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9、做賊心虛

    翌日清晨。

    芙蓉分局，刑偵三組辦公室。

    結束掉江南湖分局的宣講會後，衆人又收到了來自大學城分局的宣講邀請。

    盧薇薇甚至還沒從這種幸福中緩過神來。

    要說這種級別的宣講，也就趙國志當年有這資格。

    可現在跟着顧晨，盧薇薇竟然也能有資格進入宣講團。

    這讓盧薇薇感覺，自己這從警生涯也值了。

    最爲高興的還屬王警官。

    從警多年，鹹魚多年。

    自從抱住顧晨大腿，自己的從警生涯可謂是一馬平川，躺贏的自己都有些懷疑人生。

    能作爲副咖進入宣講團，給江南市警隊宣講自己的辦案經歷，這種榮譽，老王同志當然格外珍惜。

    而且聽說不僅僅是在江南市，隔壁好幾個兄弟城市，也都紛紛拋來橄欖枝，據說還是省廳的意思。

    這就有點尷尬了。

    明明自己也沒幹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卻成了英雄。

    這讓王警官感覺自己再不努力，估計得拖團隊後退。

    因此這幾年，王警官工作也變得格外認真，鹹魚屬性也蕩然無存。

    尤其是看到同事們不斷投來羨慕的目光，王警官感覺這種榮譽，還得靠真材實料。

    看着王警官在那認真翻閱宣講材料。

    剛偷吃完蝦仁味薯片的盧薇薇，不由感慨道：“老王，宣講團你又不是主咖，何必這麼認真呢。”

    “幼稚！”王警官沒有回頭，卻是不緊不慢的吐槽一句。

    盧薇薇一呆，莫名其妙道：“老王你中邪了？”

    “你才中邪了，我在認真工作，請不要打擾我好嗎？”王警官說。

    盧薇薇驚得手中的薯片都掉在了地上，忽然噗嗤一下笑出聲道：“老王，趙局又不在外面，你不用假裝這麼正經好嗎？搞得我很不適應啊。”

    話音落下，王警官卻是一臉認真，用說教的口吻教育盧薇薇道：“我說盧薇薇，我們幹警察的，不是混日子。”

    “我努力工作，是爲了對得起我身上這身警服，是爲了能夠成爲一名優秀的警察，你聽明白了沒？”

    盧薇薇聞言，臉色一怔，趕緊放下手中薯片，用手背貼在王警官額頭。

    片刻之後，又貼在自己額頭，反覆比較，這才回道：“你也沒發燒啊？你幹嘛學顧師弟？”

    “盧薇薇，這叫自律，你知道自律對於一個警察來說，有多麼重要嗎？”

    感覺盧薇薇還沒理解自己的用意，王警官也是打着官腔，繼續用說教的口吻回覆她。

    盧薇薇則是笑孜孜道：“我當然知道，一個自律的人到底有多可怕？看看顧師弟就知道了。”

    “不過，老王，你不屬於這類吧？你的畫風應該是上午玩手機，中午玩手機，下午玩手機，晚上玩手機，凌晨玩手機。”

    “然後三點鐘睡覺，上午起牀，接着玩手機。”

    “盧薇薇！”

    盧薇薇剛想噗笑一聲，結果被王警官一句正經的點名給愣住了。

    “幹嘛？”面對老王同志犀利的眼神，盧薇薇身體不由向後一縮，感覺今天的老王同志有些詭異。

    而王警官則是一本正經道：“那是以前的我，但是現在的我，早就跟以前的我做了一刀兩斷，我現在只想做一名優秀的警察，這樣才對得起那些在講臺下聽我分享的同事。”

    “我怎麼跟他們吹牛逼，我就得怎麼以身作則，否則我會很慚愧的。”

    “你慚愧？”盧薇薇撓撓腮幫，有些摸不着頭腦，也是調侃的笑笑：

    “老王你知道嗎？科學研究發現，火星上是有水的。”

    “但這在我看來，並不代表什麼，因爲沒有手機光喝水，地球人怎麼活？”

    話音落下，見王警官依然面不改色的看向自己，盧薇薇又道：

    “還有還有，根據醫學研究發現，一天不玩手機，人是不會死的，命，還是在的，但是魂丟了。”

