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三章 人之僞善

    1月11日，週日。

    上學路途，薛元桐打量壩上的小攤位，嘴裏說：“今天你聞到炒飯香味了嗎？”

    姜寧當然聞到了，他神識範圍內，楊飛的農家樂飯店內，莊劍輝魚沒沉迷釣了，他今天一直跟老師傅學藝。

    只學一道手藝，蛋炒飯。

    “我想吃蛋炒飯了。”薛元桐說。

    姜寧：“那烤冷麪呢？”

    “想吃。”

    姜寧又道：“雪菜肉絲卷饃呢？”

    “也想。”

    姜寧判斷：“行吧，你只是單純的想吃。”

    薛元桐笑嘻嘻的：“不愧是我的手下大將。”

    迎着天邊絢麗的晚霞，電瓶車慢悠悠向前，兩人慢悠悠的說話兒。

    天冷了，溫度將近0°，迎面的風冷嗖嗖的，薛元桐揚起手，替姜寧攏了攏圍巾。

    姜寧遙望南宏路的城市景色，街邊店鋪已亮起燈，依依稀稀有種冷清的感。

    “凍耳朵。”他忽然說。

    薛元桐立刻直起小細腰，一雙手輕輕擡起，宛如花瓣合攏，輕輕捂住姜寧的耳朵，動作是那麼自然，彷彿已重複無數遍。

    “嘻嘻，暖和了吧。”薛元桐傻兮兮的。

    姜寧感受耳邊傳來的溫暖，也笑呵呵的。

    儘管他有靈力護體，身體並不冷，心底卻浮現絲絲暖意。

    ‘真好啊。’他心道。

    薛元桐又打量柏油路兩旁，她眼睛很尖，透過枯草叢中，發現了一隻可憐的小土狗，於是手指草叢：“姜寧，你快看！”

    “看到了。”姜寧，“估計又是被人扔的狗吧。”

    薛元桐：“可憐。”

    大冬天的，小狗沒人管，多半要死掉，確實可憐。

    姜寧瞧見後，思索片刻，引出一道靈力，點中小狗，給它做個路引，指向青禹湖區域。

    若是這狗運氣好，走入青禹湖領域，或可苟活幾年幾月，至於最終命運，則看它的肉美不美了。

    薛元桐不知姜寧所做，面對小土狗，她僅僅是同情了幾秒，並無收養的念頭。

    對於生長在農村的薛元桐，此種例子太多太多，鄉下土狗很能生，一窩好幾個，要麼送人，要麼丟棄，常見的事。

    養？根本養不完，農村人的生活水平普遍一般，能養一兩只狗看家已不錯了。

    本來薛元桐將要路過，她忽然想到什麼，讓姜寧停車。

    接着，她跑下車，竟然給小土狗錄了段視頻，打算發到快手平臺，尋求有緣人。

    姜寧樂道：“桐大人發善心嘍。”

    他猜測，這條視頻發出後，大概不會起多少作用，甚至會招來惡意，只是，他沒阻止薛元桐，讓她適當嘗試想做的事情，倒也無妨。

    反正姜寧掌握網絡尋蹤的法術，只要願意勞心費神，他可以用物理手段讓網友道歉。

    薛元桐揣着手機上車，哼道：“本桐帝見不得方圓十里有窮苦物。”

    姜寧調侃：“路邊那麼多裝在籠子裏售賣的兔子，也挺可憐吧？”

    薛元桐摸摸柔軟的小腹，誠實的說：“人力有時窮，吾一天只能解救一隻。”

    ……

    食堂，人來人往。

    姜寧等人所在飯桌，鬧中取靜，通常情況下，他用陣法刻意削減了周圍雜音。

    當然，若是碰八卦，他則增強音量，和同桌的女孩子們一塊偷聽。

    薛元桐乾飯很快，捧手機玩，看看她發善心的視頻，有沒有網友回覆。

    她很少在網上拋頭露面，從不發表評論，哪怕碰見很可惡的新聞，或者網友，也只會跟姜寧和楚楚分享。

    她是網絡上沉默的大多數，只是看到小狗可憐，才發了條視頻，甚至給出了位置。

    結果，非但沒人表示來撿這只狗，更多的則指責她，爲什麼不把狗帶回家養。

    有些人評論：“你如果今天選擇袖手旁觀，你的一生都將在後悔和愧疚中度過！”

    看的薛元桐愣愣的。

    有些文藝的愛狗人士，發表評論：“遇見它，耗盡了你一生的運氣。”

    太逆天了…薛元桐忍不住反駁：“你作文考幾分？”

