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6、人情世故

    客廳內，萬青的微表情變化，還是讓顧晨看在眼裏。

    畢竟每個打工人心裏都會藏着許多不爲人知的祕密，顧晨也沒有想要探究的意思。

    只是現在這個萬青，似乎非常適合成爲自己的幫手。

    由於大家還同住一個屋檐下，因此顧晨趕緊提議道：“萬哥，我看大家挺投緣的，明天如果一起進廠，分配宿舍的話，我們儘量住在一起，也好有個照應。”

    “嗯，能跟你們這些大學生住在一起，我也挺開心的。”萬青似乎也有這意思。

    只是顧晨先開口，自己也非常樂意。

    此時此刻，睡不着覺的袁莎莎和王警官，也都從各自的房間走了出來。

    以目前室友的關係，跟王青做了一番自我介紹。

    由於王警官和顧晨幾人，年齡差距也擺在那裏，因此萬青也是頗爲好奇，問他：“老王以前是做什麼的？”

    “做點小生意，但是我這個人吧，沒啥生意頭腦，後來就賠了，正好我們小區幾個剛剛大學畢業的孩子，他們問我去不去鵬城？”

    “我想了一下，反正待在家裏也沒事做，所以就跟他們一起過來看看。”

    “哦？”聽王警官一說，萬青頓時有些好奇：“合着你們這些都是住在一起的？”

    “對呀。”王警官嘿嘿一笑，又道：“進廠我沒經驗，所以還希望萬兄多多照顧。”

    見大家如此擡舉自己，萬青自然樂意。

    就中午那一頓飯，自己就收了三個小弟，現在再多四個，對他而已也就是順便的事情。

    畢竟就目前來看，進廠經驗還是自己最多，似乎在這幾百人當中，自己也是獨樹一幟的存在着。

    大家閒聊着日常，很快便來到晚上10點。

    此時此刻，顧晨見時機成熟。

    如果把事情放在明天，或許因爲宿舍人多而不好訴說，因此顧晨選擇今晚跟萬青道明一些具體情況。

    “萬哥。”顧晨打斷了萬青的談話。

    剛談到廠裏各種日常的興頭上，突然被顧晨打斷，萬青一臉疑惑，也是趕緊問道：“小顧兄弟，你有什麼事嗎？”

    “其實，我這次來鵬城，進入大興科技電子有限公司，也是想看看，能不能找找我那失去的朋友。”

    “嗯？”感覺顧晨話中有話，萬青又道：“你朋友怎麼了？”

    “是這樣的。”見萬青已經入套，顧晨便開門見山道：“我這個朋友叫蔣天賜，他父母在江南一中那邊經營一家飯店，我因爲經常光顧的原因，所以跟他父母很熟。”

    “但是不知道什麼原因，幾年前，蔣天賜突然辭職了現有的工作，拿着鵬城大興科技電子有限公司的招聘簡章，就去了鵬城。”

    “剛開始，每個星期都會跟父母打電話，可越到後來，打電話的頻率也變得越來越少，直到後來半年時間都未聯繫。”

    “半年時間都沒聯繫？”萬青一呆，感覺事有蹊蹺，於是又問：“那後來呢？後來有聯繫上嗎？”

    顧晨搖頭：“也沒有，二老選擇報警，但也只是登記爲失蹤人口，畢竟蔣天賜的身份證一直沒再使用過，這一過就是幾年時間。”

    “而今年我剛好畢業，就碰見這家公司在江南市招聘，想着規模也挺大的，看看能不能有什麼發展前途，所以就過來看看，順便打聽一下蔣天賜的消息。”

    “原來是這樣？”聽聞顧晨的說辭，萬青頓時也能理解。

    一個成年人，無緣無故突然消失，在萬青看來確實蹊蹺。

    王警官見萬青一直在思考，於是忙問他道：“萬兄在外頭見多識廣，不知道你對這件事情有沒有什麼看法？”

    “看法嘛……倒是有一些。”萬青將自己的零食取出，分享給大家的同時，也是不由分說道：

    “就小顧兄弟剛纔說的這番話，我感覺，這個蔣天賜，八成是出了意外，但也不絕對。”