    “而且我發現，手機對身體的確有害，因爲沒有手機我渾身都不舒服。”

    “不過有一點你得承認，手機真的是個救命的東西，如果沒有手機，在盛夏的地鐵上，我眼睛真不知道該往哪放？”

    “而且沒有手機，在無聊的聚會上，我假笑完，我真不知該何去何從。”

    “甚至沒有手機，跟不是很熟的人一起在電梯裏，我真不知該如何躲過這一劫。”

    “你看着手機是個好東西吧，你會捨得不碰手機？我記得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啪！”

    盧薇薇這邊話音落下，王警官直接把自己的手機，扣在盧薇薇桌上，並伸出一個“請”的姿勢。

    “今天上午手機就押你這了，除了重要電話，你把手機給我，其他時候，這手機你替我保管，你看我看不看手機。”

    話音落下，王警官機械般的扭過身去，又開始研讀起自己的宣講資料，並隨時用筆勾勾寫寫。

    盧薇薇呆住了，扭頭看向身後的顧晨，小聲說道：“顧師弟，老王他瘋了。”

    “沒有啊，我覺得王師兄最近很努力呢，盧師姐也要加油哦。”顧晨當然希望自己的團隊成員，各個都能追求上進。

    王警官這樣做出表率，有利用防止其他同事上班摸魚。

    盧薇薇冷哼一聲，有些尷尬。

    感覺這麼一來，豈不是顯得自己很low？

    可自己平時不都這樣嗎？跟顧晨和老王一樣正經，那豈不是很沒個性？

    但想着王警官剛纔說的那一番話，感覺也確實有些道理。

    再看袁莎莎也在埋頭整理自己的文件，盧薇薇頓時趕緊將桌上的薯片碎屑擦去，將剩餘薯片塞進抽屜。

    趕緊將自己的宣講文件拿來修改。

    而此時此刻，趙國志正跟着其他幾名分局領導剛好路過，一瞧辦公室內，所有人都在認真工作。

    這跟平時鬧哄哄，自己一來瞬間鴉雀無聲的辦公室有些不太一樣。

    趙國志眉頭一蹙，讓其他幾名領導先過去，自己則雙手負背，躲在窗外一角暗中觀察。

    一分鐘過去了。

    兩分鍾過去了。

    五分鐘過去了。

    ……

    整個辦公室，依舊處在忙碌狀態，而平時最坐不住的盧薇薇，今天也變得格外乖巧。

    “不對呀，這些人今天是怎麼了？”躲在窗外的一角，用班主任視角暗中觀察了6分鐘的趙國志，不免心生疑惑。

    於是悄悄的走到門口。

    這時候，正在挖鼻孔的何俊超，這才發現了趙國志的存在，趕緊叫了一聲“趙局”。

    片刻之後，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射過去。

    趙國志壓壓雙手：“我剛好經過，就過來隨便轉轉，你們繼續工作。”

    “是。”

    所有人齊聲附和，隨後又開始手頭工作。

    趙國志走到王警官身邊，見王警官還在修改宣講內容，於是又走到盧薇薇身邊。

    而盧薇薇也同樣在修改宣講內容，這讓趙國志頗爲驚喜，不由露出老父親般的慈祥笑容，隨口一叫：“盧薇薇。”

    “啊？”盧薇薇表情一呆，扭頭問道：“趙局，啥事？”

    “你在幹什麼？”趙國志問。

    “我？我在……我在整理宣講材料，畢竟要給兄弟單位做宣講報告嘛，我覺得上次的材料還需要更加完善一下，所以，我準備再改改，儘量做到精益求精。”

    “只有這樣，我覺得，我們才能真正做到宣講有底氣。”

    頓了頓，盧薇薇忽然感覺自己有些詞窮，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胡說八道”。

    於是又想起剛纔老王同志跟自己說的那番話，趕緊又道：“畢竟我們幹警察的，不是混日子。”

    “我努力工作，是爲了對得起我身上這身警服，是爲了能夠成爲一名優秀的警察。”

    頓了兩秒，盧薇薇又想起一句，立馬再次補充着說：“這……這叫自律，自律對於一個警察來說，那是多麼的重要啊。”

