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姐妹雙向

    “呵，果然是不知廉恥的客人。”

    吧檯處的蘿莉輕嘆一聲，將目光從上方那對正在進行餵食play的男女身上收回，旋即走到後廚拐角，拉上簾子嘆了口氣。

    “所以說，情侶什麼的最討厭了。”

    她仰首靠在牆壁上，背部緩緩下滑，一點點從站姿變成了蹲，最後併攏雙膝坐在冰冷的瓷磚地面。

    後廚是這家店裏唯一不算昏暗的地方，雙開門的冷凍櫃和全套智能家居林立眼前，與她這般精神狀態格格不入。

    【嗡嗡、嗡嗡……】

    正發呆間，圍裙裏突然傳來手機震動聲。

    蘿莉隨手將其抓出，在看到屏幕上顯示的來電人備註後，面色一怔。

    深吸了一口氣，將之接通，“姐姐？”

    “嗯，小睦，最近怎麼樣，錢夠花嗎？”

    電話那邊的聲線清澈如泉，語調悅耳，僅憑聲音就能判斷出，是個高貴優雅、從小就接受過禮儀訓練的女生。

    “……夠的。”

    被稱作小睦的蘿莉表情複雜，迴應對方的語氣也是相敬如賓。

    “心情呢？”

    “也還行。”

    “那就好，給你寄過去的電鋼琴收到了吧？”

    “嗯。”她點了點頭，面色糾結：“只不過Mosse太貴重了，我這種人……真的不配使用。”

    “說什麼呢？難得你有喜歡的東西，拿去享受就好，在乎那麼多幹嘛？”

    “可是姐姐……你平日裏給我打的錢也實在太多了……”

    她停頓了片刻，輕輕嘆了口氣，“還有，總讓高阪姐開車給我送東西的話，被叔叔發現了會很麻煩的。”

    “那又怎樣？我可是他的搖錢樹，他能拿我有什麼辦法？再說了，打給你的這部分是我自己做歌手賺的，跟他有什麼關係？小睦你放心，家裏這邊的事我會處理好的，我只希望……你能早點想開，回家和我一起住。”

    “不要。我不要回去。”

    唯獨這件事，蘿莉異常決絕。

    “……”

    聞言，電話那頭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是啊，重組的家庭，被繼父指着鼻子罵出“你這樣的女孩，抽菸喝酒染髮樣樣都沾，能讓你在家裏寄住就感恩涕零吧”這種話——

    換成任何人，也不可能再回去的吧？

    【林睦，你聽好了——如果不是看在你媽在世時對我還不錯的份上，我一口飯都不會賞給你吃，知道嗎？】

    【還有，少在我面前晃悠，看着眼煩。】

    【你平時能不能乾點正經事？天天玩你那過家家一樣的樂隊，彈那吵耳的電貝斯，呵呵，以後能像你姐姐那樣開演奏會嗎？】

    【搖滾樂是下九流，古典音樂才是藝術，你真給我丟臉。以後出去，別說自己是慕家的女兒。】

    【你啊，這輩子也比不上你姐姐。】……

    …

    “對不起。我還無法適應那樣的空氣。”

    林睦將頭埋進臂彎，單手舉着手機，黯然說道。

    能尊稱那男人一句“叔叔”，已是她能做到的最大敬意。

    自己姓林，叔叔姓慕，本非一家。

    而姐姐卻是慕家的千金，真正的千金。

    這幾年來，叔叔已經跟自己斷絕了血緣關係，只有姐姐一直在偷偷幫助自己，時不時讓那位異國的經紀人匯款過來，無論任何需求都會出手相助。

    不如說，本該承擔在男人身上的責任，卻被毫無血緣關係的姐姐一己承擔了。

    到底爲何會做到這樣，林睦不清楚。

    只是覺得姐姐對自己的關愛有些過頭了，完全沒必要。

    “嗯，我理解。”

    此刻，電話那邊傳來姐姐撫慰人心的聲線，“但我真的很擔心你，小睦。你明年就高三了，卻在這種關鍵的時間節點休學……”

    她惋惜說道，“你知道嗎，其實昨天你班主任給我打電話了，說你在家長監護人一欄裏留的是我的名字，並且問我‘孩子什麼時候能返校"……哎呀，這種問題，屬實把我給問住了呢。”

    “我……”

    林睦臉上一熱，有些尷尬。

    “森月女子高中的老師們都比較負責，這我是瞭解的，畢竟我也是從那兒畢業的嘛，不想讓她們的關懷落空。所以啊，我就擅作主張，在最後跟她說‘小睦還在調整狀態，用不了多久就會回去上課"……”