    “畢竟現在幾年時間，人都沒找到，而且身份證一直沒有被使用，我感覺，或許也有另一種可能。”

    “哪種可能？”盧薇薇感覺從這萬青的角度分析問題，似乎有着獨特的見解。

    萬青當然也樂意分享，也是緩緩說道：“要麼就是在鵬城頹廢下去，你們可要知道，鵬城就像一個圍城，外頭的人想進來，裏面的人想出去。”

    “而在鵬城這個國際化大都市裏，有人意氣風發，就有人失意頹廢。”

    “當然，也包括一些自甘墮落的人，在鵬城無所事事，最有名的就是三和大神。”

    “三和大神？”聞言萬青說辭，衆人幾乎是異口同聲。

    萬青倒是咧嘴一笑，又道：“你們不要用這種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好嗎？三和大神只是一種生活態度。”

    “許多人沒有太大賺錢的本事，又不願意返回家鄉，就成了流浪在異鄉的三和大神。”

    “不過，我相信這個蔣天賜倒不至於，畢竟家裏還有一對老人呢，再不成，回家繼承飯店，做點小生意也挺好的，畢竟聽你們說，那家飯店生意還不錯嘛，而且又開在中學附近。”

    “是啊。”顧晨默默點頭，也是同意的說道：“但是之前聽那名複雜招工的說，一般入職大興科技電子有限公司的人，都會在人事部有存檔。”

    “如果二次入職，或許還有記錄，可以很快的縮短培訓時間，更快的適應工作崗位，所以……”

    “我懂，什麼都別說了，我全都明白。”

    顧晨只是隨口一說，萬青便能猜透顧晨的意思，於是便爽快答應道：

    “等明天登記進廠之後，我會幫你去人事部那邊問問情況，大家都是朋友，你失蹤的朋友，也就是我萬青的朋友，我一定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幫你找到他。”

    “那就謝謝萬哥了。”感覺萬青果然是個爽快人，顧晨也是心頭一喜。

    在工廠，要是能有萬青這樣一個工廠老資歷在，許多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尤其是在處理人際關係這一套，感覺萬青有着自己獨特的魅力。

    一個晚上的時間，對於雙方來說，似乎非常短暫，但也足夠通過聊天瞭解彼此的情況。

    萬青在試探顧晨幾人的虛實背景，顧晨幾人也在瞭解萬青的性格。

    但總體來說，大家都能夠達成默契，那就是進廠之後相互照應。

    由於之前顧晨已經讓袁莎莎將這幫招聘中介的違規證據記錄下來，因此顧晨現在的工作重點，就是在入職之後，迅速調查蔣天賜的下落。

    畢竟在鵬城大興科技電子有限公司內，老員工肯定有不少，而這些老員工當中，或許就有認識蔣天賜的。

    如果順藤摸瓜，顧晨感覺找到蔣天賜的概率會大大增加。

    ……

    ……

    翌日清晨，陽光普照。

    由於鵬城的緯度比江南市要低，因此在氣溫方面也顯得格外炎熱。

    一大早，大家就被領隊叫到大巴車附近，領取相應的入職表格。

    比起昨天來說，今天多了一名強壯男子。

    顧晨根據這名強壯男子與幾名領隊的聊天得知，這人就是鵬城大興科技電子有限公司的HR。

    今日過來，就是準備對接這300多號新入職員工。

    與那名掛着工作牌的高瘦男子小聲嘀咕了幾句，強壯男子，頓時拿起便攜式擴音器，對着衆人喊話道：

    “大家都注意一下，你們現在手裏領到的表格，就是你們的入職表，在進入該公司之前，你們先把你們的個人信息都填好，待會你們的領隊會過來收。”

    “另外就是，由於你們當中大多數都是過來做暑假工的，所以我也醜話說前頭，出門在外，很多人都是第一次參加公司，可能怕吃苦的人佔大多數，受不了苦，幹幾天就想回家的也有很多。”

    “這個，你們也不用奇怪，我們每年招聘進來的暑假工，能留下來的，或者說幹滿暑假工時的，畢竟都只是少數。”

