道。

    更不能讓姐姐知道。

    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關於這把“神器”的存在。

    …

    ——

    永不熄滅的照明射燈小心謹慎的環繞在AZ的聖體周邊。

    光耀下的“她”。

    猶如哥特教堂裏衆人仰望的大聖女。

    信徒們擁躉的目光，

    潛藏在心底不敢言說的慾望，

    被深深刻進精神深處隨意擺弄的烙印——

    無一不在代表着，“她”的高遠。

    ——高嶺之花，遠不可攀。

    “姐姐，練琴的時間到了。”

    林睦會稱她爲“姐姐”。

    因，

    在少女心裏，眼前的AZ，更像是自己的“姐姐”。

    潛意識，或是安心感？

    她不好說。

    只知爲了僞裝這把AZ的存在，自己到底付出了多少常人眼裏離譜而又無語的努力。

    ——樓下的一切樂器都是僞裝。

    ——密室的簡易裝修是獨立完成。

    ——每次練琴必挑深夜，反鎖店門，以免被任何可能出現的人瞧見。

    ——去給聖女小姐做大保健時全副武裝，只找女制琴師，且哪怕拎着重重的琴箱，也不捨得用防護薄弱的琴包將她背在身後。

    現在是凌晨一點。

    練琴的時間到了。

    當然，不能每天都使用聖女姐姐練琴。

    這樣的“神器”，不是用來“練”的。

    用音辭P曾說過的話講，就是：

    “你要分清‘練習琴"、‘能彈的琴"、‘演出琴"和‘演奏琴"的區別。當然，還有一種琴，我稱之爲‘一生夥伴"，你也可理解爲‘靈魂伴侶"。

    有了“她”，一切疲勞睏倦、艱難險阻，皆會煙消雲散。

    我不確定你今生能否遇到這樣可以取代一切的“她”，但以琳醬你的條件，客觀來說，在樂手裏面算是極其不錯的，想必前四個層級的樂器唾手可得。”

    【嗯。】

    對林睦而言。

    音辭P說過的話，就是“真理”。

    絕對意義上的“真理”。

    哪怕他已悄然離開。

    哪怕他遇到了人生當中的最大阻礙。

    哪怕他從未說過還會回來。

    哪怕他曾經散放出的光芒鍍上深灰。

    林睦也不在意。

    林睦堅信着，始終堅信着——

    “胸有神明，哪怕前路遍佈荊棘，一切也總是會好起來。”

    音辭P對自己而言，便是“一生的神明”。

    神明不會放棄信仰。

    絕對、

    絕對不會。

    她如此認爲着。

    ——

    精心取出“姐姐”，拎起極端豪華的效果器矩陣。

    抱着她們走下樓梯。

    來到特意爲自己搭建的“小舞臺”前。

    【音辭P：有時，一個人的獨奏會也很有感覺。畢竟走在音樂道途上的孩子總是孤獨。若想戰勝這種孤獨，不如爲她特意搭建一個舞臺，與她共舞。這樣，孤獨便會化作你的朋友。】

    ——“與孤獨在一起，便不會孤獨”。

    神明的話總是難以理解。

    但實踐過後便知，此爲“真理”。

    對林睦而言，“實踐神明的言論”這件事，逐漸成爲了生活當中的最大意義。

    雖然，這侷限於他尚未離去以前。

    ——

    其實，

    孤獨的演奏也沒什麼不好。

    “哪怕只剩我一個人。”

    也可以，好好練琴。

    “哪怕沒有人聆聽。”

    也可以，對自己傾訴。

    “在最安靜的時分，輕叩自己的內心。”

    ——

    林睦嘴角掛起笑意，

    只有獨處之時，想到他的話語，才會流露出這樣的笑意。

    掛起埃及貓揹帶，

    插上連接線，踩亮效果器，

    摁開音箱開關，伸手觸碰開高腳桌上，菓子筆記本電腦的鎖屏。

    從Logic宿主裏選中名爲“練琴”的工程，點開，

    掃了眼其中羅列着的，日常練習曲目的Cover伴奏。

    輕觸三角形播放鍵。

    從與他相識的第一曲——“東京泰迪熊”開始。

    密閉的、做過全方位聲學裝修的暮光咖啡廳內。

    哥特風的古董掛鐘屏息凝神。

    反鎖着的三道實木屏障，如同跨越次元的三重羅生門。

    內部的立體聲環繞音箱、超高檔反聽系統、發燒級別的絕版效果器矩陣、黯夜中如琉璃般點綴朦朧的舞臺燈光。

    Vivie全系的“水母”模擬、“袋鼠”壓縮、“海鷗”過載、“貓頭鷹”前級——

    與音辭P自用的“黑貓”過載、“紅貓”失真、“海豚”混響、“雅典娜”增益，形成了完美匹配。

    如果，

    如果可以成爲他的“隊友”。

    如果。

    能與他在同一個舞臺上演奏。

    那麼。

    絕對契合的審美，

    絕對搭配的音色，

    完全同級的設備，

    不弱於他的演奏力——

    會否創造出新的“奇蹟”？

    是啊。

    如今的自己，每天半夜通宵彈琴的自己，怎會輸給那位突然逃跑的“神明”。

    怎可能敵不過他？

    編曲已經在學了，頭髮也掉了許多，

    爲此剪斷長髮，從齊腰變爲齊肩。

    令女生望而卻步的高腦力領域，自己義無反顧，獨自前行。

    設備方面，音辭P有神器SchecterNV3，自己則有聖器AtelierZM245。

    技術方面，音辭P可拿下BPM200左右的ACG搖滾曲，自己則早已把Slap、點弦、三輪指、四輪指通關。

    審美方面，Neru的“東京泰迪熊”、真夜中的“咬住秒針”、Yoasobi的“向夜晚奔去”、Yorushika的“爆彈魔”——

    一曲又一曲，安安靜靜躺在“練琴歌單”裏，【全都是音辭P最喜歡的東西】。

    ——

    “用死者眼神拿着炸彈目視開口，再見了人類，我要把你們都炸飛”……。

    晴桑。

    你爲何喜歡這樣的歌曲。

    你點紅心的那一秒，心裏想的是什麼。

    曾經的我或許不解，

    但如今，

    在經年累月反覆不下幾千遍的練習裏，我終於徹底讀透。

    我已然理解你了。

    我知道，什麼樣的人才會喜歡這樣的歌。

    我知道，什麼樣的高級和聲才能打動你的“金耳”。

    我知道，你可以同時聽出20軌道的配器，並能過濾出其中任何一種音色。

    我更知道，你會聽着這些歌曲落淚，你會被作曲家融入靈魂的情感打動，但卻從來不說。

    我還知道，你的演奏，你彈琴時的狀態，你每個曲子練了大約多久，你是自信還是自卑，

    我知道。

    【我全都知道。】

    別再逃避了，晴桑。

    你會回來的。

    從我看清你“初心”的那一刻起，就篤定着，

    總有一天，你會回來的。

    你不會拋下“音樂”，正如你不會丟掉視之如命的“神器”。

    想必對她們冷暴力了一段時間，心中的苦痛和自責會與日激增吧？

    想必明明下定決心不碰音樂，不做編曲，

    卻也在這爛掉的、爛成一團的人生裏，每日每夜都感到鑽心劇痛吧？

    無論現實予以你怎樣的痛擊，

    無論前方險阻有多厚重高沉，

    哪怕一眼望不到盡頭，

    【也決不能放棄】。

    “這可是你對我說過的話啊。”

    ——

    難道你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