    “說的好啊。”聽到盧薇薇有如此頓悟，趙國志頗爲驚喜，也是不由分說道：“盧薇薇，你站起來。”

    “啊？”

    盧薇薇又是一呆，不知道趙國志要幹些什麼，也只能配合的站立起身。

    而此時的趙國志，卻突然提醒着說：“大家先放下手頭的工作，往這裏看。”

    衆人聞言，也都紛紛看向趙國志。

    而趙國志則拍了拍盧薇薇肩膀，不由讚揚着說：“以前盧薇薇一直都是刑偵隊的‘不穩定因素’，是個上班摸魚，下班搗蛋的‘混世魔王’。”

    “等……等等。”趙國志這邊話音剛落，盧薇薇頓時頗感羞愧道：“趙……趙局，原來我在您心中，一直就是這種形象啊？”

    “你聽我把話說完撒。”見盧薇薇在這吐槽，趙國志立馬有打斷了說辭。

    盧薇薇只能默默點頭，縮着脖子：“好吧，您說。”

    “我說的是盧薇薇以前。”趙國志話鋒一轉，又道：“但是現在，我看到的盧薇薇，是個漂亮知性，而且工作認真，又有擔當的優秀女警。”

    盧薇薇一呆，感覺這是在誇自己還是在罵自己？自己怎麼不知道自己有這麼優秀？

    可這邊還沒反應過來，那邊趙國志已經將自己桌上的宣講稿，拿在手裏揚了兩下，說道：

    “但是現在，我很難相信，盧薇薇變成一個工作認真，上班連薯片都不偷吃了好姑娘，這是你們應該學習的榜樣。”

    “尤其是新來的同志，可能很多新同志不知道從前的盧薇薇，但是我希望你們記住現在的盧薇薇。”

    “現在的盧薇薇，足以成爲你們衆人的榜樣，大家要向盧薇薇學習。”

    “向……向盧師姐學……學習？”

    這邊趙國志話音剛落，那邊的吉喆則緩緩伸出右手拳頭，小聲並且結巴的說了一句學習口號。

    隨後，衆人也都開始絡繹不絕，跟隨着剛纔吉喆的說辭，一起喊出“向盧薇薇學習”的口號。

    整個辦公室，剎那間熱鬧起來。

    趙國志很滿意，沒想到盧薇薇能夠成爲這個團隊的精神榜樣，這在以前自己的印象當中，簡直無法想象。

    瞥了眼身邊一臉納悶，並沒有喊口號的王警官，趙國志眉頭一蹙，提醒着說：“小王。”

    “啊？”王警官表情一呆，趕緊問道：“趙局，什麼事？”

    “人家都在向盧薇薇學習，你怎麼沒點反應？”

    “我？不是，她……”

    “你也應該向盧薇薇學習，你看看人家盧薇薇，這麼認真的修改宣講稿子，這就是一種工作認真的態度。”

    還不等王警官把話說完，趙國志直接打斷了說。

    王警官眉頭一蹙，趕緊又道：“不是，趙局，盧薇薇她……”

    “盧薇薇上班連薯片都不偷吃了，這就是進步的表現，現在又在認真工作，很難得嗎？難道不應該表揚嗎？你竟然都不表個態？”

    “不是的，趙局，盧薇薇她剛纔還在偷吃薯片來着，就您剛纔進屋之前沒幾秒。”

    王警官感覺，自己認真工作的態度，您咋看不見？

    可盧薇薇這丫頭剛一認真工作，就被您給看見了，然後還號召所有人都向盧薇薇學習？讓她做榜樣？這不搞笑嗎？

    聽聞王警官說辭，趙國志表情一怔，隨後用手指在盧薇薇的桌面擦拭兩下，放在面前觀察一番，這才又道：

    “桌上連個薯片的碎屑都沒有，哪裏會偷吃薯片？平時我只要走到盧薇薇身邊，她桌上不管如何粉飾，總有一些薯片碎屑。”

    “但我今天並沒有看見薯片的碎屑，我看到的，只是一個人認真工作的盧薇薇。”

