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兩條路

    下午軍訓結束後，班主任單慶榮通知大家，晚上留在班上自習，九點半放學。

    同學們得知後，心裏紛紛暗罵學校蠢貨，他們訓了一天，疲憊不堪，想着趕緊回家躺下休息，結果居然要上晚自習。

    書本都沒發，上哪門子晚自習？

    單慶榮見到學生們一臉的抗拒，笑呵呵的說道：

    “沒辦法，這是學校規定的，這樣吧，晚上我給大家放電影。”

    四中的教室是多媒體教室，有電腦和投影儀，平時上課經常會用到，很是方便。

    聽到放電影，班上同學的心情好了一點，在學校看電影還是挺讓人開心的。

    唯有薛元桐沉着小臉，她事先並不知道要上晚自習，如果上到晚上九點半，儘管是夏天，天也已經完全黑了，到時候她要在河壩上一個人走三公里，想想就可怕。

    雖然她自認爲膽子超大，可是走夜路……萬一路上碰到壞人，薛元桐越想越害怕，小臉煞白，各種恐怖場景不斷的浮現出來。

    今天因爲軍訓，她沒帶手機，媽媽去了村裏幫爺爺奶奶收花生，最近幾天不在家，沒人會來接她。

    完了完了，薛元桐現在很難過。

    她好幾次想站起來告訴單慶榮，她要早點回家，可這樣太丟臉了，單慶榮問她理由，她該說什麼呢？

    說她害怕走夜路？

    可笑可笑，太可笑了，我薛元桐會害怕區區一條夜路？

    教室關了燈，單慶榮給大家放的電影是‘千與千尋’，投影儀打在幕布上。

    薛元桐的臉色在陰影中不停變幻，心情徘徊不定。

    這部電影姜寧前世看過，當時軍訓第一天結束，單慶榮一如今日。

    如今重看一遍，倒又有些別樣的感覺。

    姜寧以前很享受在班級看電影，因爲平日裏來學校，目的是學習，玩手機只能偷偷摸摸，而光明正大的看電影，總讓他有一種賺了的感覺。

    這種得到允許的放肆，其實在整個人生中並不多見，他在上學時，偷偷玩手機，後來走入社會，在公司也是偷偷摸魚，一直是偷偷摸摸，好像變了許多，似乎又什麼也沒變。

    不論現在，還是未來，各種規則無處不在，姜寧的人生充滿了妥協和無奈，不曾得到真正的自由。

    姜寧靜靜欣賞完電影，直到晚上九點半到來，他在教室前的廣場上找到薛元桐。

    “有些晚了，走夜路不安全，和我一起回去吧。”

    薛元桐聽了，一邊走一邊自信道：

    “沒事，夜路我走的多了，不值一提。”

    姜寧沉默了一下。

    薛元桐恨不得給自己一嘴巴子，她擔心了一個晚自習，爲了回家想了各種辦法，其實可以打車，但她身上帶的錢已經花完了。

    好不容易等到姜寧發話，她又嘴快給拒絕了。

    這下好了，薛元桐覺得前途一片黑暗。

    薛元桐的拒絕在姜寧意料之中，他其實可以不管薛元桐，畢竟對方拒絕了他好幾次，但想想自己要挖人家房子。

    “你知道我平時晚上去河壩吧？河壩不安全，經常有喝醉酒的男人，上次我仔細觀察了一下，旁邊的田地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個墳頭，有時候大半夜的，還有人坐在墳頭說話，挺瘮人的。”姜寧平淡說道。

    這話給薛元桐幹沉默了。

    “阿姨走之前和我交代，有困難讓我們互相照顧，你走路萬一出了什麼事，我心裏肯定過意不去。”

    “好好好，你別說了，我坐就是了。”薛元桐雙手抱在胸前，哼了一聲：

    “我可不是害怕走夜路，我只是看你晚上一個人騎車挺可憐的，勉爲其難陪你走一趟。”

    姜寧看着薛元桐裝模做樣，也沒揭穿。

    沈青娥離校時，看到前面的姜寧和薛元桐聊天，臉色變了一下，姜寧好幾天沒和她聯繫了，搞得她平時買東西都只能親自去，一時間竟有些不習慣。

    她瞄了幾眼薛元桐，雖然臉蛋乾淨，但個頭矮的要死，跟小學生一樣，還經常板着臉，姜寧的眼光也是絕了。

    “沈青娥，走了。”旁邊的同學叫了她一聲。

    “嗯嗯好。”沈青娥應道，她沒和姜寧打招呼，完全沒必要，以前在鎮上中學讀書時，她還覺得姜寧有點獨特，現在到了四中，在班上完全是平平無奇，只是一個普通同學罷了。

    而自己呢，開學兩天，成了班上男生討論的重點，下午軍訓歇息時，隔壁班陽光帥氣的男生送了可樂過來，引得周圍女生羨慕，沐浴着那些女生們的目光，沈青娥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她在姐姐家住，未來有在二中實驗班唸書的姜君龍幫助，成績毫無疑問會突飛猛進，遠遠甩開姜寧。

    她和姜寧早已不是一路的人了，未來差距會越來越大，對於那些過去，她絲毫不留戀，埋藏在回憶中吧！

    沈青娥在校門口坐上姐姐的轎車，透過車窗，她看見姜寧推着自行車，後面跟着矮小的薛元桐。

    轎車發動，駛向霓虹燈閃耀的市中心，後視鏡中映着一大片灰暗的市郊，如同破落的鄉村，而那裏，正是姜寧推車前往的方向。

    沈青娥嘴角勾起淡淡笑意。

    ……

    姜寧推着車一直走，薛元桐沒說話，靜靜的跟在後面。

    姜寧騎上車子，腳尖點在地上：

    “上來坐吧。”

    薛元桐說：“你先騎，等下我直接跳後座上。”

    姜寧踩了下腳踏，輪子轉動，山地車慢悠悠的往前。

    薛元桐在後面一個助跑，小短腿一蹬……

    跳了個空氣，沒夠到座位。

    姜寧假裝沒看見，再次放慢了車速。

    薛元桐深吸了一口氣，又嘗試了一下，還是沒上去。

    姜寧停下車子，氣氛忽然窒息起來，薛元桐小臉通紅，太丟臉了，她覺得自己要死了。

    良久，姜寧打破了寂靜的空氣：

    “嗯，軍訓的教官比較嚴厲，今天訓練強度超標了，我們方隊的男生都抱怨受不了。”

    薛元桐順着說：“啊對對，軍訓對我來說小意思，主要是我鞋子不合腳，特別難受，你懂嗎？”

    “我懂我懂。”姜寧似笑非笑道。

    薛元桐假裝沒看到姜寧的表情，把眼放到一邊。

    “上車。”

    “好嘞。”薛元桐這下終於上車了，她是側坐的，後座墊子很軟，不硌屁股。

    山地車逐漸起速，薛元桐小手緊緊的抓在後座邊沿，身體貼着姜寧。

    她從未與男生貼如此之近，迎面的夜風擦起額前髮絲，薛元桐心跳的比平時略快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