    “但是我希望你們自己清楚，你們現在大多數人還是學生，在廠裏面，不要給我惹事，至於分配工作，我們會在根據你們的具體情況研究之後，下午來做決定。”

    “但是晚上，你們都可以住進員工宿舍，也不要嫌棄住宿條件太差，打工嘛，又不是來享清福，大家明不明白？”

    “明白！”

    隨着HR的一陣吆喝，大家也是有氣無力的附和道。

    隨後強壯男子瞥了眼身邊的萬青，招招手道：“老萬，你過來。”

    “唉！”

    萬青“唉”了一聲，立馬湊到強壯男子身邊。

    男子將他拉到跟前，也是不由分說道：“萬青，跟你們是一起過來的，聽說這人挺實在，也樂意助人，這很好。”

    “所以我現在決定，暫時讓他擔任你們的生活主管和聯絡員，有什麼事情需要向廠裏反應的，都可以先跟他說，然後讓老萬在來跟我彙報，大家明不明白？”

    “明白！”

    又是一陣有氣無力的附和。

    但是強壯男子話音剛落，人羣中便開始小聲議論起來。

    看得出，大家對於萬青還是比較認可的。

    尤其是昨天那135塊錢，可以說，萬青花得一點不冤。

    剛進廠就把大多數人甩在了後頭。

    要麼說社會經驗有時候在學歷面前，那就是好使呢。

    現在大家終於知道什麼叫贏在起跑線上，合着萬青就已經走在大家的前頭。

    王警官碰碰盧薇薇肩膀，調侃的笑笑：“怎麼樣？我老王說的沒錯吧？廠裏就需要萬青這種說話好使的人來管理我們這幫人。”

    “所以說，凡事不要看表面，有時候，你覺得人家傻，但人家可比你聰明着呢。”

    “好了好了，不就讓你老王猜對了嗎？至於這麼嘚瑟嗎？而且萬青當了我們的生活主管和聯絡員，這對我們來說，不也是好事嗎？”

    盧薇薇並不覺得萬青當上這個主管有啥不妥。

    畢竟在這幾百人中，他也是獨樹一幟的存在，沒人可以比他更能勝任這個職位。

    上午，大家按照要求，統一在臨時搭建的證件照拍攝地點，拍下了衆人的一寸免冠照片。

    隨後將照片貼在入職簡歷上，統一交給了萬青。

    而萬青也非常實在，愣是見顧晨，盧薇薇，王警官和袁莎莎的簡歷放在一起。

    等到上午10點，大家的登記手續才算完成。

    隨着HR跟招聘中介的一陣嘀咕之後，所有人被安排帶上行李，坐上之前的車輛，依次駛入到了大興科技電子有限公司的廠區內。

    之後是分配宿舍。

    由於萬青如今是生活主管，因此公司HR，特地給了他一間夫妻房。

    但是萬青卻將盧薇薇和袁莎莎安排進去，自己跟顧晨和王警官，住在隔壁的集體宿舍。

    其實夫妻房和集體宿舍，結構相同，只是夫妻房可以住一家人，而集體宿舍，通常住的是6到8人。

    但是萬青又通過自己手裏這點小權利，將自己所住的集體宿舍，只安排了顧晨和王警官同住。

    一切安排就緒，顧晨將自己的行李放入到衣櫃裏，這才好奇問道：“話說萬哥，你是怎麼做到的？生活主管，外加聯絡員？”

    “如果沒有你，估計我們也不可能住的這麼安穩。”

    “哈哈。”聽聞顧晨一說，萬青也是實話實說道：“也沒什麼，主要是那些領隊跟HR說起了我的事情，感覺我這人靠譜，說話好使，可以幫忙管理一下這幾百人。”

    “就這？”王警官雖然知道這些套路，也知道萬青心裏這些小九九，但還是多問了一句。

    萬青則是默默搖頭：“光靠這個當然不行，後來我又私底下買了一條好煙，直接趁着沒人的時候，塞給那個人事主管，跟他說，住宿方面，幫忙照顧一下。”