    趙國志這邊還在慷慨激昂的表揚盧薇薇，而另一邊，盧薇薇則趕緊悄悄的，用右腿將裝有薯片碎屑的垃圾桶，輕輕撥到了桌下的視覺視角。

    王警官還想再解釋幾句，卻又被趙國志給懟了回去。

    “小王啊，雖然你是盧薇薇的領導，但是對待下屬，不能胡說八道，盧薇薇的優秀，是我們大家都看在眼裏的，她的進步也是有目共睹。”

    “所以啊，有時候你也能小心眼，該表揚的時候，你要表揚，不能別人都在向盧薇薇學習表態的時候，你一點反應都沒有，這樣可不好。”

    王警官：“……”

    感覺再多的解釋都沒用，反正現在趙國志認定盧薇薇就是認真工作的表率。

    沒轍，王警官重重的嘆息一聲，只能服軟點頭，勉強的舉起右手，不由分說道：“向盧薇薇學習。”

    “老王，其……其實你不用這麼勉強的。”看着王警官那不情願的樣子，盧薇薇顯得有些難爲情。

    但看着趙國志並不太滿意的樣子，王警官立馬又端正態度，忽然舉起右手，大聲的道：“向盧薇薇學習，努力工作，爭取再創佳績。”

    “這就對了嘛。”見王警官終於認同盧薇薇，趙國志也是頗爲滿意。

    隨後雙手負背，朝着門口走去。

    來到門口的同時，趙國志忽然又轉過身來，揮手說道：“繼續工作吧。”

    “譁……”

    話音落下，辦公室內的衆人忽然放鬆了身體，繼續開始手頭工作。

    而此時的趙國志，也帶着滿意漸漸離開。

    王警官瞥了眼盧薇薇，也是一臉憋屈。

    而盧薇薇則是做賊心虛，趕緊捂臉抱歉說：“不好意思啊老王，本來趙局應該表揚的人是你，可我也沒想到，他爲什麼要拿我做榜樣。”

    “可能這就是命吧。”王警官有些生無可戀，突然對於“公平”這事，又有了一些新的理解。

    而一旁忍了很久的何俊超，終於噗嗤一下笑出聲道：“老王，你只是運氣不好，只要你每次都保持這種認真工作的態度，我敢保證，趙局總能發現你的長處。”

    “閉嘴。”王警官此刻心情不好，直接給了何俊超一記白眼。

    何俊超眉頭一蹙，身體向後一縮。

    片刻之後，何俊超又道：“這盧薇薇也是走了狗屎運了，壞事沒一件碰上，好事卻天天有。”

    “明明剛纔上一秒還在上班摸魚偷吃薯片，可下一秒就被咱們‘明察秋毫’的趙局，樹立爲我們大家學習的榜樣，這還真是生活處處是驚喜，或許這就是命吧。”

    “哈哈。”聽聞何俊超說辭，盧薇薇忍不住哈哈大笑，也是站起身，向衆人致歉道：

    “不好意思啊諸位，我給大家做了一個不好的榜樣，或許我這就叫……投機取巧吧，不過大家應該向老王學習。”

    “昨天不是去過老王老家了嗎？我發現老王其實挺有意思，老王的爸媽也很樸實無華，突然讓我對老王這人有了新的認識。”

    “或許，我們也是時候擺脫鹹魚的性格了，上班認真點，總沒壞處，不要總想着摸魚。”

    “畢竟咱身上穿着的是共和國的警服，那就得一心一意爲人民服務。”

    “對於宣講這事，我還真得認真對待，畢竟在臺上吹牛逼，啊呸，畢竟在臺上給衆多同行傳授工作經驗，以及心得體會，那必須得發自肺腑的。”

    “如果我自己不夠優秀，那就沒資格站在講臺，所以，從我做起，從現在開始，我，盧薇薇，要認真工作了。”

    話音落下，盧薇薇瞬間又坐回座位，秒變工作模式。

    這反應，反而讓衆人不太習慣。

    沒有盧薇薇吵鬧的動靜，大家甚至都不知道該如何工作了。

    王警官瞥了眼身後的盧薇薇，也是重重的嘆息一聲。

    感覺這丫頭就是命好，而自己，則是命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