    “啊？？？”

    “哎，小睦，你不會生我的氣吧？”

    “……”

    林睦深吸了一口氣，搖頭不已，“姐姐，你真狡猾。”

    “我就當你是在誇我咯。”

    “……”

    姐姐就是這樣，無論是頭腦還是別的什麼，任何方面都比自己強。

    從小就是，一直一直是衆人矚目的焦點。

    她漂亮，溫柔，善解人意，懂得洞察人心。

    演奏鋼琴時的樣子能迷倒衆生，聚光燈的光線會停留在她身上遲遲不肯挪走。

    她總是知道自己在想什麼，生日時會送給自己小禮物，節日裏會拉着自己出去逛街，帶自己吃好多美食，給自己買許多漂亮的衣服和昂貴的彩妝。

    她彷彿有着源源不斷的精力，在處理好學業和事業的同時還能關注着自己，盡其所能照顧自己。

    也確實如叔叔所言，自己和姐姐相比，完全沒有任何長處。

    甚至沒有可比性。

    如果不是媽媽在機緣巧合下被慕大師收爲關門弟子，自己又怎麼可能跟這樣的豪門存在任何牽連？

    怎麼可能認識姐姐這樣完美的女生？

    想都不要想吧。

    林睦垂頭喪氣。

    在她眼裏，姐姐就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矗立在自己的正前，永遠也別想跨越過去。

    只不過，那麼耀眼的她，卻也有讓人理解不了的地方。

    比如在幾年前放棄了茱莉亞音樂學院的入學邀請，婉拒了大師們拋出的橄欖枝，非要留在國內、留在天海市去讀一個與音樂沒有太大關聯的藝術類院校。

    林睦知道，這樣的抉擇是更改人生級別的，姐姐她屬於是放棄了一條專業藝術家的路線，走上了“泯然衆人”的錯誤道路。

    當時叔叔還爲此跟她大吵了一架，她卻執意不肯更改決定，並且以“放棄繼續擔當“Mosse”琴牌的代言人”作爲威脅的籌碼，讓他少管閒事。

    後來，雙方各讓一步，叔叔容忍了她的任性，她則答應只要留在國內就可以勉強往出道歌手的方向發展，繼續進行一些音樂活動，這才將此事告一段落。

    再之後，就是自己徹底和叔叔鬧掰、離家出走前的一段時間了。

    那時候，自己天天躲在屋子裏沉迷二次元，偷偷看樂隊番。

    姐姐發現之後，居然也開始暗中接觸動漫，去瞭解二次元相關的文化。

    講道理，她明明是一個絕對意義上的三次元大小姐，完全沒必要對這種虛構的世界產生任何留戀……

    然而她卻直接買了把昂貴的貝斯送了過來，並且說“我忽然覺得彈Bass的女孩子特別帥氣，而且玩搖滾也沒什麼不好，畢竟可以自由表達想要表達的話，不是嗎？”

    她溫柔的表情令人記憶猶新，“要不，我也試着去彈彈ACG的曲子吧？畢竟我早就對死板的古典沒興趣啦。”

    那天，是自己哭得最兇的一天。

    …

    “喂喂？小睦，你在想什麼？怎麼不說話了呀。真生我氣了啊？”

    電話裏，姐姐的聲音打斷了蘿莉的思緒。

    “沒有。我知道了，我會早點回學校上課的。”

    林睦抹了抹眼眶，說道。

    “嗯哼~那你這就算是答應我了哦，這是我們的約定，要好好回去上課，明年再好好考個大學，學費方面，我會全都給你解決的，可以嗎？”

    “……我儘量。”林睦應道。

    “OKOK~那就這麼說定了。還有，小睦，我最近真的很想你，要不下週我們見一面吧，正好我有時間，怎麼樣？”

    “啊？在哪見……？我還要看店來着……”

    感受到姐姐的得寸進尺，她心生退意。

    “看什麼店看店，高阪幫我調查了，說你那店鋪根本就沒有客人，只是你用來自閉的小屋。”姐姐口不留情。

    “……還、還是有兩個客人的！”

    林睦瞄向廳外，依然試圖嘴硬。

    “哎呀好了好了，我還不知道你嘛。”姐姐笑眯眯道，“其實也很想見我的，對吧？”

    “才沒有！”

    “嘿嘿，那我們就定在下週週五的下午一點、城開中心那邊的分店見吧，我正好要用到那裏的新琴練習。小睦，你要準時哦，而且還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來，知道了嘛？”

    “嗚。”

    不顧妹妹的小聲嘀咕，電話裏的慕夏直接下達了死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