    “所以……我們這兩套房間，就是那一條香菸換來的？”顧晨對於這方面的經驗來說，確實沒有萬青強。

    聽萬青這麼一解釋，顧晨也是一陣驚詫。

    萬青自信的笑笑，走到顧晨身邊，拍拍顧晨肩膀道：“小顧兄弟，你萬哥行走江湖這麼些年，什麼場面沒見過？”

    “有些事情呢……沒你想的這麼複雜，中國是個人情社會，能一條香菸解決的問題，你就不要跟他扯東扯西。”

    “如果房間足夠，人家也並不介意你怎麼安排，對吧？”

    “受教了。”感覺這個萬青，還真是自己這方面人際關係的導師。

    但是顧晨也非常清楚，萬青這種操作方式，也僅限於社會的人際交往中，如果放在警隊敢這麼操作，分分鐘要被拍死的節奏。

    這也是爲何，顧晨對於警隊的規章制度，條條框框了然於胸，但是對於這些社會的人際交往，以及各種爲人處世的方式，似乎還需要不斷學習。

    尤其是在執行這種隱祕任務的同時，似乎就變得更加重要。

    “萬哥，多謝你了，就是那個……”

    “我知道，蔣天賜嘛，慢慢來，咱不急哈，畢竟今天纔剛入職，待會我們先去食堂吃飯，之後再說。”

    顧晨只是剛一開口，萬青就猜到了自己的心中所想。

    顧晨也是倒吸一口涼氣，生怕自己內心深處的其他想法，也被這萬青猜透似的。

    好在身邊還有經驗豐富的王警官。

    王警官則是淡笑着說：“萬兄說的對，咱才第一天過來報道，不急，先吃飯再說。”

    “那我去叫她們。”顧晨指了指隔壁。

    ……

    ……

    由於入職的時候，人事主管有跟大家介紹廠裏的區域分佈，因此大家也都非常清楚，工作區在哪？食堂區在哪？住宿區在哪？以及購物區在哪？

    總體來說，大興科技電子有限公司，規模就擺在那裏。

    由於在鵬城這個寸土寸金的地方，因此公司的廠區有幾個，分佈在園區不同區域。

    大家跟着萬青，一起來到公司的食堂。

    總體來說，這裏跟學校食堂也並無差別，但是伙食口味方面，似乎要比學校方面要更好一些。

    盧薇薇平常了一口，也是嘖嘖稱奇道：“這裏的飯菜，比我想象中的要好一些。”

    “那是必須的。”萬青吃着自己的飯菜，也是說教着道：“在學校的時候，你們去食堂吃不好，可以點外賣，可以有很多選擇，但是廠區不一樣。”

    “你食堂飯菜不行，工人會鬧，會把承包的老闆給趕走，畢竟你不讓工人吃飽吃好，他們就不讓你生產順利進行。”

    “有時候，公司的領導就怕工人因爲一些瑣事而罷工，影響生產，損失會更大。”

    “所以寧願在食堂口味方面提高一些，因此這邊食堂的飯菜，還是要比學校的好一些。”

    “新來的？懂不懂規矩？”

    這邊萬青話音剛落，一羣染着黃毛，穿着工作服的男子，便直接走到衆人身邊。

    萬青一瞧，頓時眉頭緊蹙。

    可片刻之後，萬青有賠笑着說道：“沒錯，我們是剛入職的。”

    “難怪你沒穿工服，不懂規矩可以理解，麻煩你現在把位置讓開。”

    這羣男子中，一名叼着香菸的矮個男子，頓時鼻孔朝天的說道。

    萬青眨了眨眼，又看看左右，這才繼續嗤笑着問道：“我……我們坐這是怎麼着了？這地方難道不能坐？”

    “這裏彪哥吃飯常坐的地方，所以你們新來的，不懂規矩我可以教你們。”又一名胖男子面帶不善道。

    萬青哼笑一聲。

    感覺進廠第一天，這個管理着300號人的生活主管和聯絡員，屁股都還沒在食堂坐穩，就要被老員工欺負？

    這在萬青看來，似乎很沒面子。

    畢竟周圍坐着同批過來的不少暑假工，就這麼乖乖的離開，似乎有些不太妥當。

    ……