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美女跟蹤狂的獨白

    完全昏暗的出租屋內。

    沒有窗戶，沒有新鮮的空氣。

    整個空間不到15平。

    只放得下一張牀，一張桌，一個大衣櫃，以及一個等身鏡。

    桌上的板繪觸摸屏微微亮起。

    微弱的藍光映照進一雙漂亮的眸子裏，但不知爲何，這雙美眸的主人卻似在此刻陷入呆滯般，一動不動的僵在原地。

    房間裏，劣質的便當外賣堆積如山，巨大衣櫃中的C服略顯凌亂；

    牀上的被子沒有疊整齊，美工刻刀這種尖銳工具亦是不知爲何被丟在枕邊。

    與這些格格不入的，是電腦桌前，木然盯着屏幕上那一行字的房間主人。

    “人生艱難，勿忘初心。”

    小藍鳥的評論提醒停留於此。

    雖然堆積的評論和點贊的數量是999+，自己早已不在乎任何誇讚或是謾罵。

    但留下這句話的人，是自己的唯一一個隱藏關注，是在一年前源源不斷提供給自己單子的、讓自己這種菜鳥畫師能夠一步步過渡至今、活到現在的——

    最重要的人。

    當時，兼職的桃飽店店長已經態度無比明確：“露比亞，你這個月要是再讓我們店增加一條差評，就趕緊捲鋪蓋滾蛋吧。咱家畫師少說有50個，其她49人的差評加起來沒你一人多的，呵呵，你該不會是同行商家派來的間諜吧？”

    “……”

    不被認可，無處可去，沒有技能，不想下海。

    小藍鳥上的訂閱量雖然可以，但也僅能爲自己提供每個月不到2000塊的收益。

    在這物價如飛的天海市，連勉強租下這種黑漆漆的出租屋的錢都不足夠。

    好在那時，遇到了老闆。

    老闆發郵件聯繫了自己，並在後來甩出了五個單子。

    彷彿知道自己的處境般，老闆沒有講價。

    按照商稿的價格，一單8000，讓自己賺了4萬。

    4萬塊，哪怕是在天海市，省吃儉用的話，也足夠活半年了。

    與那些人不同，老闆他似乎很隨性，不會返稿讓自己修，反覆修N次。

    他甚至還喜歡讓自己自由發揮，只提出個框架，其餘的完全不會介入。

    最重要的是，哪怕自己只會畫巨汝少女，老闆也不嫌棄，甚至還會誇讚這樣的稿子很有特點，並且語氣絕非敷衍。

    慢慢的，每天和老闆說話、騷擾老闆，就成爲了自己這垃圾般的人生裏唯一有趣的事情。

    老闆傻乎乎的，把自己當兄弟。

    或許自己在他眼裏，真的是個油膩老二次元？

    “呼~”

    走到鏡子面前，藉着屏幕的藍光，凝視向對面的自己。

    ——

    黑色的長髮及腰，胸前的山壑呼之欲出，低首看不到玉趾。

    被別人稱作完美的腿型筆直，腰肢盈盈纖細。

    柔荑膚色粉白，看上去就能讓人感到滑軟柔膩。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手腕上纏着的繃帶，上面有着點點血跡。

    與美工刀刀刃上那乾涸的紅色重合。

    “38歲的無業本子畫師”是自己給自己做出的僞裝，這樣在與桃飽店店長以及其他棘手客戶溝通時，會顯得更膽大一點，看起來不是很好欺負。

    可現在，這種僞裝有點讓自己後悔了。

    到底該怎麼……

    該怎麼……

    去解釋呢？

    如果有朝一日，萌生了想要見老闆一面的想法的話……

    看到自己時，他會露出怎樣的表情？

    震驚？

    疑惑？

    反感？

    還是對欺騙的不能容忍？

    從大腿根部的心鎖腿環裏抓起手機，藍光緩緩上移。

    映出那修長雪白的脖頸，弧線完美的面部輪廓，瓊鼻與黑眸，以及那滿是天然玻尿酸的水嫩面頰。

    純欲精美的五官聚合在一起，組成了令花季少女都會陷入自卑的終極武器。

    今年已經24歲了。

    雖然在中央美院畢業沒多久，但由於社恐不想找工作，又被家裏往死催婚，就不得不一個人拎着行囊，來到了這個一般人根本活不起的城市。

    鏡中的自己看上去很美，身材絕佳，條件棒極，但在外人眼裏，無非只是意霪和泄火的工具。

    曾有動機不良的經紀人靠近來問自己要不要加入“傳媒公司”當模特兒，月入3萬，平時只需要按照領導要求拍攝和COS就行。

    自己當初不懂事，到了公司門口才發現，對方是個小作坊，而且面試時居然要求女模特脫衣。

    看着身邊的幾個女模爲了口頭承諾的那些錢陸續低頭，自己卻選擇了放棄機會，轉身就走。

    回過頭想想，自己那廉價的自尊心又值幾個錢呢？

    還蠻可笑的呢。

    畫技菜得要命，除了對着鏡子畫自己，完全不會別的東西。

    沒有才能，沒有其他能夠活下去的動力。

    體力活也幹不了，更何況，僅僅是外出，都會被男人們用下流的眼光舔舐注視。

    不知不覺，社恐就更加嚴重了啊。

    “唉。”

    “還好有老闆，還好老闆不嫌棄我，把我當兄弟。”

    其實啊，自從接到老闆的單子開始，自己就已經鼓起勇氣，想要重新尋找“初心”了。

    在隱祕的文件夾裏創建了項目，開始重新試着畫些原創角色。

    每天每夜都窩在這間3000元的出租屋裏，磨鍊畫技、做瑜伽運動、鍛鍊身體，靠着在小藍鳥上COS的微薄收入苟活着，等待着。

    一直在期盼，老闆能夠早些開新書，能夠忽然發現自己的進步。

    一直在打聽，小心翼翼的通過不斷分享澀圖來套出老闆的XP，並按照他的XP製作角色，想要戳中他的心。

    當然，戳中他的心，僅憑自己的畫技是不足夠的吧。

    於是做出重大決定，以後所有的COS都要按照他的XP爲基準，完全原創。

    讓他能夠看到，原來我一直都沒有遺忘自己的初心，一直都在向着前方掙扎邁進。

    如果在這樣的前提下，老闆能慢慢喜歡上自己的COS，那不就相當於變相說明他……也有點喜歡自己嗎？

    到那時，用“恰好都在天海，不如見面討論人設吧”之類的藉口邀請他出來的話……

    會不會更自然些呢？

    “嘿嘿……老闆……”

    鏡子前的“糖花”轉身看向牆壁。

    依稀可見，整整三面牆包括天花板上，全部用打印紙粘滿了某個男大學生的朋友圈自拍、身份證件照、作家號頭像、地鐵中側顏、上下學時的背影、還有天河鉑金公寓樓下早餐店裏，正對面的素顏照片。

    所有打印紙上統一留有着類似唾液乾涸的痕跡，以及其它某種不知名液體的浸染洗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