    “我作文考幾分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行善，必遭惡果（雙手合十）。”

    薛元桐氣壞了，恨不得順着網線，給這人一巴掌，居然詛咒她！

    薛元桐喜怒於色，陳思雨問她咋了。

    薛元桐講完後，陳思雨義憤填膺，和姐姐一起幫薛元桐助陣。

    只是，薛元桐仍是不解：“爲什麼我見網上很多人表示同情，但沒一個願意養的呢？”

    白雨夏放下碗，平淡的說：“因爲它是最平常的田園犬，所以沒人在乎。”

    乾飯的唐芙聽到這話後，看了看白雨夏，知道她是遠比雙胞胎聰明的‘智者’。

    唐芙問了一個直達本質的問題：“那爲什麼很多人，視狗如命呢？”

    禹州的養狗之風頗爲盛行，後世聲名大噪的‘狗比人值錢’的新聞，便是發生在這座城市。

    唐芙以前經常聽聞此類例子，她親戚中有位善良阿姨，路上撿了條流浪狗，願意花費幾千塊爲狗治病，但面對工廠的工人生病請假，阿姨卻扣了人家的全勤獎。

    “視狗如命嗎？”白雨夏思索幾秒，回覆：“大概是僞善吧。”

    唐芙還是迷迷糊糊。

    陳思雨說：“以你的智商，同你講不清楚的！”

    吃完飯後，回到班級，陳思雨還在討論這事，8班後排自古便是消息爆發區。

    王龍龍經常外網衝浪，瞭解的很多：“極端動保啊，知道。”

    他講了幾跳新聞，諸如某座城市，一小女孩回家路上，遭遇流浪狗偷襲，她爸爸持棍打狗，結果被幾十位愛狗人士聯合，威脅其家庭成員，砸其車，最後小女孩爸爸無奈之下，鞠躬道歉，賠了幾千塊。

    崔宇瞠目結舌：“太逆天了吧。”

    宋盛在後排避難，聽到這例子後，他捏緊拳頭，小眼睛閃爍寒光：“如果是我，我會讓他們知道什麼叫疼！”

    江亞楠：“他們出於什麼目的呢？”

    馬事成評價：“同族之間互相幫助，可以理解。”

    張池是堅定的衛士，他不忿：“土狗可憐，難道人就不可憐？有幾個土裏刨食的農民，比城裏人家的寵物過的舒服？媽的！”

    段世剛霸氣道：“他日若帶吳鉤，斬盡天下動保人！’

    王龍龍又講了幾個網上的例子，極端動保做出的各種逆天事情，甚至還提了一嘴，有很多人爲流浪貓流浪狗捐款！

    張池本來站在反擊第一線，突然聽到這話，心中一動：“能賺錢？”

    他趕緊找個空地，開始上網搜索，這一搜可不得了了，張池眼睛亮了，“這特麼是一門生意啊！”

    張池壓根沒底線，如果動保能賺錢，他將會戰鬥在第一線！

    張池現學現用，他找到胡軍，問他索要幾張貓狗的照片，然後使用僅有的技術，將其合成幻燈片視頻，發佈到快手app。

    然後呼籲大家：“我家樓下的流浪貓病了，希望有愛心的人們伸出援手，捐助我648元給它們看病！”

    ……

    晚自習第二節課，語文老師戴永全來了，佈置了一篇作文，讓大家放學前交給他，隨後把教室的掌控權，轉讓給辛有齡。

    作文題目是【母愛如陽光般溫暖，永遠照耀着我成長的道路…】。

    薛元桐想也不想，攤開試卷準備開寫。

    姜寧把試卷遞給她，示意幫自己寫。

    薛元桐：“我又不認識你媽媽，怎麼幫你寫呀！”

    姜寧瞧瞧左右，終究沒說出那句：‘寫你媽也沒關係的’。

    他道：“你胡謅一篇，寫完了給你果子吃。”

    “嘻嘻，好。”薛元桐欣然答應。

    其實果子是班主任單慶榮給的，本來就準備送給薛元桐，只是中途被姜寧截取。

    四大連座雖然經常說小話，但在學習方面，卻不會耽誤，陳思雨和白雨夏紛紛埋頭寫作文，唯有姜寧繼續悠哉的玩手機。

    還別說，學生時代有個幫忙寫作業的同桌，真的太舒服了。

    他目光掠向前桌，江亞楠她們同樣在寫作文。

    薛元桐奮筆疾書，思維敏銳，落筆幾乎不帶思考，書寫速度超級快，一篇作文寫完後，身旁的陳思雨還在咬筆帽子，苦思冥想。

    第二篇寫完後，陳思雨才動筆沒一會兒。

    姜寧翻看試卷，四平八穩的：“晚自習放學一回到家，自然映入眼簾的便是佇立在門旁的媽媽，又是那熟悉的眼神……繼而媽媽就會迎上前來…”

    全文娓娓道來，文字質樸，讀起來溫暖舒適，亦有母女間的搞笑互動，仿若顧阿姨真的出現在眼前。

    ‘她是完全按照顧阿姨寫的啊！’姜寧感嘆。

    他本以爲，受限於家庭環境，沒多少見識，沒好好看過世界的桐桐，會寫不好作文，實際上她每次總能得到高分。

    或許她並不是自己想的那般跳脫，反而有一顆善於觀察的心，只是，她太愛裝傻了。

    姜寧撇過眼神，對上桐桐期待的眸子，嗯，她現在單純的只想要好吃的。

    姜寧索性拿出開心果，碧根果作爲獎賞，分給她一半，兩人一邊喝茶，一邊輕輕吃果子。

    晚自習最後一節課時，陳思雨和白雨夏也寫好了作文。

    大家交換作文觀看。

    姜寧拿到白雨夏的作文，他和桐桐湊在一塊看，發現卷面上寫着：“母親枯槁的雙手，爬滿皺紋的眼角，日漸蠟黃的臉頰…”

    典，真是太典了。

    薛元桐奇怪：“雨夏，你敢把作文給你媽媽看嗎？”

    白雨夏驚訝：“有何不可？”

    薛元桐說：“我媽媽都不讓我寫這樣，說她沒有那麼醜。”

    白雨夏難以置信：“啊？”

    她這才看向薛元桐的作文，細細閱讀後，發現在溫馨的同時，又不乏趣，尤其是母女倆關於吃雪糕的鬥爭，令得她不禁莞爾一笑。

    她鑑賞完畢，甘拜下風：“我寫不出你的風格。”

    陳思雨：“那我呢？”

    白雨夏又閱讀陳思雨的作文，更加震驚，雖然遠遠不如桐桐的流暢，但同樣將母親塑造的很好，很有現代化的感覺。

    比如：“我媽喜歡減肥，每天都要減肥，從100斤減到了110斤。”

    亦或是：“我媽不會做飯，但她超會找飯店，每次出門吃飯，我和姐姐都充滿了期待。”

    白雨夏只覺得在看一種很新的東西，她再回看自己的作文，發現充滿了老舊的風格。

    白雨夏一時間有些迷茫，難道自己落伍了嗎？

    ……

    沈青娥此時也寫完了作文，她揉了揉痠痛的腰，稍微緩解了一下不適。

    自從搬到後排之後，她的座位處於姜寧的前桌，沈青娥整個人比之前繃緊了許多。

    如同許多男人，面對漂亮女孩，總是喜歡挺胸擡頭，裝腔作勢。

    沈青娥同樣如此，她每日故作姿態，維持禮儀，保持最佳的儀容，以樹立完美形象。

    可惜，她並不知有無效果。

    想到這裏，她不禁打量了俞雯，俞雯真是毫無坐相，現在在黃忠飛面前完全顯出原型，這樣的她，如何能被黃忠飛注意呢？

    沈青娥回過神，收回思緒，方纔注意後排傳出的聲響。

    薛元桐貪吃，所以吃東西很快，本來均分的果子，她的只剩下一點點了。

    她偷摸摸的朝姜寧那邊瞅，發現他還剩下好多。

    薛元桐遂提議：“姜寧，你的果子剩的不多了吧？”

    姜寧知道她打什麼打算，於是沒搭理她。

    薛元桐又喊了兩聲，還是沒得到回覆。

    她生氣了：“好好好，你的小耳朵不聽話了是吧？”

    姜寧無奈：“…”

    他只好迴應：“比你的果子多。”

    “但，還是不夠多。”薛元桐講道。

    等了幾秒，她見姜寧沒反應。

    又說：“你想不想讓果子變多，我有一個妙計。”

    姜寧：“說。”

    “咱倆把零食混到一塊吃吧，這樣零食就變多了，你覺得有沒有道理？”她如此提議。

    前桌的沈青娥聽後，險些笑了，這種把戲是騙三歲小孩的吧？

    用哄騙小孩子的把戲，哄騙姜寧？

    她心中不由得對薛元桐鄙夷，不僅長相幼稚，手段同樣幼稚無比。

    這種事情，姜寧咋可能答應？

    結果下一秒，姜寧：“可以。”

    沈青娥表情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